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松阳许给阿文和银时的承诺,虽然最终没有实现,可阿文却记得那场梦。梦里暖春三月,樱花飘扬,松下村塾书声琅琅,像极了从前的旧时光。
她愿意相信那梦是真的,松阳接她和银时回家的承诺,只是会晚一些兑现而已。等到走过漫长的数十年岁月,等到耄耋,等到鹤发鸡皮老得不像样子,等到双脚踏进棺土中,他们一定会在三途河旁再见。
到那时,她就可以嘲笑所有人,你们看,我才是着走到最后的人。
***
阿文和井上回到吉原时,刚好碰见服部全藏带重伤的银时回来。再次碰见井上和阿文他也有些惊讶。
看到不省人事的银时,阿文一瞬间有种喉咙被扼住的窒息感,她来不及想没有呼吸的自己为什么会有窒息感,只是急急忙忙的辅助井上处理银时的伤。因为有井上这样淡定的医生在,银时的伤处理的还算及时。
“受伤再加上落水,其实挺严重的。”井上看着阿文紧抿的唇角,拍拍她肩膀让她放宽心:“不过放心吧,死不了。”
阿文心下稍安,才注意周围日轮新八神乐都在,一个个神情都有些紧张,只有月咏不在。服部全藏似乎看出阿文在找什么,“那个女人被带走了,毕竟是地雷亚的徒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以后难说。”
“地雷亚?!!”
“这人跟他干了一架。”服部全藏指了指银时。
这还真是所有事情都搅和在一起了。阿文暗叹,当务之急是得找到月咏,她才是最危险的。
阿文和日轮轮流看护着银时,直到第三天晚上退烧他才清醒过来。这三天新八神乐跟着百华差点跑断了腿都没找到月咏被带到哪里。服部全藏倒是挺潇洒的天天跑去丑女俱乐部溜达,也不知道是真清闲还是假清闲。好不容易银时醒了,没准能知道月咏被带到哪里,没过多久吉原又开始着起火来。
“你和井上快点离开吉原,不要留在这里。”银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挺严肃。刚看到井上时他也楞了楞,来不及寒暄几句,吉原就笼罩在一条条火线下。
阿文蹙着眉,最终还是点点头。“我们在吉原外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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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作声的坐在吉原外的草地上,阿文环抱住膝盖,鼓着嘴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那样子瞧上去就像一只孤零零的小动物。井上在心里暗叹一声,凑过去,挨着阿文坐下:“你这是……不甘心?”
“是啊,如果我现在不是怕火,应该能跟他们一起战斗的吧。”阿文露出一脸苦笑:“啧,真像一个不敢摔不敢碰的花瓶。”
“花瓶精致典雅,至于你嘛……”井上随口嘲笑一句:“没见过你这么粗糙又瓷实的花瓶。”看阿文确实没什么精神,她伸手敲了敲阿文的脑袋瓜:“行了,你也不会一直这样的。我都说会治好你的。”
“嗯,那阿馨姐你可得快点。每天早上银时给我递草莓牛奶说要补充钙质的时候我都觉得心酸,总觉得对不起他;路上有时候碰着个不熟悉情况的人,艳羡的问他什么时候家里能再多一口人,他总是打着哈哈说他才不喜欢小鬼,孩子就是麻烦他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扫过我,生怕我觉得难受;他曾经帮助过一对母子,那个孩子叫堪七郎,和他长得很像,有一次遇到那孩子,我看他逗孩子的鬼脸才明白,他就是个大骗子,说什么不喜欢孩子,明明就是怕我伤心;其他方面给不了他什么,但是打架我总能搭把手吧,可是一遇到火我就必须把自己活的跟个怕见光的吸血鬼一样只能落荒而逃……阿馨姐,我真的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我也知道,银时心里的难受不会比我少一分,当你说我能恢复正常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井上伸出双臂将阿文揽在怀里,把她的哭腔全部收进自己怀里。上一次这么做是在攘夷时,那时她也心疼阿文,可心里的主意终究隔着一层肚皮。此时她忽然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后悔,她背叛了所有人,想得到的父爱没能得到,想救出的老师以身殉道,所有想做的事情,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井上用自己的眼睛看了她的生父十年,这十年来她一直在想,亲人到底是什么?
不是给了你骨血就能成为亲人的。这个人或温和或严厉或溺爱,他供你吃穿上学,他可能宠你宠到了无法无天,或者凶神恶煞到每当你做错事就拿皮鞭抽你;你可能在还没长大时恨他恨得要死,可是几年以后你才会发现,原来你这一生根本离不开他;亦或者你们处得像个哥们,抱膀子拼酒拼到半夜,他会为醉得不省人事的你轻轻盖上一条毯子;他可能忙着生意没时间搭理你,不过他挣得钱都花在了你身上,走到哪里瞧见什么稀奇玩意儿,还记得买下来送给你;他不一定会在你身边陪伴你多久,你对他的记忆可能是一张灵位前的黑白老照片,可能是儿时两三岁模糊的回忆,可能是少年时期曾让你厌烦的絮絮叨叨,可能是青年时期你眼中他们的白发,可能是殡仪馆一朵朵的白花……无论他陪你走多久,你也能在心里感受到那份他在守护你的暖意……
这才是亲人。有没有给过你遗传因子,那都是亲人!
如井上怀里的阿文,如松阳老师,如松下村塾长歪的那些竹马青梅。这都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她曾为了那个有血缘的陌生人,害了她的亲人。
胸口的衣服有点湿,井上眼中水光晃了晃,她摸了摸发热的眼角,手指却是冰凉干燥一如既往。
她治得好阿文,却再也治不好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家从地底下挖出的尸体不是阿文是井上。给科学家送饭的那个“美和子”也是井上。井上送饭的时候眼神晃了晃又重新归于死寂,说明当时她就是有自己的意识,所谓听令行事都是装的。至于神威跟阿文说的那些,一来是神威在春雨没几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二来是对于弱者他不屑于仔细观察,井上身手不好,装美和子装的也像,神威充其量也就注意到她身上那股和阿文一样影响他吃饭的药水味,三来他话说得不明不白,直接让阿文自己查真相,说明他也许知道什么,但是就是不想告诉阿文,自己乐得看热闹。
所以之前一直悬而未解的是,科学家既没有死,实验室又有第三个人。不过我想,鸡汁的小伙伴们应该早就发现了。
银时和月咏打入什么敌人内部,敌人分为鱼糕班和毒品班,途径鱼糕场时从车上下了一大帮子装备齐全的强盗,不知大家还记得吗?
☆、第七十九训: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银时从吉原出来时,刚好看见环抱膝盖头挨头坐在草地上的阿文和井上。
“行了,你家那位也出来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跟他商量好后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万事屋接你。”井上站起身,拍拍衣服下摆。跟银时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啧,这人真是井上吗,跟前原那家伙合体了吧。”银时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死鱼眼,走到阿文跟前,伸手想把阿文从地上拉起来,刚探出手,阿文却自己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那两个孩子呢?”
“灭一晚火灭的太累,直接留在日轮那里睡觉了。”
“月咏没事吧,听服部君说,把她抓走的是她的师傅。”
“没受重伤,至于心里的伤,是她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阿文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并排回家,阿文一直没有再说话。银时揉了揉四下乱翘的卷毛,觉得此时气氛有点僵硬。自认为是酒会筵席各种PARTY上活跃气氛的热场大王,银时怎么能让此时的气氛这么尴尬呢。于是他开始努力找话题。
“今天月亮挺圆的哈~”
“嗯。”
“井上也回来了,前原那个麻烦的女人应该也能回来吧。”
“……她,不会回来了。”
“……”
银时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偏过头,暗红色的瞳孔打量着阿文。她平时唇角都是微微翘起来的,眼神晶亮晶亮。如果真的笑起来,会像松阳老师一样,两只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起来特别喜庆。可是此时她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银时伸出手背不经意碰了碰阿文的手。嘶,冰凉冰凉的。
“冷不冷?”银时忽然开口。
阿文摇了摇头。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温暖的手,顺着头顶发丝的方向,一下一下,像摸狗狗一样。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不会又是往我头发上抹鼻【哔——】吧。”阿文哭笑不得的看着银时:“不许再摸了哦,不然的话阿文我哭给你看哦,一边哭一边开枪哦!”
“看不出来吗?”银时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银桑我这是在给你‘顺毛’。”
阿文被银时这句话噎住,片刻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你这么顺毛的吗。”
“阿文……”银时叫着阿文的名字,他想起之前叫她离开吉原时她有些黯然的眼睛,猜出她大概在不高兴些什么。这姑娘大概是觉得遇到火后连和同伴并肩作战都做不到的自己太没用,钻了牛角尖,自己又跟自己拧巴上了。
“阿文,银桑我啊,其实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难受到想要哭想要逃的时候。之前有一次你做饭的时候我没看住你,在你打开瓦斯的瞬间,银桑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从前做的噩梦瞬间全浮现在我眼前。”
阿文记得这件事。她打开瓦斯时被银时一把拉到身后,他的表情如临大敌,仿佛面前的火苗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从那以后,阿文再也不碰瓦斯,只用电器。
“阿文,有些话你知道银桑我是从来不说的,因为说出来真的觉着就像羞耻Play一样,所以银桑我破例只说一次,只说一次哦,你要听好了。”
“银桑我对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的岁数比我长。”
阿文嗓子哽住,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好啦好啦,我们回家吧回家吧~”银时把手臂搭在阿文肩膀,像揽着哥们一样勾肩搭背的揽着她,似乎想要抹消说出那句话后的些微不自在。阿文眨了眨眼睛,忽然抬头对银时说:“银桑,我们要个小卷毛吧。”
“小鬼什么的就是麻烦,银桑我才不给自己找麻烦。”银时马上把自己平日里的说辞搬出来,生怕阿文误会什么。他的语调懒洋洋的,说的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样。
“阿馨姐说,她可以让我恢复成正常人。”
银时原本一只手正抠鼻子,听了这句话后一激动手指一下子捅得太深:“啊疼疼疼,嘶……她说的是真的?”
阿文微微蹙起眉:“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大概已经有办法了吧。只是——”
“只是你要暂时离开一阵子跟她走是吗?不要用那种‘你怎么知道’的眼神看我,银桑我刚刚看到你时就猜出来了,一脸心事的样子。”银时暗叹口气,边擦鼻血边嘀咕:“真是的,我家小姑娘还没在我身边几天就又被其他人拐走了,爸爸我也是很伤心的啊。”
“对不起啊爸爸桑~~”阿文嬉皮笑脸的捅了捅银时后背。
“啧,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银时轻轻敲了敲阿文的脑袋瓜:“早去早回知道吗?外面有好多不知所谓的臭小子,就算长得帅也不可以多看他们哦,要知道外面的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小混混,只有爸爸我才是成熟顾家的好男人。”
“是啊是啊,所以爸爸桑要好好在家赚奶粉钱哦~~”阿文踮起脚尖,吻了吻银时嘴角:“等我再次回来,你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爸爸了。”
银时看着阿文在夜色里亮晶晶的眼神,挑了挑眉,笑着把自己一半重量分在阿文身上:“虽然之前银桑我说对自己的妻子没有任何要求,不过也有一些小条件哦。银桑我也是有大男子主义的哦~等你回来后就把你绑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了呦~什么同学会啊联谊啊也不会让你参加的哦~偶尔也要跟银桑我玩玩S|M哦~~”
“你信不信我把你踢进水沟,在掏枪给你来一发?”
“别别别掏枪,银桑我更希望你用其他东西跟我来一发,比如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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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时候新八和神乐给阿文送行,新八推了推眼镜,无奈的看了一眼楼上:“银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文小姐别介意,我这就上楼把他揪出来。”
“就是说啊,银酱一定是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阿鲁,新八唧你快把他拉出来,我要好好的嘲笑他阿鲁。”小神乐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挖着鼻孔道。
“不用了新八君。”阿文连忙摆手:“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不过心里大概在闹别扭吧。就让他在上面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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