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天下午,灰蒙蒙的南方天空下,古老的茶马古道上掀起了滚滚的尘埃,一纵车马队伍和着浓浓的尘与土来了,措极望着发呆,这不是他师兄从拉萨来的方向啊?他自言自语,因为熬吉就从没告诉他,自己也请了来自日喀则的高僧。
熬吉吩咐了自己的弟弟安多鲁正带领着他的那一个连的所谓正规军在寨门前列好队形,来迎接他们的哥哥安多那仁。那些被训练的土兵则得到了福祉,终于可以先不用为那所谓正规军的鬼训练而发愁了,终于有机会去镇上放纵一番。而我更不为那些所谓的高僧所动容,我看梅朵又去了后面的园子里,于是偷偷看了几眼,叫上那几个小崽子,背着快枪,拉着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的藏狗,去了寨子后面的山上狩猎。虽然这开春的季节不是打猎的时节,但说实话,我才不为去做那野蛮人的所作为呢!
远远的就看见了马车队伍,前边并排走着八匹杂色马,马上雄壮的汉子都身背快枪,当然这是熬吉手下派去的土兵。紧接着的是一辆马车,见马车撑着大金黄色的华盖,四周是金黄色的丝绸帷幕,四周都是手拿法器的小和尚,他们庄严肃穆,口里微弱的振振有词,想必那中座的就是熬吉与安多鲁正的哥哥,札什伦布寺德桑班禅的首席得道弟子安多那仁和尚了!马车后面跟着的是一些仆人,再后面还是背着快枪的土兵。
近了,渐渐的近了。
“看,来了!”熬吉拉着弟弟安多鲁正的手兴奋的叫喊着,一边又兴奋的不知所措,捋着很短的胡须在原地打转。
“鸣枪!”随着安多鲁正一声令下,那两派正规军的川军便举起了枪,整齐的将几十发子弹射到天上去了,只见几只沙雀羽毛被打落了下来。“敬礼!”安多又大声有力的说道,只见所有士兵整齐的压枪,放枪,敬礼,一套惯用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个个士兵抬着笨重的头,撅着嘴,挺着胸,撅着大大的腚,所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因为藏人从来没见过这一套。
当熬吉正要让美丽的姑娘献上哈达时,大法师安多那仁还用两只手捂着耳朵来逃避那之前震耳欲聋的枪声。熬吉急忙上前搞笑道:“大法师无恙吧!”安多大法师这才放下双手来,并说:“是本座失礼了,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望土司大人受罪!”说完双手合十,托于胸前。熬吉急忙道:“是小弟失礼,大哥又何必客气呢!”说着一招手,几个面带红晕,体格风骚的姑娘便前来为大法师戴上了哈达,见大法师对姑娘们淡淡的笑,那笑中也不知隐藏着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安多鲁正一只右手按着腰别子,一只左手的小拇指狠劲的掏挖着鼻孔。
大法师与熬吉兄弟俩见过礼后,便对着一身军人打扮的安多鲁正向熬吉道:“二弟,这位威武的将军是?”熬吉笑着拍着鲁正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大哥不记得了?这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三弟呀!”那仁大法师疑惑道:“莫非是当年二太太的……”“正是,正是!三弟如今成了四川军政府的人了,可是了不得啊,”熬吉称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与安多鲁正迎接着大法师往寨中走去。
措吉喇嘛此刻站在楼上观望,远远的望见安多那仁大师便咬牙切齿,这些恩怨当然不是个人的,而是噶当与格鲁两派间的百年恩怨了!
“听说你养了一个喇嘛?”那仁法师问熬吉道。
熬吉谨慎的答:“正有此事,那位措极法师也是位得道高人哩。”
那仁法师道:“那喇嘛教的喇嘛没什么高明,还不是仗着所谓是观音菩萨的化身而到处宣扬!”
熬吉笑道:“先不谈此事,上楼再说。”
然后熬吉将几天前发生的怪异之事一一对那仁道来,那仁便说:“我师父德桑班禅早就料定此方有唳气,方命我前来化解,”此时熬吉也请来了措极喇嘛。
一个喇嘛,一个和尚。一个噶当派,一个格鲁派。如此水火不相容的两者在一起,怎能安生。
那仁望了对面坐着的措极一眼,没好气的说:“如今这佛法可是泛滥成灾,竟不知何为正,何为邪!”
措极一听仍然面带喜色道:“本座愚昧,且不知大师深意!那依大师看来,何为正,何为邪呀?”
那仁不屑的道:“自藏传佛教以来,喇嘛教在这片神圣土地上的诞生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佛陀的法旨,难道还不明了么?”
措极喇嘛笑道:“这就是大师的正邪之见?你熟不知你们黄教的创始人宗喀巴也曾是我派弟子,他判教后竟然创了诽谤佛教正法的格鲁一派!他宗喀巴本人也以错误的应成派中观见来判一切佛法,凡是和他应成派观见相反的佛教正法,都被其野蛮的诽谤以一切谬论!如此荒唐的人教法,怎能唤醒世人的良知?”说完,愤怒的甩起宽大的喇嘛袍子,起身正要离开。
熬吉急忙站起道:“措极大师切勿动怒,一切都不是依佛法而论么!且座下来慢论。”言了,措极才平静的坐了下来,将头转向一边。
那仁不以为然的道:“阁下所说岂不都是妄谈,我教历代活佛都是以普度众生为准则,至于始祖判你教之说,那不是让佛法发扬光大么?”
二人你来我往,佛法飞扬,满屋子都是高谈阔论,熬吉也是茫然的很,对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又岂不是满头雾水么!坐在一旁的粗旷军人安多鲁正早已是受不了了,见他快将头发揪完了,突然立起身咆哮着出门去。
此时的措极正微微发笑,且说:“既然法师口口声声说贵教弘扬了多少佛法,那咱们就说说佛法!”
那仁听后,浅笑道:“如此甚好,请阁下赐教!”
措极道:“我佛陀有六字真言,即:‘唵嘛呢叭咪哞’,且请教大师佛法要意!”
那仁法师道:“呵!此六字真言的含义在藏区可谓是小儿皆知,无非就是象征一切诸菩萨的慈悲与加持!”
措极突然笑了起来,并说道:“原来大师的佛缘慧根仅此而已!”见那仁满脸愤怒与茫然,又道:“你说的没错,只是它还蕴藏着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和大慈悲!此咒即是观音菩萨的微妙本心,久远前,观音菩萨自己就是持此咒修行成佛的,佛名正法明如来。”言了,骄傲自满的昂起戴着喇嘛独有帽子的头来。
熬吉听罢竟然拍腿立起身叫道:“妙哉!妙哉呀!大师一番话让我感触良多,且不知可否能将此六字真言赐于我,好让弟子日夜膜拜!”如此的兴奋,竟然忘了一旁的那仁法师。
如此二人斗法的第一回合,可见是措极赢了,见他喜出望外,自满的难以自拔。
那仁见此情形,立即起身,愤怒的挥袖而去。
熬吉便说:“可不知您的师兄甘珠大臧法师何时到来,不过,我已命人将那母马下养的怪物处死了。”
措极喇嘛闻到此,突然害怕的发起抖来,道:“如此可坏大事了呀土司大人!前天我曾补卦,那怪物乃是远古的蛋生英雄的神灵托世啊!”熬吉突然两腿发软,倒在了椅子上,见他张大了嘴吧,恐惧极了!
然后措极又说:“不过请大人放心,等我师兄与《丹珠尔》真经一来,一切灾难都会过去的!”言了,二人这才面容恢复喜色。 ?
☆、第十二章。教派之争〉贰 贰
? 高原上的黄昏永远都是那样,让人在那神秘的绚丽多彩中如痴如醉。如今春的脚步太匆忙了,我竟想不到,它就是在多少个这样的黄昏下偷偷的溜走的呢?
平静的小山包上,猎狗就蹲在我的旁边不断的吐着舌头。一会儿望望我迷茫的眼神,我又望望它迷茫的眼神,它也是盯着远方的。
我是背对着夕阳的,我在望通往北方的拉萨的,黯淡的天空下,一条平坦的大道似乎通向了天际!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坐在这平静的土包上望着通往北方的大道,隐隐约约看到了古代从汉地风尘仆仆赶来的丝绸商人的影子。多少年来我都没有改变过呀!以前是为了眺望我心中神圣的布达拉宫,它就像红红的火焰,而红宫是它跳动着的火苗。自从梅朵在我生命中出现,我每次身在此都是为了牢固心中她娇人的影子。记得听梅朵说过,她每一年的秋天都会去拉萨,去神圣的布达拉宫前祈祷,也是为了怀念她的哥哥,因为她的哥哥格桑次认就是从布达拉宫前的那条古老的小道上走的,他去了汉地,参加了红色汉人的军队。我甚至每次都在幻想,幻想着美丽的布达拉宫和坐在它身旁的梅朵的样子,每想到此,我就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飞到布达拉宫的上空去。
可是,梅朵,这一切似乎都变的淡了!
狗突然啡叫了起来,它突然朝着北边黯淡的大道焦躁不安。
白色的尘雾开始随着圣地飘来的风漫舞了,慢慢的从地面起来渐渐的升上天空,给我和我的狗展现着这世间最柔美的舞姿,好像叫你在不经意间就会爱上她!
隐约中,一头牦牛驮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儿扒开了迷幻的尘雾出来了。远远的望向他们,他们静止着,你一旦眨眼,他们却离你越来越近,就这样摇曳着迷幻的影儿走近了我梦幻般的视线中!奇怪的是,此时我的耳边竟缠绕着悠扬的藏歌,歌声中向人诉说着远古最神秘的神话故事。对了,我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我见过他,他骑着耐寒的牦牛来了。
“伙计,走了!”我喊着狗与我跑下了山包,我的狗比我快,它始终都冲在我的前面。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于是就伏下了身子,底着似乎比身体还重的头颅?
一双穿着破烂僧鞋的脚突然间出现在了我的眼下,我大口的喘着粗气盯着他的脚看,两只脚的大拇指都露在了外边,指甲很长,而且里面装满了黑色的泥,我看的很清楚,是的!还隐约的看见他在动。
“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依。”一声底沉的声音从前面传下来,直到我的耳朵,和我疲乏的神经缠绕在一块。
“你还记得我?”我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说道。
“呵!小朋友,你有佛缘,也有慧根,其实我们很早就结缘了不是吗?”他说的很随和,也很自在。
此时,一张苍老枯瘦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眸子中,在凌乱的散发的包裹中显的更小了。
“我想问你两个问题,”我说。
“万法万物皆自然,一切随风而来又会随风而去,既然你想问就问吧!”他平静的说,脸上藏满了深邃,但我似乎在心底理解了他的言语。
“你是来和那喇嘛斗法的吗?”我问。
“世间本无法,何来斗法之说。心中若无魔,自然法由心生!”见他庄重着徐徐到来,一只肮脏粗糙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说,我懂了。
“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依。这是你在我生命中第二次说了,曾经我在黑暗中顿悟了,后来却又在悲伤中迷惘了。”我一字一句的说,感受着他眼神中传来的力量,那是智慧的源泉么?
“天地长成以来,福祸双至。祸因福起,福由祸生。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待你从中出来,也就万法自然,云开雾散!”他微笑的说,将目光放向了遥远的天际。我不由的双膝跪地,让这无垠的智慧在我身心没在蔓延。
“好了,我该走了,去我该去的地方。”我远远的望着他疯癫的背影,一行热泪盈眶。
此时此刻,那仁和尚和措极喇嘛的第二轮斗法开始了。那仁说他能做法让永温河河床上的裂缝合住,并能让河从新流淌起血液,重新唤醒它的生命。结果那仁和尚还是做到了,永温河的水更清了,而且还冒着热腾腾的白色气雾,就连旁边阿妈的坟垠,也似乎有了生命。
措极喇嘛说,这是自然的结果,而不是那仁认为所至,但对于一向沉溺于迷信的熬吉土司来说,措极的话是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光鲜的借口。于是措极不服,说是要等他师兄来再比究竟,此时的疯癫僧人甘珠大藏也已经到了寨门前。
可就在此刻,夜幕笼罩着大地之际。那仁和尚摆开了法坛,挥舞着法器,口中念着他们黄教格鲁派号称所谓五部经典之一《入中论》经文,此时的措极喇嘛似汉皇帝失宠的妃嫔一样,被打入了冷宫。于是他像是得了藏族人眼中最恐惧的麻疯症一样,又像一只受惊的疯狗,咆哮着道:“邪恶的黄教人,你们所谓的尊守清修,就是心中像着女人的赤身裸体而做着自身躯体的自我安慰意淫吗,太龌龊了,让佛陀蒙羞啊!罪过啊,佛不会原谅你们的!”喉咙喊的沙哑了,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黑暗的天际出现了一道五彩的光芒,将大地照射的五颜六色,好像是将无数条彩色的哈达缠绕住了大地,壮丽的光景让人心底发颤。熬吉大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