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仓木州传来的消息,此次斩杀萧井让辽军气势大减,已经撤军回辽。又等数日,探子传来消息,仓木州已无辽军影子。杨家也开始拔营,分队回撤,以为大获全胜。京城内,宋真宗大喜,命众人准备迎接回京的大军。秦雪、杨泰赶至杨家军营时,潘善已经同杨勋远离了仓木州先行离开,花解语执意陪杨顺留下等着杨泰。
此次大战军中之人损失不少,京中潘善、王侁得令开始招兵,因此次仓木之战实在精彩,军中所招之人比往年多了两倍。
军营内,秦雪解下全身束缚,好好的泡了个澡。刚刚整理完衣服,徐默在帐外道:“秦将军,京中已开始招兵。”
秦雪听到‘将军’的称呼,这才想起,自己救下杨泰,他已经答应给自己做将军了。
“进来说吧。”秦雪整理着头发,虽然徐默已知她是女子,见她这样披头散发,依然有些惊讶,尴尬地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中捧着秦雪要换上的副将衣服。
“你若是表现的不自然,旁人可要看出来了。”秦雪将头发扎起来,接过衣服。
“是。”徐默机灵,心中已经想通,不管面前之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他日后决定忠心效力之人,旁的已无所谓。他将秦雪放在一侧的戎装拿起,为秦雪披上,总算不再扭捏,一边替她整理,一边回道:“将军让末将打探京中招兵的消息,末将已经清楚,那个不收女子的牌子依然立着。”
秦雪叹了口气,“知道了,一会儿我同花娘说一声,她这里,也想同我一般,戎甲披身呢。”
“将军同花解语姑娘都是女中豪杰,理应留军封将,末将也认为,军中不收女子这规矩不合适。”徐默将军帽递给了秦雪。
秦雪慢慢带上,透过铜镜看着里面的自己,叹了口气,“规矩都是人定的,日后,也会改变。”
“是。”徐默恭敬一礼,方要再说什么,只听营帐外响起锣声,十分紧蹙,帐内的两人大惊,秦雪拿起弓箭一瞬冲出。
人群跑至杨家校场,杨泰、杨顺早已立身高台,披着战甲指挥众人。
“佐格,领一路军先去迎击,我随后就来。”杨顺指着一队精兵,“你们同去。”
场内三千众跟着佐格跑出,脸上的惊慌还未退去。秦雪跑上前细问,“发生了何事?”
杨顺看她这身打扮,眼前一亮,却因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夸赞,蹙眉回道:“耶律泉突然折回,伏击蔺庄,重攻永泽,仓木戈壁也全是辽军,刚刚派至边境的守军无法抵挡,已经撤回。”
作者有话要说: ‘驱车裂马、食骨吐肉’的战役即将打响,惨烈至极,玻璃心慎入,保佑他们吧!
这一章几语带过的‘仓木戈壁’之战,辽军大将萧井之死,可以参考‘楔子’,已经详细讲解。
☆、【第四十章】迎辽救蔺 生死风沙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
【第四十章】迎辽救蔺生死风沙
“耶律泉?”秦雪只觉懊悔,她怎会想不到,耶律泉善于迂回之术,去而复返实属正常,奈何近日战事轻松,且多为杨家取胜,他们的警惕便松懈了些,怎知,是耶律泉刻意而为,目的便是今日突袭。
“三哥走到哪儿了?”秦雪追问。
“已出仓木,回防怕是已经来不及。”杨顺气恼地转过身去,“是我大意了。”
杨泰倒是冷静,扶着他的肩膀劝道:“如今后悔也无用,耽误之急,是如何聚集分散的大军,守住蔺庄永泽。永泽一失又要苦战数日,不仅蔺庄有危险,仓木戈壁更是要归了辽人。若是死守永泽,蔺庄便会成为空城,耶律泉便可直捣龙泉,也不妥。只是,以我们手中所剩兵力,无法顾及两头儿,实在难办。”
秦雪垂目半晌,抬头问道:“耶律泉打到哪儿了?”
“佐格若是及时赶到,应该刚出仓木戈壁便能拦下。”杨泰回道
“只有三千人前去拦截?”秦雪面露忧色,“耶律泉亲自领兵,三千与他对战,如同三百,极其危险。”
杨顺回道:“军中只剩三万人,蔺庄、永泽各需一万余众,实在无法派出多余之人前去应敌,佐格之处,只是阻拦耶律泉的脚步,能让大哥有时间赶至这两处。”
“不。”秦雪向前一步,“这样不妥,应该全军阻击耶律泉,将他困在仓木州之外,若是让他再次进入,永泽一样有危险,到那时,即使三哥大军已到,我们也无胜算了。”
杨泰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此计太过危险,依探子来报,只发现耶律泉的大军,还不知耶律木会不会突袭,我们应以守城为主。”
“大哥。”秦雪想要再辩,被杨顺拦下,“秦风不必说了,就按大哥所说,我们只守城。”
“那佐格那里?”秦雪知道已经劝不动,想着其它主意。
杨顺伸出一只手,一旁军士递来长枪,杨顺握于手中,对杨泰躬身一拜,“末将再领一千兵前去拦截耶律泉。”
“末将也去。”秦雪所幸单膝跪地,态度诚恳,同杨顺对视一眼,一样的视死如归。
“此战杨顺去即可。”杨泰还未劝完,秦雪打断道:“我乃杨顺副将,所谓主将在,副将随,怎可让他一人过去。”
杨泰知她说的有理,又见杨顺没有反对,想他希望眼前人陪着,点头道:“你们此行要千万小心。”说着,已将两人扶起,又叮嘱一句后,两人点头明白,转身踏马离开,身后跟着跑步前行的一千人,包括还是百夫长的徐默。
未出校场,杨泰突然一句,“杨顺,活着回来。”
杨顺并未回头,举了举手中的长枪,领着众人走出军营。
黄沙卷起仓木戈壁的点点暗尘,天空铺着层层灰土,这是一个风力极大的日子,一切的昏黄都预示着将有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不管躺于这里的将会是谁,都将被这干枯的土地吞噬掩埋。
秦雪行马杨顺一侧,彼此面上异常坚定,仿佛看到那股生,那抹死。
“害怕吗?”杨顺意外一句,脚下速度并没有减慢。
“不怕,一点都不怕。”秦雪淡淡一笑,盯着越来越大的黄沙,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力,想起那个从大辽逃出的夜晚,想起第一次站在仓木时的激动,如今又来,竟是与杨顺同赴生死。
佐格脚程很快,杨顺领兵疾追一路,依然未能看到他的身影,未免身后将士赶路劳累,杨顺不敢过于追赶,只得放下速度,给众人喘息的机会。
“我先去。”秦雪还未说完,杨顺呵斥道:“不行,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秦雪点点头,心思不稳地同他一起向前移步,半个时辰后,终于听到声响,她慌忙掏出腰间匕首,滑下衣角的一块儿布,遮于面上。
“你做什么?”杨顺看她如此模样,着实有些奇怪。
“让大家遮面前行,也可挡些风沙。”秦雪虽然这样回,真正的目的全是因为不想被耶律泉看清自己的模样,想今日的黄沙漫天,耶律泉更会看不清自己。
“好。”杨顺对身后众人道:“听我命令,取布遮面。”
“是。”众人纷纷滑下衣角的布块儿将脸遮了起来。
厮杀声越来越清醒,不远处,终于看到团团黑影,扑身漫天尘土中,挥舞着有些沉重的铁器。
“冲啊。”杨顺看清宋军的弱势,朗声一令,众人猛地冲上去,混战再次开启,已经沾了尘土的衣服很难辨认一旁是敌是友,众人心里害怕,动起手来有些犹豫,反而没有想象中打得凶猛。
一只手将秦雪拉到身边,凑近她的眼睛,将她的脸扶正,面对自己,吼道:“看着我。”
杨顺的面貌已经很难辨认,从声色中可以听出是他站在面前,秦雪朝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去,而自己的眼睛已经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
“你不会有事儿的,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杨顺晃了晃她的脸,“清醒些,拿起你的武器,拿起来。”
秦雪愣愣点头,慢慢举起手中的长剑,不知是何时抢来的东西,正带着血迹躺于自己的掌心。
“杀。”杨顺的怒吼声响彻风沙之中,辽军铺天盖地的涌来,已经从四面八方将宋军团团围困。秦雪听着声响开始挥动长剑,身后弓弩来回摆动,碍于近身战无法施展身手。尖端偶尔滑过面前人的脖颈、铠甲、手臂、腰间,勾勒出鲜红的长线,人群倒于地面时,与沙子融为了一色。
辽军进攻的角鸣声第三次吹起,越来越多的黑影从眼前晃过,秦雪已经筋疲力尽,她明白,这是赴死的一仗,杨顺能拖延耶律泉大军如此长的时间,已经是不可思议,再拖延下去就不可能了。秦雪许久才能再挥起手中长剑,只因胳膊沉得无法抬起,尽管意识仍旧存在,体力却不能支撑。
熟悉的臂弯将她慢慢拖起,没让她倒在地上,一条红绸从她腰间穿过,背对着某人绑在了一起。那人力气极大,拖着她向外冲,秦雪想要回头,弓箭夹在她同那人之间,做了阻隔。秦雪使足了力气将弓箭从身后拔出,对准冲上来的黑影射去,手上力气虽然不足,却足以将紧跟之人逼退。
“杨顺在此,拿下他。”南古尔的声音突然传来,惹秦雪大惊,转身看去,拖着自己行走的正是杨顺,他已面容惨白、唇色全无。
“杨顺,放弃我吧。”秦雪想要去解身上的绸带,被杨顺背到身后的手猛地打落,冷声道:“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风声慢慢停下,沙色也渐渐散落,只是一会儿,整个仓木边境便已归于平静,飘落的沙尘已经无法遮蔽眼睛,投射而出的光线将每个人照得清晰。佐格满脸是血,跪在地上,手中长剑握得极紧,看到杨顺时,拖着一只断掉的手臂向他移去。
徐默没了踪影,方才还喊过秦雪的名字,如今,早已埋没尸堆之中。放眼望去,宋军剩下不到百人,正在慢慢聚拢,将杨顺围在中间,举起长矛踉跄而立,身子晃得连他们自己都有些晕眩。
秦雪脸上被划了两刀,一只手臂仍在淌血,双腿更是伤痕累累,今日的副将新衣已经残破不堪,头顶的帽子早已不知被长矛挑到了哪里。杨顺身上千疮百孔,这幅样子,不禁让人觉得,即使逃走,他也很难被救活吧。
然而,他就那样支撑着秦雪的身子,端端站着,眼中神情涣散,似是疼痛都无法再被自己察觉。
黑压压的人群慢慢袭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只是周围的一圈儿,怕是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更何况那些看不到的。与此同时,杨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一只手终于寻到了秦雪垂落的手臂,他看了看剩下之人,慢慢恢复了意识,站得更直了些。
“害怕吗?”他扭过头轻声问身后的人。
秦雪使劲儿摇了摇头,“和你一起,一点都不怕。”
“你们呢?”杨顺笑着朗声一句,“害怕吗?”
“不怕。”众人朗声回,手中力气更足。
一个辽军将士冲到最前,高声喊道:“活捉杨顺,其他人全部杀死。”
“是。”辽军端起长矛朝剩下之人涌来,晃动的身影后投来一抹日光下的亮色,在满地黄沙中,有些刺眼的朱红铠甲,端坐马背,慢慢走来。他的背后映着红日,脚下踩着混合着血色的泥浆,面色威严的让人害怕。
佐格的身影挡住秦雪的视线,他正在用仅剩的一只手保护身后二人,嘶喊声已经超过全身的力气,倒是震慑着面前的敌人,让他们越来越犹豫。秦雪只顾看他,并未注意另外一旁突然扑来的人影,一瞬挡在她的面前,背后替她接下一根流箭。
徐默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更加惊恐的秦雪,慢慢笑了起来。倒地时,那抹惊色已经消失,似是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徐默。”秦雪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声音穿透呼喊的人群,传入耶律泉的耳朵,他本要策马转身,听到那股熟悉的声响,惊愕地转身,不可思议地朝那些蒙面之人看去。极远处,那个人被杨顺紧紧绑在身上,那个人身形熟悉得紧,那个人微微闭眼的模样,那个人痛苦而泣的柔弱,是那个人。
“驾。”耶律泉猛然一声,不顾前方人群,朝着秦雪冲去,脚下马速极快,一些兵士来不及闪躲,被撞翻在地。
与此同时,南古尔也察觉出不对,慌忙指挥道:“保护将军,将其他人制服。”
一群人朝佐格等人冲去,将他们扑倒在地,独独留了秦雪杨顺,两人紧贴而立,看向已经奔至面前的耶律泉。
风影再次吹起,却未带动风沙。耶律泉从马上一瞬而下,毫无停留地扑向面前之人,衣服本不该被这样的风力掀起,只因他步子太急,像是迎着狂风而去,步子下竟带了几丝风。
“雪。”他不可思议地捧起面前人的脸颊,隔着那条儿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