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杨顺气恼地一掌拍上面前土丘。
“还有人比他更狐狸呢。”秦雪浅浅一语,并未被杨顺听到。只是,她的眸色中想起这个‘更精明的狐狸’时,涌出一抹哀伤和担忧。不知为何,她想要隐藏这份感觉,却始终挥散不去。
烟尘荡起,马蹄声由远而近,耶律木派遣的追兵毫不掩饰地冲来,又毫不犹豫地进入包围圈,待宋军冲出,耶律木手下副将搜寻着兵阵中的漏洞,终于在两个小兵挥矛交换位置时被他发觉。此处是整个阵型的开合口,且众人都会朝两人看去,他们的左右移动就是阵法变化的指示。
“杀。”副将挥动弯刀,领着几个猛士朝两个宋军杀去,一刀毙命。
秦雪方要冲出,被杨顺拦下,“若是再不听话,下次就别想来了。”他声色威严,秦雪重新蹲下,咬着牙静待。
“下令准备。”杨顺拍了拍一旁热血沸腾的佐格,他躬身退下。杨顺再看秦雪,命令道:“我来之前三哥叮嘱,要你在此等着,不可参与。”
“你们不仁义,过。”秦雪方要喊出‘过河拆桥’这四个字,一想,自己从未同杨顺说过自己才是搭桥的,他又如何不仁义了?一定会被他问回。
杨顺此刻也顾不上看她狰狞气恼的表情,不知为何,拍了拍她的脑袋,并未看她,柔声道:“小心些。”脚下一踩,跃身而起,命令随之而出,“冲啊。”
剩下的五千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冲到已经突出重围的辽军面前,将惊愕的众人一一斩杀。秦雪方要冲下山丘,突然被一个人生生拽入已经枯黄的草丛。耶律泉压在她的身上,捂着她正要喊出声的嘴巴,极其严肃地冲她摇了摇头。
秦雪看清来人,气息稍稳,点头明白。只是,耶律泉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是将手从她面上拿开,身子依然压着她,不给她起身的机会。
“你怎么来了?”秦雪向四周看去,并未发现宋军,松了口气。
“是担心你认识辽人之事暴露,还是担心我的安危?”耶律泉凑她极近,呼出的气息扑打在彼此的面颊上。
“自然是怕被人看到我同辽人在一起。”还未等秦雪道完,重吻猛地压下,将她的话挡了回去。秦雪想要推搡,奈何全身都被耶律泉锁于身下,手脚都无法动弹。良久,猛烈的吻变成了温柔的缠绵,顺着她的唇线滑落到脖颈。
“求你。”秦雪沉沉出声,言语中满是乞求。
耶律泉的唇顿在她的下巴处,视线沿着那张熟悉的脸看向她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是害怕,还是不愿?”
“求你。”秦雪并未看他,盯着被尘土遮盖而灰蒙蒙的天空,面无表情。
耶律泉从她身上翻下,坐在枯草中,毫无离开的意思,视线深处,是远郊无垠的天色。
良久,秦雪隐下眼泪,慢慢坐起,“耶律木没来,应该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已经逃走了。”说话时,双手整了整衣领,将脖子重新遮上。
“我看到了。”耶律泉声色清冷,“本打算离开,又看到了你。”他顿了顿,“还有他。”
秦雪望向声音越来越冷的男子,这才明白他口中的‘他’字,指得是杨顺。扭头朝着呼喊声慢慢停下的战场,隔着土坡看时,视线被阻隔住,看不出如今的战况。
“小时候,他在我面前射死过一头猛虎。若是大人做到如此,我可能不会有印象,偏偏是个与我年岁差不多的人,所以我记忆深刻。如今进入杨家后再遇他,也像是遇到故人一般,心里自然亲近些。”秦雪慢慢起身,走到耶律泉面前,与他久久对视,身子慢慢蹲下,像是以前在大辽的时候,他坐在桌前,秦雪蹲在面前,听他读诵辽国感人的爱情故事,觉得哪个男子最负心,哪个女子最不值,这是他们唯一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偏偏一牵扯其它,总因为彼此立场不同,争执一番。
耶律泉伸手抚了抚她的耳朵,眼中神色终于柔和下来,“玩儿够了没?跟我回家吧。”
秦雪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是在玩,那里也不会是家。”
“可是,那里有我。”耶律泉拉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身子处凑近了些,眼中意味执着。
秦雪盯着他张了张口,终是说出,“我若是只想要家,不想要国,你可会为我这样做?”
远处又传来一阵厮打声,战事还未平息,山丘后的两人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彼此注视,谁都不开口。
“家和国,为何不能同要。”良久,耶律泉凑近秦雪,一字一句地问出。
“看来,我在你心中,还是比不过江山。既然如此,你还是多些心思在如何将你那哥哥赶下皇位吧,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秦雪说着就要起身,奈何耶律泉力气大,由不得她挣扎。
“你不怕我杀了你?你知道大辽那么多事情,若是归了杨家,定是我最大的威胁。”耶律泉眼中含有冷意,如一头捕食的猛虎。
秦雪从腰间拔出匕首,指向自己的胸口。耶律泉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尖物,气恼地攥起她已经整理好的衣领,“你敢威胁我。”
“看看。你根本不敢杀我。”
耶律泉猛然一笑,将她抱入怀里,“激将法儿。”他盯着眼前人的眸子,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光亮,心中涌出阵阵冲动,“你可知我有多了解你,要用计在我身上,想都别想。”他突然顿住,耳朵侧向身后,将秦雪反压在身下,像是刚刚那样,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意味不明道:“是,我不敢杀你,却敢杀别人。”
突然,他从秦雪的眼前一瞬消失,秦雪起身去看他,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耳边传来脚步声,秦雪慌忙整理衣服,将身旁匕首拿起,待来人靠近,猛地刺去。
“是我。”杨顺站在面前,一只手抓住了她刺来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入身杨门 首带兵将
【第十章】入身杨门首带兵将
秦雪慢慢收回匕首,盯着满身是血的杨顺,心中滋味复杂,若是她方才冲了过去,是否也会像他这般,沾满辽人的血。
“你有没有受伤?”秦雪打量着他血迹最多的前胸。
“我没事儿。”他伸手拉着她朝山丘顶上走去,“带你看看杨家的战果。”
从山丘向下望,尸横遍野。血红色包裹着整片土地,一些跪地的辽军偶尔看向身边的同伴,面上满是惊恐。不远处,几个辽军扔在反抗,不消多时,纷纷倒地。宋军挥舞着手中长矛,呼喊着‘杨将军’,声势浩大、气势如虹,震走了栖息枯木的唯一一只黑鸦。
夜晚,伙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饭犒劳众军,美酒被摆放桌面,随军的乐师吹起凯旋之音。几个士兵不甘寂寞,身上的血气未完全消散,被众人围在中间开始比试功夫。最厉害的那个大汉已经甩出圈子三个人,迄今无人能敌。
花解语被一同请来,坐在杨永身边,偶尔端起酒杯陪众人同饮。秦雪本不该在此地,奈何被杨顺拉着与他同坐,军中之人豪爽,喝酒这事儿更是没有规矩,也就全不在意,谁来同谁喝。秦雪做辽国奴隶时从未喝过酒,从大辽逃走时,同耶律泉喝的酒,是她平生第一次。盯着面前满满的酒碗,她心中有些担忧,怕喝醉后露出女子之态,反而坏事。庆幸无人在意她,众人走来,多是向杨顺敬酒,她也不用陪。
她的面前就是不停举杯的花解语,正一身嫣红,朗声爽笑,眉目间颇具倾国之色,虽然穿着宽袍大衣,依然可以看出她的妖娆之姿。杨泰格外开心,不时地与花解语碰杯,虽不知他们讲了些什么,却能看出,杨泰对此女子很是上心,不时发出阵阵朗笑。
微微侧目,秦雪同杨永的目光对上,这是杨家的二公子,一门心思在奇绝异术上,不喜战场厮杀,却不得不接受这一切。杨家用人从不强迫,杨永既然不喜欢行兵打仗,杨业便由着他自谋出路。却未想到,这个儿子的特殊爱好,给杨家带来不少好处。
大辽用兵多诡谲,原是因为身边能人颇多,以往宋军很难与他们抗衡,这才让他们占了金沙滩,守在丘牧野,如今杨家有杨永,从他那里结识了众多修习异术者,帮了宋军不少忙,‘少阴五女’的花解语便是其中一人。
“这便是我四弟口中救了众人的秦风兄弟吧。”杨永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二公子。”秦雪慌忙起身,恭敬一拜。
“二哥。”杨顺也陪着站起,与杨永先干了一杯。
“听说你受了‘针刑’,才救下众人,我四弟很是佩服,他说,在帐外听到你的喊声,只觉得心惊胆战,若是他躺在里面,不一定有你的胆子和毅力呢。”杨永一口一个赞叹,十分客气。
“是四公子夸赞。那时,秦风也很害怕。”秦雪微微低头,饮下了杨永碰过的酒杯。
一只胳膊突然落在肩膀,将她环到身边,“秦风聪明,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杨顺夸张地晃了晃有些愣怔的她。
秦雪浅浅一笑,心中叮嘱着自己一定要自然,既然入了军营,这种兄弟间的接触自然难免,她必须要适应。
“秦风身子还没好全,你这样晃他,他会受不了的。”杨勋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从秦雪肩膀上拿下杨顺的胳膊,将他向自己身边拉了拉。
“是我没注意,罚酒一杯。”说着,杨顺将重新倒满的酒一饮而尽,朗声一句,“痛快。”
秦雪感激地对杨勋点点头,眼睛扫向打量自己的花解语,她眸中显出一抹意味不明之色,盯着自己的身子看了许久,直到杨泰朝她走去,她才收了眼神,同杨泰继续喝酒。这一幕,让秦雪有些心慌,军中都是男儿,平日里豪爽惯了,并不会怀疑她这副柔弱之姿,可是花解语不同,她也是女子,定能从自己的体态中察觉出不同。
“放心。”杨勋突然在她耳旁起话,“花解语虽然心思细腻,却是个懂得时局的人,你对杨家无害,她即使看出了不同,也会先同我商量。”
“多谢军师。”秦雪刚刚道出,杨顺借机凑了过来,“谢什么?”
见两人都不说话,杨顺全不在意,继续道:“秦风不必客气,以后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你可以同我一样,叫他三哥。至于我,准你直呼名字,我们只当多了个弟弟。”
“秦风不敢。”
秦雪忙是低头,还未等杨顺说话,杨勋突然道:“就这样叫吧,叫得亲切了,心便会亲近许多,即使心里有暗处,也会懂得隐藏和割舍了。”
淡淡酒香飘入鼻底,秦雪望着话有暗语的杨勋,明白了他所指,即使知道自己是熏骨庄之人,他依然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成为杨家的威胁,会为耶律泉所用。眼前是杨永慢慢举起的酒杯,他眼中的笑意,是所有人中最单纯的,不掺杂任何怀疑和揣测,声色也是最清朗的,满是心中所想,“既然大家如此喜欢你,那我就认下这个兄弟。”
秦雪感激看他,端起酒碗一口饮下,又倒了第二碗、第三碗,全部饮干净后,朗声道:“多谢二哥。”
“好,爽快,像我们杨家的。”杨永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瘦弱,蹙眉道:“这身子骨可不像,要勤加练习了。”
秦雪抿嘴一笑,看向有些尴尬的杨勋,旁人之语并未特指他,反而是他自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端起的酒杯终是放下,朝着远处暗色独自走去。走之前只说了句,“我夜间本就不该出来吹风,现在也该回了。”
众人都未在意,只有秦雪望着那抹失落和不甘的背影,心中偶有酸楚。
第二日,杨勋被杨泰急招入屋,商议耶律木突然收兵之事。听说,他昨日战败,却在回军的路上遇到古桥的少东家,乔素。而‘古桥’在大宋起到的作用同征战沙场的杨家不相上下,每年军中、朝中的银两一半都来自古桥的捐纳。他们在生意场上独霸一方,加之有皇家的庇佑,更是顺风顺水,富可敌国。
然而,古桥懂得一个理,‘富可敌国’这个词只可以由别人说,自己却不能做。宋太祖看似做人糊涂,实则心知肚明,诸事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威胁到他的江山地位,别人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若是能为国家折腾出钱财和安稳,就像‘古桥’和‘杨家’一样,他倒愿意经常看人折腾。
秦雪侧坐杨勋一旁,分析情况,“如今,古桥少东家被劫,应是有人通风报信。耶律木从未见过乔家之人,见到路上行商的队伍,如何就能看出那是古桥的商队。况且,乔家同熏骨庄一样,极不愿意让旁人认出自己来,当年,我去帮人射虎,也没被认出,所以,乔家也一定隐的极深,不易被看出。可见,耶律木身边有大宋之人,且同乔家熟悉。”
“你分析的有理。乔家之事,我倒有听说,却从未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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