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姨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僵硬着笑容。梁姨娘不就想说她为了府里的掌家权,讨好嫡系子女,不要自己女儿么!
“怎么会,妹妹想多了。现在姐姐病着,自是要顾及着这两个孩子,絮姐儿是姐姐,当然会理解。”
“柳儿,见过南姨娘,南姨娘安康。”柳絮刚想要说点什么,南姨娘一袭火红的长裙出现在厅内。
大红,是主母才能穿的颜色,娘亲是做了平妻,才敢穿大红的衣物。南姨娘能穿是因为父亲刻意下令,说南姨娘穿红色好看。
为此,柳絮还小,傅姨娘每次看到梁姨娘穿火红色,关上门,就砸了屋里瓷碗,瓷杯,瓷瓶。柳絮听傅姨娘说过最脏的话,就是说南姨娘是下三滥的玩意。
南姨娘是妓子,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但是还是遭人唾弃的。柳絮不知道父亲怎样娶到南姨娘的,总之父亲对南姨娘是很好的,可是,她觉着南姨娘是不愿意嫁给父亲的。
南姨娘精致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柳絮,“嗯。”
柳絮也不觉尴尬。府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为什么南姨娘从来不笑,有人说,南姨娘不愿意嫁给父亲。有人说,南姨娘做妓子笑的太多了,不想笑了。很多的传言,可是南姨娘还是没笑过。
南姨娘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她从来都没跟主母,父亲请过安,至少柳絮未曾见到过。说是妓子,柳絮倒是觉得她像是将门之女。跟齐姨娘一样,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
“絮姐儿。”傅姨娘皱了皱眉头,这孩子今天怎么跟魔障一样,“发什么呆呢!赶紧入座,不然你父亲来了,该数落你不识礼数了。”
梁姨娘微微抿唇,撇撇嘴。可不是么!什么时候识过礼数,仗着一张狐媚子脸,相爷什么时候数落过。再狐媚一个庶出而已,嫁人还不是姨娘,真不知道相爷怎么想的。
柳絮默默走到南姨娘身旁坐下,晓画接过主子手里的暖炉,甚是担忧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姑娘,心里暗暗着急。
柳絮微微倾斜身子,看着眼南姨娘精致小脸有些出神。自古以来,女人都是依附男人活着,对于出嫁是没有选择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是,对于南姨娘来说好似从来没有这般的自觉,三从四德似乎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似乎察觉到柳絮的目光,南姨娘清冷的扫了一样柳絮。南姨娘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头,她并不喜欢这个庶女,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又太会笼络人心。
柳絮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她知道南姨娘不喜与人接触,也讨厌有心计的人,这是在警示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柳相才进厅内,柳絮已经起身乖巧的接过柳相脱下身上的斗篷递给晓画。
“今日,主母身子可有好些了。”柳相这话是在问身后的随从常远。
“父亲,母亲身子虚着呢!”柳雅突然出声,吓了柳絮一跳。“仕大夫都说是操劳过度,如今又染了风寒。要好生歇上一阵子,父亲可要去看看母亲?”
小厮常远也是惊的垂着头,立在主子身后一言不发。
“是吗?”柳相本是文人,侧脸却甚是刚毅,微微上挑的剑眉,很是冷漠的神色让柳雅有几分不安。
柳絮有几分探究,几分疑惑,打量了一眼柳雅。似乎,柳雅从来都不敢直视父亲。更别说与父亲说上什么。傅姨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微不可觉的眯了一下眼睛。
“可不是嘛!主母都生病了,相爷可要去陪陪。不然穆贵妃和雪姐儿,可是要担心许久。前几日游园也不见姐姐,傅夫人好是念叨了二姐姐一番呢!”梁姨娘心中冷笑,闹翻了才好。在朝堂之上傅麟处处压制相爷,而穆贵妃就是傅府二姑娘傅芷沛。
柳延冷漠的神色有龟裂的迹象,危险的眯起双眼看着梁姨娘,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父亲,用膳了。今日厨房,刻意做了父亲爱喝的小米粥,配上这南益的特色菜,看着倒是别有风味。”柳絮小声提醒。父亲喜怒无常,拿傅家说事更是大忌。
“哼!”柳延也不言语,大步走到主位。
柳絮自行坐下。桌上的人各怀心事,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却无人动筷。
“子清,又出去了!”柳延瞟了一眼梁姨娘,看不出喜怒。
“申时,祁家小爷来过,说是一同去了‘珍馐坊’,还有一些世家公子。”梁姨娘顿了顿手里的茶杯。“子清,也有自己的圈子,我也不好拦着。”
“妹妹,不是我说你,这祁家虽说也是这都城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可都城谁人不知,这祁家小爷到底只是个庶出,但是。被这祁家宠的是都城出了名的浪荡子…。”傅姨娘淡漠精致的脸上嘴角微扬,露出嘲讽的神色,到底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行了!只是问了一句,你如此聒噪做什!”柳延冷着脸,看了一眼傅姨娘,子清虽说是庶出,毕竟是长子。祁家再不济,也是世家。这一代祁家几个女儿,就出了这么庶出的一个儿子,宠着些也无可是非,说到底轮不到他相府说是非。
“等那孽子回来了,叫他来书房寻我。”说罢!满桌的珍馐刚刚上齐,主人却已拂袖离去。
“老爷!老爷…。”傅姨娘和梁姨娘同时起身,梁姨娘瞪了傅姨娘一眼,离开了厅房。
傅姨娘看着柳相不带一丝停顿的身影,手里肆意糙揉上等金蚕丝质手绢。精致的脸蛋满是不甘,阴沉沉的看了一眼柳絮,儿子怎么了!僵硬着身子,坐下了,食不知味。
桌上只有南姨娘在慢斯条理的往樱桃小嘴送着蟹膏,对这场闹剧长头到尾都没抬头认真看一眼。
柳雅若有所思的看着父亲的离去,柳陵只是怯怯生生的抓着柳雅的长袖一角,脸上半些迷茫,半些委屈。
父亲刚刚连看都没看他!母亲说,只要背出先生教习的【论语】父亲就会来看他,陪他玩。可是,自己已经会背了,父亲还是没来看过他,连母亲也病了。
柳絮侧过身子,打量了柳雅一眼,小口抿着鸡汤,默默的思量。是错觉还是自己忽略了什么!柳絮有那么一丝迟疑,坐在那里的真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嫡三妹!
“傅姨娘,南姨娘慢用,柳儿先行歇息了!”柳絮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先行离去。南姨娘好似没听到,自顾吃着。傅姨娘垂着眼帘盯着手里盛半盅的米饭,并不搭理。
“姐姐,可是吃好了!我还没吃好呢!姐姐要回去就先回去吧!”柳雅顿了顿筷子夹着的参翅。仰起头,还是柳絮熟悉一如既往的稚嫩笑颜。
“姑娘!姑娘!”晓画扯了扯有些晃神的柳絮,带着几分着急低低的唤。
柳絮笑了,“这样啊!还真是小馋猫!那你就慢慢吃吧!”
柳絮以为,重活一辈子,一切都在按照轨迹走的,现在她却有一些不确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已经挣脱了掌控!还能找得到那些最为珍贵的东西吗?
“晓画,你说这世间你最想要什么?”柳絮在凉亭转着圈打量夜色里的相府,晓画的脸被冷风割的生疼。手里的灯笼摇摇晃晃,里边的蜡烛忽明忽暗,让她根本无从打量姑娘神色。
晓画想了许久,没答上来。年幼的她被牙婆辗转卖了许多回,才卖到相府做了死契的丫头。自己是穷贱的命,能吃上饭,就是好的。刚进府,嬷嬷就说过,不该想的就不要想。
“晓画,你说相府这么大,可是哪一寸地界没沾血!这里是就是监牢,很大很大监牢。”柳絮嗤笑,带着几分悲凉,几分无奈!
“姑娘!你别吓奴婢。”晓画一手提着灯笼,恐惧的打量凉亭周围的珍稀灌木从。另一手摩擦着另一只手臂,企图驱散那渗透心里寒意。
柳絮站在那里,转过身子,看晓画狼狈的小模样,‘噗嗤’一声乐了。
“晓画,你真胆小。可得找个胆大的夫婿才是!”
“姑娘…”晓画急的满脸通红,她不愿嫁,她想一直呆在姑娘身边。
“行了。你回去吧!我再自行走走。奶娘说起,就说是我去了三姑娘的院子。”
晓画明显很少撒谎,满脸纠结,“可是,三姑娘,还在用膳!”
“待会就用完了。”柳絮嘴角抽动,真是一根劲的傻丫头!
“那,那也不行啊!要不奴陪姑娘一块去。”要是先行回去徐妈妈会骂死她的。
柳絮无奈,板着还不算完全张开的精致小脸,凤眼带着几分冷冽斜瞪了晓画一眼。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
结果,晓画委委屈屈的拿着小灯笼走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凉亭‘狠心’的姑娘。
柳絮紧了紧身上的才换下的深紫斗篷,手里的暖炉还有温度。轻移莲步,与相府夜色融为一体。她没有去柳雅的‘雅阁’,向着主母的‘兰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好了吗?”
“好了。可是,你该放了我的妻儿才是!”柳絮的瞳孔收缩,这是!
这分明就是傅姨娘的声音。柳絮一手捂着嘴,庆幸自己在晚膳前换了一身深色斗篷,灭了灯笼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的石头后面。
“仕大夫!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妻儿还是在我的別苑多做客几日,我要看的是结果。”
“你…”仕大夫呼吸有些急促。“医者父母心,要不是你拿我妻儿要挟与我,我岂会答应如此荒唐之事。”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看结果。”傅姨娘撇撇嘴,寒冷夜风飘起金色裙角翩翩而去。
仕大夫一下垮坐在石凳上,两眼茫然,突然痛苦的低吟,“蛇蝎妇人…。我的妻,为夫该如何是好!”
柳絮悄然离去,整颗心如落入谷底深潭,当初她拿出许多银钱,也不见的仕大夫同意,后来嫡母猝死,她竟天真以为是仕大夫想开了。原来是傅姨娘,傅姨娘拿仕大夫的妻儿相逼!失魂落魄的她,并不知,她的早一步离去,错过了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真相。
仕渊呆呆的望着不远处长廊的火红灯笼,虽然相距甚远,那个柳字仍然很是清晰。他行医数二十余载,一直谨遵师傅教诲,医者父母心,天下皆同仁。
可是刚刚傅芷晴离去,像是抽走了他剩余的力气,再也无法止住身子的颤抖,垮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双手止不住的握拳,在夜色里低喃已经开始哽噎,“我一个行医之人怎么能为救自己的妻儿,一而再,再而三去迫害无辜生命!她傅芷晴简直是欺人太甚,四年前,要不是你以我妻有孕之身相要挟,要我在齐姨太的安胎药里下了花红。又岂会导致五姨太产下双生死婴,血崩故去!报应啊!报应。。。。。。”
低喃被寒风飘散,仕渊的眼神望着远方开始不断涣散…。。
“夫君,我们这些年攒了些银子,回栗洲我们就开个小医馆,仕涛就跟你习医,我啊!就天天给你们送膳食。”
“。。。。。。”我的妻啊!
“爹爹,你看这是枸杞,这是当归,这是桂皮…我最聪明了。”
“。。。。。。”我的儿啊!
“仕大夫听说你孩儿病了。医者不能自医,你莫慌,这些银钱拿回去应应急。不够你尽管开口,可要早些回来,我这孩儿出生,还仰仗你看着呢!”
“。。。。。。”
“齐姨娘,我仕渊愧对您的大恩大德啊!我不是人,身为医者我恩将仇报!求求您在天之灵,护佑我的妻儿平安!我就是搭上这条老命也跟那毒妇拼了。。。。。。”仕大夫指关节握的泛白,双眼饱含热泪,竟是真的狠了心。
入夜,整个相府一片死寂,能听到风声不断的呼啸。相府偏园的‘湘阁’靠着屋外渗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屋内床上正对窗子的白皙小脸,白玉米粒死死咬住下唇,高挺的鼻梁上瞪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发丝凌乱却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床上的人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抿了抿咬的泛白的唇。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算是前世,她册封平女的日子是母亲去世的日子整整两个月,是昊阳历342年1月14日才对。所以母亲猝死是在昊阳历341年11月14日。如此算来也该还有十天的时间,难道是自己重生,加速了母亲的死亡日期。还是记错了!
毕竟十四岁事情对于灵魂已经二十有一的她来说已经有些许模糊,都过了7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关于相府的相关回忆。
柳絮突然想起齐姨娘,那个泼辣野性的女子,柳絮嘴角牵扯起一丝微笑。傅姨娘虽说是生母,但是对她是苛刻的。女红,琴,棋,书,画。从来不许她有哪一样比人家嫡女差,教习老师也是都城最好的,跟外人说起,怕是外人都会道是为了她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并非这般。
女红不好,傅姨娘会断了她的饭食,让她整宿的绣;琴音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