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归降魏国,已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阶下一名留着三角胡的文士,却突然间站了出来,厉声道:“魏帝既然拒绝了将军开出的条件,必然是盛怒而来,对将军已心怀不满,倘若将军此时归顺魏帝,只怕这关城一献,兵马一收,魏帝必会对将军秋后算账,介时将军岂非羊入虎口,死路一条。”
吴三桂身形一震,陡然间惊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道:“秦先生言之有理,本将绝不能投降魏帝,降他等于是死路一条,可是……”
话锋一转,吴三桂又苦着脸道:“可若不投降魏帝,以我区区五千兵马,绝非那厮对手,本将又当如何是好。”
“这还不简单。”秦桧阴冷一笑,抬手遥指东面,“关外的完颜大单于,已率女真部一统满州,建国称帝在即,那完颜大单于一代雄主,有鲸吞中原之心,先前也曾派人来劝将军归附,将军如若能献关归降完颜大单于,助他打开通往中原的门户,将来完颜大单于夺取天下,则将军便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不比投降魏国多十倍!”
吴三桂身形陡然一震,眼眸中迸射出了兴奋的精光,仿佛陡然间恍然省悟一般。
沉吟片刻,他腾的跳了起来,大手一挥,毅然道:“说的不错,我吴三桂可是要做开国功臣,名垂青史!派人前往满州,向完颜大单于献上本将的降表!”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带路党的自我安慰
辽东郡,徒河城(今锦州)
不算宽敞的大堂中,六个火盆布列在四周,盆中火焰噼剥作响。
那硕大的案几后,身裹虎皮袄的完颜阿骨,正盘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嘶啃着刚刚烤好的野猪肉。
麾下,鳌拜,多尔兖,年羹尧等武将,也在大口大口的啃着野猪肉,浑然不顾脸上手上擦了一片片亮晶晶的油渍,没有半点风雅在内。
唯有那一袭儒衫的谋士洪承畴,却只用筷子小口小口的夹着肉片,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洪承畴吃了几口酒,嚼了几口肉,有滋有味的咀嚼了半分,方才满意的咽入了腹中。
一不小心,一片很细小的肉渣,掉到了洪承畴一尘不染的衣袖上,他眉头立时一皱,很厌恶的样子,赶紧放下酒杯,取出丝帕来,将衣袖上的肉渣,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
半晌后,肉渍拭完,洪承畴才松了口气,方才拿起筷子,准备再夹片肉。
他一抬头的功夫,却感觉到旁边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而且注视了很久。
洪承畴一扭头,正好撞上了一张奇貌不扬的脸,还有一双带着讽刺目光的细小双眼。
洪承畴尴尬的一笑,自嘲笑道:“承畴自幼干净惯了,染了几分洁癖,让庞兄见笑了。”
那奇貌不扬的儒士,正是庞统。
当年完颜阿骨打率女真部起兵,纠结了满州各地的高句丽旧部,以及余扶诸部,杀了镇守满州的张飞一个措手不及,节节败溃之下,一直退到了这徒河城。
结果,在最后一战中,张飞力战不敌,只得弃城而走,逃往了山海关。
至于庞统,则在出逃的过程中,沦为了女真人的俘虏。
所幸庞统足够有名,那完颜阿骨打又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主,对庞统的智谋极为欣赏,故用软硬兼施,连哄带吓的手段,逼迫庞统归降于他,为他出谋划策。
庞统自恃甚高,当然不屑于为完颜阿骨打这个野蛮人效命,起初之时一直在抗拒。
直到不久之前,庞统听闻刘备在燕京被斩首的消息之后,方才接受了汉国气数已尽的事实,在完颜阿骨打的劝说之下,终于被迫的表示臣服。
于是,名动天下的他,就跟名不见经传的洪承畴一起,成为了完颜阿骨打倚重的两位谋士。
“洪兄如此讲究,一看就是喜好风雅之人,却跟这样的环境实在有些格格不如,统实在是好奇,洪兄是如何做到泰然处之的?”庞统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怕被周围这些女真人听到。
庞统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洪承畴身为一个讲究礼仪体统的汉人文士,为何会选择栖身在这些吃相难看的胡夷麾下效力。
洪承畴却是一笑,意味深长道:“跟荣华富贵,名垂青名,开国功臣相比,我的这点小洁癖,实在是微不足道了,这个道理,想必士元兄也再清楚不过。”
庞统身形陡然一震,目光变的惊异无比,似乎没想到洪承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想做开国功臣,那就意味着,他已把完颜阿骨打,这个关外的胡酋,视为了开国之君!
庞统回头瞟了一眼完颜阿骨打,那一身身着虎皮的装束,那扎着辫子的丑陋发型,还有那啃野猪肉的难看吃相,怎么看都不如刘备顺眼,怎么看也看不出有开国之君的样子。
“我知道庞兄觉的大单于野蛮,不文明,未开化,但以庞兄的智谋,更应该知道看人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洪承畴以敬重的目光看向完颜阿骨,郑重道:“请庞兄放下陈见的眼光,平心静气的看待完颜大单于,难道不比那个被陶商斩首在燕京城头的刘备要强百倍吗?”
庞统身形又是蓦然一震,眼神中的轻视之意,顿时瓦解一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就仿佛,他被洪承畴一席话,终于点醒,开始真正的重新认识完颜阿骨打。
“不到半年时间里,他就夺下了整个满州,连我和张飞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余扶,高句丽的遗民,几十个部族都对他死心踏地的效忠,仔细想想,这完颜阿骨打确实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了,先帝与他相比,似乎确有几分不及呢……”
庞统思绪飞转,脸上那被迫无奈臣服的苦样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平添了几分敬重。
“可是,你我皆为华夏子孙,今若辅佐胡人夺取天下,岂非为后世唾弃?”庞统又有了新的顾虑。
洪承畴却不以为然一笑,“庞兄当真是迂腐了,当年周朝对于商朝来说,不过是西夷而已,而周朝灭商后,开八百年之基业,谁人还会认为周人是夷?”
庞统身心一震。
“再说当年的秦朝。”洪承畴继续开解道:“那秦国虽地处关中,但当年不也仅仅是替周天子养马的一个小国,同样被中原诸侯们视为蛮夷,而秦始皇扫清六合,并吞八荒,一统天下之后,多少年过去,谁还会介意秦国当年曾被视为蛮夷?”
庞统眼中思潮澎湃,显示着他内心的动摇,显然已被洪承畴的话深深触动。
一番洋洋洒洒后,洪承畴轻吸一口气,方道:“所以说,是华夏还是蛮夷,说到底只是看谁的刀更锋利而已,倘若当年匈奴人在白登之围中灭了汉高祖,而后趁着中原群雄无首之际,铁骑大举南下,一举鲸吞了整个天下,建立了属于匈奴人的王朝,那么百年之后,即刻这个匈奴王朝覆灭,谁还会介意他们是胡人还是华夏人呢?”
最后一番话后,庞统身形一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烟销云散,只余下了醍醐灌顶般的觉悟。
他深吸一口气,当下正色道:“洪兄言之有理,确实是统迂腐了,倘若我庞统能辅佐完颜大单于一统天下,我庞统便是开国之臣,后世只会记得我庞统辅佐开国之君,建立了一个伟大的王朝,就算对我有所非议,那也只是失败者迂腐的酸论而已,有什么好在意。”
“我没看错,庞兄当真乃智慧不凡的王佐之士,有你这样的人物辅佐大单于,何愁我们大业不成,来,我敬庞兄一杯。”洪承畴欣慰的笑着满杯。
庞统举起杯来,再无愁怅,再无抵触心里,一饮而尽。
酒饮尽,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上首处的完颜阿骨打,看着自归顺以来,就一直愁眉苦脸的庞统,竟然如此开怀大笑,不由大为惊奇。
他便放下啃了一半猪头,奇道:“士元先生怎么突然间这么高兴?”
庞统便拱手笑答道:“臣只是想到,能辅佐大单于这样的雄主,成就不世伟业,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所以才开怀大笑。”
“这当真是士元先生的心里话?”完颜阿骨打也兴奋起来。
“句句肺腑之言,如有虚假,天诛地灭!”庞统斩钉截铁的发誓。
完颜阿骨打惊喜万分,不由哈哈大笑道:“太好了,我完颜阿骨打终于得到先生的心了,有先生这样的凤雏相助,我大女真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啦,哈哈哈——”
大笑声中,一名女真军官飞奔而入,兴奋道:“禀大单于,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刚刚派使者入城,声称他已经想清楚,决定接受大单于的赏赐,献关归降,请大单于即刻率军前往山海关增援,以抵御魏国的进攻。”
此言一出,大堂中,不仅是完颜阿骨打,其余多尔兖等女真大将们,无不是惊喜到爆。
庞统更是兴奋到豪情大作,腾的站了起来,大笑道:“这真是天助大单于啊,大单于还等什么,即刻率大军直奔山海关,杀入关内,夺取天下!”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烧杀抢掠
临渝城。
时已天黑,城中却是哭声嚎声不绝于耳,恐怖的气氛笼罩着整座城池,仿佛地狱降临一般。
大街小巷之中,那些从山海关而来的士卒,正如野兽般挨家挨户破门而入,抢光每一户的粮草钱财,看到女人就强行奸辱。
县府大堂中,却是灯火通明,酒气四溢,得意的笑声回荡在堂中。
吴三桂高坐于上,兴致昂然的大口灌着好酒,脸上的血渍都忘记了及时擦干净,一副狰狞的野兽状。
堂前,单经,鲜于辅等副将们,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哉。
一碗酒灌下,吴三桂着案几叫道:“把临渝城一切能用的东西,统统给本将搬回山海关去,一粒米都不能留给陶贼!”
“将军放心吧,这一次我们一定满载而归,留给陶贼一座空城,有了临渝城的粮草物资,足够我们支撑一个月,足够撑到完颜大单于的援军赶到,到那个时候,陶商就算有二十万大军,我们又有何惧。”秦桧笑呵呵的畅想着蓝图。
“秦先生言之有理,不过虽说有了临渝城的粮草,我们还是不可小视,当尽快催促女真军赶来。”鲜于铺进言道。
吴三桂一口酒饮下,拭去嘴角酒渍,冷笑道:“你说的不错,绝不能小瞧了陶贼,不然会付出惨重代价,再派人往关外,再次催促完颜大单于加快行军,务必要在十日内赶到山关海与我们会合。”
号令传下,大堂中的气氛又重归愉悦,吴三桂想着前途高枕无忧,心情畅快,继续与诸将举杯痛饮。
这时,部将单经却提醒道:“将军,我们离了山海关终归是有些不安,今晚把城中洗劫一空后,末将以为当连夜回关才是。”
话音方落,秦桧却不以为然道:“单将军你忧虑过度了,莫说那陶贼的前锋还在四十里外,星夜兼程也得明天午前赶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撤走,再说了,陶贼此刻大概已收到了我们的诈降书,定会放慢行军度,他又怎会料到我们已暗降了女真,还会先他一步前来把临渝洗劫一空。”
单经无言反驳。
吴三桂也摆手,冷哼道:“陶贼以为本将被他吓破了胆,要投降于他,可惜他万万料不到,本将是在戏耍他,尔等无需担忧,今晚只管痛快享乐便是。”
吴三桂都话了,单经等诸将还有什么话可说,自然是放宽了心,尽情的喝酒,尽情的吃肉。
他们知道,等魏军杀到之时,他们就连享乐的时间也没有,眼下难得有空闲,自然要抓紧时间享受。
酒喝到月上眉梢时,吴三桂方才尽兴,下令把从城中抢来的几名美貌妇人,赏于了单经诸将。
众将酒足饭饭之后,自然是思淫欲,个个欢欢喜喜的抱着美人离去。
片刻后,诸将皆一个不剩,唯独县令陈翔被留了下来。
“陈县令,你知道本将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吗?”吴三桂冷冷问道。
“下官不……不知,还请将军明示。”陈翔额头在滴汗,声音在沙哑。
吴三桂不悦道:“本将只抢光了你县中粮草财物,没有一把火烧了你的县城,本将的这份大恩大德,你难道就不懂的知恩图报吗?”
陈翔就郁闷了,心想这吴三桂也脸皮真够厚的,把自己地盘蹂躏成这等地步,竟然还说对他有大恩大德。
心中恼火,陈翔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忙是赔笑道:“将军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所以为了报答将军,下官早就准备了几名侍妾献于将军,以慰劳将军的辛苦。”
“陈县令,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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