春花心里通透,但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安慰豆娘,“娘,咱们县老爷也是个公正的,不然也不会传了我们来,只要是给了我们申辩的机会,一切都还是有转机的。那李家就算再有权势也不能青天白日的冤枉人。”
“再说了,我们的酸豆腐卖了那么些天,也不见有人病着,为何偏偏就她家小妾暴毙了?酸豆腐仅仅是点豆浆的卤不同,如何能致人死地,她之死定是与我们无关的!”
“纵使无关,有权就也能让这变成有关。他们不过就是想找个人顶了这由头罢了。”豆娘悲戚的沉声道,其中尽是泯灭之意。
春花有些慌了,揪着豆娘的双臂晃了晃,“娘,可是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你可不能就此办了傻事啊?我们没罪,不用惧他们的。”
豆娘叹了口气,实际上就在这进牢门的路上,官差就多次暗示她,要她认罪,还以她家张睿做质要挟她,还说是县老爷那的密令,这抓她来就是个过场,这能叫她放了心吗?
“算了,你出来前,睿儿可还好?”
春花见豆娘不肯说,也只能作罢,想着明日过堂时再好好申辩,“相公很好呢,我叫他去长风家呆几日了,还嘱咐了他要背的书,想来应该能应付几日。”
“那就好,那就好。”豆娘无力的靠在墙头,闭上了双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春花无奈,也只得找了个角落缩着,同时眼不错的盯着豆娘,就怕她出个意外。
今天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了,直到现在蹲在这大牢里,她还是没有那种真实感。
不过许是她们还未被发落,所以围牢还算干净,就是有些阴冷,春花蜷着身子,希望明天能有个明路,哪怕真是有个万一,她也希望能尽力救了豆娘出去,毕竟小秀才那是万万不能离了人的,而豆娘出去能做的就多些。
春花又缩了缩身子,闭眼埋首,她实在是担心小秀才,毕竟这些年他们两还没有分开过那么久,而且豆娘也被抓进来了,他怕是也得吓的不行。
这般胡思乱想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待到晨间的曙光射入昏暗的牢间,春花慢慢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刚想抬起手,才发觉双臂麻的很,两只脚也似百万只蚂蚁咬似的难受。
春花无奈的瘫在地上,缓了许久,才伸了伸懒腰,借着袖角揉了揉眼,扯了扯倒在稻草堆里的豆娘,她们一会怕是得过堂了。
叫醒了豆娘,春花正在心里盘算着说辞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一个熟悉的声响传到她耳际,“你们若是亏待了春花丫头我定饶不了你们!”
春花见林子瑞闪身而现,急忙隔着木门喊话:“林少爷,你怎么来了?你可去了我家?我家秀才可还好?”
自从昨夜得了消息,林子瑞本是想立马便来的,可是这晚了衙门也不给探视了,便是一宿没睡,一早便满心焦急赶的来,却不成想,她一张嘴就是小秀才,小秀才的,林子瑞顿时脸都僵了,顿了顿,才幽幽的道:“我未去你家,尚不知他如何?我只想知道你不好。他人自不是我所想知的。”
春花咬着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一旁豆娘扑通的就给他跪了下来,“老妇多谢林少爷来牢中看望,老妇代春花感激不尽,”豆娘埋首又重重的磕了个头,“只求少爷看在多年来往的情分上,救救我们,老妇命贱,生死也无碍,只求春花能出去。”
“娘,”春花惊呼了声,忙上前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我们没做错事,自会没事的!”
没成想豆娘却是一把推开了春花,跪直了腰杆,扬声道:“林少爷,我家到底是破落门户,春花娇艳,哪怕出去了也是不合在我张家了,这日后,若能出了这牢,春花也就托付于少爷了!只盼少爷能看在春花的面上,多多照顾我儿。”
“娘!”春花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豆娘,心中可以说是百感交织,想她在十里村呆了七年,却没料到这危难之际,还是如同七年前一般被人当成东西的交易了。
虽说豆娘作为母亲的心肠许是无奈,但是说不伤心也是不可能的。
林子瑞咋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尽管他很想答应,但看着春花一脸黯然失魂的模样,他咬了咬牙,苦涩的道:“老夫人,你且放宽心,我虽对春花有意,但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小人,我虽力薄,但也会尽全力救你们的。至于别的,您就莫要再提了。”
春花依着门柱子,只是伤神,也没再多说一言,豆娘只是跪着埋首道谢,林子瑞整了整表情,对着春花和声道:“花丫头,你也不用太着急,我今早便是和我哥哥一块来的,他已经去见了那衙门县丞,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你还待字闺中,最好是不用过堂,便解决了。”
春花低着头,也没看他,只是轻轻的颔首。
林子瑞见此也没再多呆,忧心忡忡的走了。
而就在林子瑞刚走没多久,一官差便把春花叫了去,春花理了理衣衫,也不再看那豆娘哀求的眼神,直了腰,坚定的一步步迈了出去。
那官差领了她出牢房,也不朝那高檐的衙门去,只是带着她穿过院子,过了一角门,把她交予了一青衫的小厮,并从那小厮处得了些钱银,就走了。
☆、第四十二章 再见林子贤
那小厮也不是个傲气的,一脸和气的对春花说道:“姑娘,我是林家大少爷的近身小厮墨华,我家大公子想要见你,你且随我来。”
听着是林家的人,春花心稍稍安,便跟着那墨华上了辆马车,朝城中心去了。
一路跟着墨华,春花进了一个酒楼的雅间,掀帘,先是见一大圆桌满满当当的菜色,再便是窗口处立着的锦衣少年,衣着冰蓝的上好丝绸,腰系玉带,手持水墨折扇,鼻梁高挺,目中若繁星闪耀。
春花看得有些出神,想着如若她家小秀才没傻,那风华怕是较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多年未见,春花姑娘仍是如当年一般,让人惊叹。”林子贤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目光却毫不避讳的在春花身上扫过,眼中的惊讶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看着这与她家那常客七分相熟的容貌,春花却是抿嘴笑了,也不顾忌的坐在桌前,一边看着这可口的菜色,一边轻巧的道:“林大少爷当年只怕是惊异于我年少村童却知进知退,如今却是惊叹于我的外貌来,春花倒是承蒙公子抬举了。”
“不是抬举,姑娘的容色当真是很不一般,美的精致,却不失天性,很独特。”林子贤毫不吝惜的夸奖,毕竟他这些年随着林家的商队走过不少地方,见识也是不少,但春花的美还是让他颇为惊艳,但也只是惊艳。
林子贤笑着也坐在了圆桌的另一边,举筷示意春花,“姑娘怕是早饭也没吃上吧,这饭菜本就是为你备着的,请用吧。”
春花也不客气,她确实是早饭都没吃的,而且牢里昨晚送的冷馒头她也就啃了半个,倒地是她这些年养娇了,是连粗粮都是吃不下喉了。
接着两人也没再说话,春花是放开的吃着,林大少爷则是小口小口的品着酒,姿势颇为优雅,一时间精致的厢房里就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和轻轻的咀嚼声。
直到春花吃的差不多了,林子贤才慢慢悠悠的说道:“你应该能猜到我私下寻你来的目的吧。”
春花打了个饱嗝,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绢,秀气的摸了摸嘴角,“知道,不过我觉得与其关在林府的大院子里,还不如送我回牢里,至少心里更舒坦。”
“如此?那你就没想过你那年老的婆婆,还有你那傻子相公。”林子贤一只手撑在桌上,把玩着青瓷杯,目光状似无意的时不时飘过春花白皙的脸庞。
春花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不愿与人做妾,而且我们家的酸豆腐本就没毒,这欲加之罪,我自信公道在人心。”
林子贤赞许的看着春花,放下了酒杯,“我突然觉得,不想放你回牢里去了。”
春花撇了眼林子贤,想了想,便道:“如若公子怕我的事累你与弟弟生了间隙,那么春花可以和林子瑞说明。这事纯属我自己的意愿。不比为难你。”
“呵,你真以为你还能把住自己的意愿?还能保住我那弟弟听你的?”林子贤取了一旁的茶壶,倒了杯茶水放到春花跟前,“你以为薛家死的小妾只是吃了你家的东西吗?”
“你可知那薛举人家的小厮元平如何说?那元平的小厮可是口口声称,你家婆婆因着自己儿子不能有所成就,却对同为张睿好友的薛举人取得功名记恨在心,所以卖与的酸豆腐中添了砒霜,而且,”
林子贤突然顿了顿,看着春花的眼睛道:“经仵作验明,薛家那剩下的半块豆腐中却有砒霜,同时医堂也说你家婆婆曽于前日午时买过不少砒霜,而杨捕头确实是从你家搜出了小半包用剩的砒霜,你觉得这事凭你就能说得清白的吗?”
听完这一通,春花突然觉得是天昏地安,她家确实是鼠害颇为厉害,家中黄豆子挨吃了不少,所以豆娘才想着要买砒霜药死些,那天买了回来,还是她一同帮着设的陷阱,余下的豆娘本是说过两日若是效果不好,再药一药它。
可是这药确实是已经用了,也是说也说不明白,竟真是死无对证。
“不过要想脱身也是容易,毕竟那死的人是李家的,以我家与李家的关系,这点事也不算什么,但是,我们也没必要花人情帮个外人,不过,要说你的话,你本就是与此事无关,而若想救出你家婆婆,你还真的求上我们了。”
春花满腹心事的出了酒楼,任由那小厮直接送回了十里村。
春花搅着手绢,尽可能的想着法子,虽然现下看着艰难,但也不是没有证据,那下了的砒霜还在杂物间里,未拾走,可这些都得她回家后自己搜罗。
一切不还会有办法的。
春花下了车,便直奔杂物间,却发现那鼠药引子却是不见踪影,心下更沉了,瘫坐在地上,捂着头,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豆娘可能会被拖到菜市口,她便心慌了,只能在屋里四处翻腾着,期待能找出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看着斜阳已是照进了屋里,春花深感无力,摸了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才想起回来至今还未见到小秀才,忙又匆匆跑出门去。
刚巧看见村口一大波人群从村外走来,春花疑惑,这难道是谁家办喜丧事啦?但又焦心小秀才,春花便闪身过了转角,本想朝长风家走去,却听到不远不近的都是称赞声,而且似乎还与她家小秀才有关。
“眉嫂子,你也去衙门看张秀才断案啦?”
“去啦,去啦,那张秀才真真是厉害啊!愣是把那薛家的小厮说得是百口莫辩啊!”
“可不是,好在那药引子老鼠吃的不多,这一对,数就错不了了,更别说那砒霜是什么啊,也敢往豆腐里加,时间久了这肯定得缩水的,再看那薛家拿出的豆腐,一看时间也不对,这明明就是陷害。”
“可不是,要不是这张秀才及时醒来,怕这豆娘就得白白挨人冤枉了去。”
“就是,就是,这豆娘一寡妇本就不易,她家豆腐一直就是个好的,不过也好在现在连县太爷都保证她家豆腐好,想来她家日后的生意怕是差不了喽!”
“你傻啊!她家还用做啥生意啊,就凭她那秀才儿子,她日后就是官太太的命了。你是没瞧见,那县太爷是如何看那张秀才的,那眼睛,亮着呢。”
“也是,这一判决了那小厮害的人,他母子两不就被县太爷请去了吗。哦,好像那石大儒也是去了。”
……
☆、第四十三章 隔阂
一直等到人群散去,春花才从背角处出来,抬眼望着天际那轮残阳,悄然的已沉了半边,余晖都隐入飘来的浮云中,只余下满满的凄冷之意。
春花也不再去寻那寻不到的人,回了家,草草吃过晚饭,又把磨房里泡着的豆子都沥了出来,晾着,毕竟这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磨豆浆,做豆腐了。
之后便呆坐着,到月已升空,却仍不见他们归来,春花便回屋睡了。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翻来覆去,春花却一直没有入睡,清凉的月光洒了进来,不知为何竟让她想起当年陈氏离开时,那清冷的夜,春花紧握着胸口处的玉环,直到感觉从这玉中传出些暖意时,才慢慢松了手。
这些年这挂着的红绳尽管已是换了好几条,但这玉却从未离了她身,当然一直不离身的就还有那装膏药的青瓷瓶,虽说这些年她时不时用着,但如今仍是余有半瓶。
春花翻起身来,点了煤灯,拉出放在床底的小木箱,打开,翻出当年出门穿的红袄子,掏出藏在口袋里的青花瓷瓶,透过昏黄的灯光,能看见瓷瓶反光出来的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