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瑾萱听见有人说话便躲在了一棵古树后面,那声音竟像是秦北。
只听一男子低沉的声音说道“她还好,如今在乡下衣食无忧,你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带她来见你。”
“可是……如果我不会报仇了呢?”秦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
“拓跋悠,你别忘了你最初入宫的目的是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要背叛你父亲追随拓跋锦隆吗?”
秦北已经有二十年没听过别人叫自己拓跋悠了,这个已经被自己忘了的名字,如今听了竟然有些陌生。“我父亲已经死了,就算你杀光了全天下的人,我父亲也不会再回来了,更何况当初下令斩杀我父亲的拓跋承安已死,这仇又该如何报得!”
拓跋瑾萱大概听出了这两人在说什么,想不到秦北最初来宫里竟然是为了报仇。可那人叫秦北拓跋悠,莫非秦北并不是他的真名……拓跋瑾萱皱着眉头,拓跋是战蝾国的大姓,姓拓跋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如果拓跋悠是秦北的真名,那秦北又会是谁呢?他父亲又是谁呢?
“拓跋承安死了,可是他儿子拓跋锦隆还在,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要让拓跋承安的所有子孙都给王爷陪葬!”
“秦副将,我不会报仇。更何况我父亲当初根本就是因为谋反而死。”
“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背叛王爷!辽亲王当年威震四方,乃是一带帝王之才,战蝾国本来就应该是王爷的,你可以完成王爷生前的愿望,你手中掌管这么多兵马,你大可以杀了拓跋锦隆,自立为王,重新建国!”
秦北看了秦副将,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背叛皇上。”
“好,拓跋悠,你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主仆情意,明日我就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秦北是辽亲王的后裔,而且身份还不止这么简单!到时你就是欺君之罪,也一样难逃一死。”
拓跋瑾萱手上一紧,原来秦北是辽亲王遗孤,难怪鹤鸣道人会叫他拓跋将军了。这么说他当初入宫就是为了复仇而来。那人说他身份不止这么简单,莫非还有其他的秘密吗……
“秦北有负你多年的教诲,即使秦副将让我身败名裂,我也一样不会背叛皇上。”
“莫非你爱上拓跋锦隆了?”秦副将皱眉看着秦北。
拓跋瑾萱一愣,秦副将为何会这么说,莫非他知道秦北是好男风的?早就听说过有关秦北好男风的闲言闲语,起初自己还不相信,莫非是真的?可秦北如果真的好男风,那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拓跋悠,你对不起王爷对你的宠爱,你也对不起我这么多年对你在你身上花费的心血,我为了不让你有负担,即使我爱上了你奶娘,我还是不惜杀了她,你如今放弃父仇,你不但对不起王爷,你也对不起你奶娘!”
“你杀了我奶娘?”秦北身体一颤。
“不错,我杀了她!我不能让你有负担,你对你奶娘的依赖只会成为你的弱点!如果你怕我有一天泄露你的身份,只要你杀了拓跋锦隆,我马上就在你面前自尽谢罪!”
秦北怒视着对方,上前一步抓住秦副将的衣襟“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老匹夫,我从小就没有娘,后来爹也没了,奶娘本可以带着我到乡下过安逸普通生活,可你非要让我卷入什么复仇,还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给杀了!我恨你,我恨府上的每一个人,他们赶走我娘,对我冷眼相待,他们全都该死,你也一样该死!”秦北举起手中的剑向秦副将砍去。
秦副将挡住对方的剑招,后退了一步,“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今日就为王爷清理门户。”
秦副将不敌秦北,被对方的剑刺穿了身体,“啊……”秦北口中的呐喊宛如野兽的嘶吼,仿佛想将心中堆积了十几年的怨气全都宣泄出去,秦北握着手中的剑抵着秦副将向后狂奔了十几米,最后秦副将身体透出的剑狠狠的插进了树中,秦副将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北,张了张嘴巴还是未能说出一句话,秦北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你杀了奶娘,你要为她陪葬!”
秦北拔出刺穿秦副将身体的剑,秦副将倒在地上,秦北转身,咬了咬牙,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也不会让你伤害长公主!”
☆、四十一章
虽说这块大陆上零零散散的小国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可论国土面积来说,周国的最大,番旗国第二,其次再是战蝾国,至于其他的也不过都是一些边陲小国,如今战蝾国已经亡国,番旗国自然把主要防备都放在了与周国的边境上,一时之间援军也无法到达亡国郡这边。
拓跋瑾萱一路势如破竹,队伍也不断壮大,罗遮天也不是那个率领着五千人马的山寨土匪了,已经是率领十万兵马的虎翼将军,罗遮天为自己的女婿打天下,自然也是赤胆忠心。
秦北也是拓跋瑾萱绝对信任的,此时被封为大元帅,手握兵马过半。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座城池,再打就要攻入番旗国境内了。这最后一座城池两军周旋了一月有余,破城之日拓跋瑾萱亲自率军追剿敌军余孽,途中却中了埋伏,拓跋瑾萱被打下马,肩上中箭,跌落山崖。
拓跋瑾萱只记得下落的过程中像是抓住了一只树藤,但惯性太大,只觉掌中如火烧一般,树藤从自己的手中一点一点滑了出去,看来这悬崖果然是不矮的,拓跋瑾萱只觉头部仿似一震,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昏迷之前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回去见霜儿。
不平坦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这边走来。
赶车的车夫看见路旁躺了一个人,便对里面的女子说道,“小姐,前面躺着一个路人,像是受伤昏迷了,肩上还插着一支箭呢。”
独孤卿掀开车帘向那边看去,但又看不大清楚那人的样子,只说道“走近些再瞧瞧。”
待看清楚那人样貌的时候,独孤卿先是一愣,又急忙对车夫说道“快将这人抬上来。”
虽说对方穿着男装,但独孤卿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拓跋瑾萱。再掀起对方的手臂却看见那个昔日战蝾国皇室男子才有的刺青,又看了看拓跋瑾萱的耳后也不见那颗黑痣,不免有些失落,只喃喃的说道“怎么会不是瑾萱……”
自打战蝾国亡国之后独孤卿一直游走各地寻找拓跋瑾萱的下落,后来听说拓跋锦隆率军复国,对外声称当年找到的那具骸骨是拓跋瑾萱假扮,虽说当时自己难过了好一阵,但心中却总觉得拓跋瑾萱尚在人世,独孤卿相信拓跋瑾萱福大命大,绝不是个短命的人。可如今见到了拓跋锦隆,莫非当年死的真的是拓跋瑾萱?
独孤卿拔下拓跋瑾萱肩上的箭,撕开对方的衣服,却发现了一层裹胸布,“拓跋锦隆怎么会胸前缠着这种东西呢。”心想莫非是拓跋锦隆受了伤才绑上这药布?伸手去摸了摸,确定胸前的柔软触感是不属于男子的,独孤卿这下彻底搞不清状况了,“可她身上怎么会有那刺青,瑾萱耳后的那颗痣又哪去了?”独孤卿带着满脸的疑惑,又忍不住向拓跋瑾萱胸前仔细摸了摸,这才确定眼前的人的确是拓跋瑾萱。
独孤卿将金疮药散在拓跋瑾萱的伤口处,昏迷中的拓跋瑾萱闷哼了一声,独孤卿皱着眉说道“你这个混蛋,疼死你算了!害得我找了你整整四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命短!”
拓跋瑾萱在车辕声和颠簸中醒来,扯动了肩上的伤口,不禁哼了一声。拓跋瑾萱在疼痛中睁开眼睛,“卿儿……”拓跋瑾萱伸出手摸了摸独孤卿的脸,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不相信是我?”独孤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卿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独孤卿笑道“你是应该问你自己为什么会在我的马车上才对!”
“是啊,我怎么会在你的马车上呢?”拓跋瑾萱不记得自己坠崖后都发生了什么,当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被独孤卿袭胸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摔下了山崖,我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你躺在地上了。那么高的山崖都摔不死你,你这混蛋还真是命大!”
拓跋瑾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说了句生硬的“谢谢。”
独孤卿打趣说道“咱们的长公主什么时候如此知书达理了,居然跟别人说起谢字了。”
拓跋瑾萱不知如何回答,只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呢,还有你手臂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你耳后的那颗痣又哪去了?”独孤卿突然恍然大悟,小声说道“难不成如今率军与番旗国作战的那个人不是拓跋锦隆,是你!”
拓跋瑾萱点了点头“想不到几年不见,卿儿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么说当初找到的那个尸体真的是拓跋锦隆了?”
“不错,我若是不办成哥哥的身份,一个亡国公主又何以复国呢。”
如今见拓跋瑾萱还活着,独孤卿这悬了四年的心总算是落地了。“可你如今假扮拓跋锦隆的身份复国,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以拓跋锦隆的身份示人了。”
“虽然有很多难处,但这也是复国的唯一办法了。如今拓跋家唯一的男丁就是鸿儿了,可他年纪尚幼,以他名义复国只怕没有信服力,且鸿儿是出生在宫外的,他的身份也难免遭人质疑。”
“鸿儿?莫非就是拓跋锦隆的遗腹子?”
拓跋瑾萱点了点头。
想到慕容伶霜,独孤卿不禁皱了皱眉,又笑道“不过你这假扮拓跋锦隆我看倒是成全了你和慕容伶霜了。”
没想到独孤卿会突然这么说,拓跋瑾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只岔开话题说道“我们现在去哪?”
独孤卿也觉得有些尴尬,便说道“当然是送你回去了,如今他们丢了皇上,岂不是要急死了!”
山路不好走,夜幕降临,几人看见一户农家,也只得进去借宿,不可再赶路。
只见一老妪从屋中走出“婆婆,我们路经此地,可否在贵舍借宿一晚。”
“如果姑娘不嫌弃这里简陋,但住无妨。”又对屋中喊道“老爷,来客人了。”
屋中走出一两鬓斑白的老人,“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独孤卿也觉得似乎见过这人,但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拓跋瑾萱走下马车,那老伯见了拓跋瑾萱顿时愣在了原地,拓跋瑾萱也是一愣,“魏大人!”
老妪拽着自己老爷的胳膊说道“老爷,这不是皇上……”
魏大人一时间竟有些老泪纵横的姿态,夫妇二人急忙跪在地上“拜见皇上!”
拓跋瑾萱急忙扶起魏大人“两位快快请起。”
独孤卿说道,“原来是魏大人,难怪会觉得有些面善了,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大婚之时我曾在宫中见过魏大人的。不过那时的魏大人还不像现在这般模样呢,不过几年的光景,魏大人的头发都白了。”
“莫非你是信阳侯之女,独孤卿?”
“魏大人终于记起我来了。”
魏大人笑道“人老了眼睛就花了,想不到时隔几年,我竟认不出独孤小姐了。”
拓跋瑾萱问道“魏大人怎会居于这山野之中呢。”
“回皇上,自打国破皇上失踪之后,周国想招降老臣。但魏家世代效忠拓跋氏,微臣更是历经三代帝王,就算做不到与国家共存亡,但也不能委身与敌国之下。无奈只得带着拙荆趁夜逃离京城,来这山野之中隐居。”
拓跋瑾萱见昔日意气风发的魏大人,如今两鬓斑白,只四年的时间竟然变成了这般苍老的模样,只叹道“这几年倒是委屈魏大人了。”
魏夫人看着拓跋瑾萱,说道“皇上这些年可还好,不知长公主如今还好吗?”
魏大人说道“是啊,自打我们二人隐居此处,夫人时常跟我提起长公主,也不知长公主现今如何了。”
“我……瑾萱她……她为了保护我,换上我的衣服引开追兵,不幸被敌军所杀……”
魏大人一把将夫人扶住,魏夫人颤抖着身体,红了眼眶,“恕老身说句不敬的话,我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只觉得长公主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可怎么就……”
魏大人叹了口气,“想不到长公主竟然……死者已矣,有幸拓跋家还有皇上一个男丁,只要皇上尚在,拓跋家就有希望再掌山河。皇上可有想过复国?若是皇上肯收复拓跋家所失江山,老臣必定誓死追随,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拓跋家流血流汗。”
“魏大人赤胆忠心,不嫌弃我这个亡国之君,请受我一拜!”
魏大人虽说历经三朝,得到的封赏不计其数,可如今见了皇上对自己鞠躬下拜自然还是受宠若惊的,“皇上九五之尊,这万万使不得的。”
独孤卿笑道“魏大人隐居山野,虽说是不问世事,可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点吧!难道你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将番旗国占领的国土全都收复了。”
魏大人隐居山野,条件自然不必当初在国都的府邸,稀疏的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只有两间简陋的草房。晚上拓跋瑾萱只得和独孤卿睡在了一间中房。
拓跋瑾萱站在床边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仿佛是在考虑这床应该怎么睡。
独孤卿打趣着说道“扭扭捏捏的,难道怕我占你便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