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安娜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她和陆尓豪说,她已经雇佣了专人去家里照顾安琪的日常生活,而她拜托陆尓豪的事情,则是定期代替她陪安琪去医院做检查,以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安琪是安娜的命;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自从四年前发生那些事情后;安琪就对出了安娜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敢亲近;而上次恰巧救了安琪的陆尓豪,则是安琪在这四年来,唯一一个稍微表现出亲近的人。
所以在终于决定开始复仇这件事的时候,为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妹妹安琪,安娜主动找上了陆尓豪。
陆尓豪大致能猜得到安娜想要做什么,而且这其实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安娜并不知道陆尓豪已经清楚她的仇人是魏光雄,所以陆尓豪在沉吟了一番后,才试探着问安娜,“你已经想到接近‘那个人’的办法了?”
既然要让陆尓豪帮忙,安娜自然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诚意来,而且对于复仇这件事,她多少清楚这是一件不成功便成仁,很有可能凶多吉少的事情。
而万一她复仇的本意暴露了,那么极有可能连全尸都不能留下,所以安娜并不打算对陆尓豪有任何隐瞒,“我在陪酒的时候,听人说‘那个人’最近经常出入百乐门。所以我明晚开始就要去那边了。”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得到‘那个人’的青睐?”看着虽然浓妆艳抹,却神情冷然的安娜,陆尓豪微微表露了几分不确定。
他多少能够猜到安娜复仇的手段。
对于手无寸铁的女人来说,美人计往往是绝佳的复仇方式。
但正因为陆尓豪有必须要保护的存在,所以他才不得不更加谨慎地选择合作对象。
察觉到陆尓豪话中的疑问,安娜忽然慢慢靠在背后的贵妃榻中,斜着身子摆出一个慵懒而又挑逗的姿势。
她的长相本就十分明艳,年纪也不大,在施了粉黛之后,整个人都更显得妖媚惑人。
因为是舞女,所以她身上的裙子也极其露骨,丰满的胸部呼之欲出,再加上她那如丝的媚眼,以及火辣的红唇,这样一个仿佛天生尤物般的女人,和之前那个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冷艳女子,根本判若两人。
让安娜有些失望的是,即使她现在已经极尽魅惑之能,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眼中却仍旧没有丝毫迷惑的色彩,反而越发冷静和审视地一直打量着她,似乎真的在判断她是否有让一个陌生男人疯狂的能力。
这样的陆尓豪,不得不让安娜感到挫败。
但同时也正因为陆尓豪和大多数男人都不同的表现,才让安娜更加确定,把安琪交给这个人照顾,或许真的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实际上,在陆尓豪审视安娜魅力的时候,安娜也同时在暗自观察陆尓豪的反应。
而结果很显然,双方对于对方的能力和表现都十分满意。
既然安娜已经把老底都掀开了,陆尓豪自然也不吝展露些自己的诚意。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看着安娜,陆尓豪淡淡说道:“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对上海三教九流的很多人物都有所了解。那天听你说完你们姐妹的遭遇后,我特意去报社的档案室查了一下,然后找到了一个叫做‘魏光雄’的帮派小头目的资料。”
猛地从陆尓豪的口中,听到仇人的名字,安娜整个人都忍不住紧绷起了神经。
虽然心底有些慌乱,但安娜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陆尓豪,“你想说什么?”
对安娜的反应还算满意,起码这是个心思还算深沉的女人,不然陆尓豪一定宁可重新选择合作对象,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丝毫扛不住压力的女人。
在脑中仔细过滤了一下魏光雄的资料后,陆尓豪这才对安娜道出需要注意的事情,“魏光雄这个人,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他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四年之内,就在上海这个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城市站稳脚跟,除了他原本就有些势力外,更多的则是因为这个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所以,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让自己暴露,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关于魏光雄其人,陆尓豪也从妈妈那套了不少信息出来。
“这个人很狡猾,他在上海的住处似乎有不少,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虽然警察早就已经盯上了他,但却一直拿他没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陆尓豪看了眼安娜,果然看到她眼中闪动着异样明亮的光芒。
虽然安娜一早就决定要报复魏光雄,但实际上,对于魏光雄,她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混黑道之外,其他的信息几乎两眼一抹黑。
所以对于陆尓豪带来的这些信息,安娜是真的十分惊喜。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听陆尓豪说到警方早就盯上魏光雄开始,她就听出了陆尓豪的弦外之音,“那么,我只要找出他所有的落脚点,是不是警察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点了点头,陆尓豪对安娜的想法给予了肯定,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提醒安娜,“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魏光雄狡猾多疑,对任何人都极其不信任,所以如果你引起他的哪怕一丝怀疑,他都绝对不会留下你。”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
听到陆尓豪的这些提醒,安娜才勉强压下心底的兴奋,一脸正色地保证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付男人。”
在这四年中,她无时无刻不都活在仇恨之中,同时也在各色男人的海洋中沉浮。
对于男人的认识和把握,早已经驾轻熟就。
所以在听陆尓豪说完魏光雄的性格时,安娜就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去勾引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并且长久地留在他身边。
“魏光雄的手下,有一个叫天明的心腹。他对此人极为信任,魏光雄所有的事情,都会经由天明的手去办理。所以一旦时机成熟,你完全可以考虑从这个天明来下手。”
至于该怎么做,这就要看安娜到时候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在陆尓豪一开始说起魏光雄的时候,安娜虽然有点惊讶,但却并没有怀疑些什么,但当陆尓豪指名道姓地说出魏光雄的心腹是谁的时候,在人精中泡了四年的安娜,却忽然心生警惕起来。
“陆先生,恕我直言,你怎么会连魏光雄的心腹是谁,都这么清楚?”
如果一开始陆尓豪可以说这些资料都来源于报社的档案,安娜或许还能信上几分,但详细到这种程度的资料,显然就算是申报有特殊的信息渠道,也几乎无法做到。
对于安娜的问题,陆尓豪回以一个冷酷的笑容,“因为,他也是我的仇人。”
仇人的仇人才是最坚固的盟友。
陆尓豪最后这句话,让安娜彻底放下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安心地把安琪托付给陆尓豪之后,这个拥有一颗复仇之心的女人,终于开始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奔赴向她的战场。
终于把安娜这步暗棋送了出去,当陆尓豪例行采访完秦五爷,回到陆家的时候,陆家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
看了一眼二楼妈妈的房间,果然还在透出淡淡的灯光。
知道妈妈每天都会等他回来才会安睡,陆尓豪回房间冲了个战斗澡,又换过衣服之后,这才去妈妈的房间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王雪琴可是等尓豪很久了!
自从晚饭时,听梦萍说尓豪和一个女孩子之后,王雪琴的脑洞就怎么也堵不上了。
她甚至连尓豪结婚时要花多少钱,婚后是出去过还是在家里过,以及婚后什么时候会让她抱上孙子的事情都脑补过了。
所以当陆尓豪敲门进了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那无比闪亮的眼神时,忽然就觉得背后一冷——他真的已经好久没看到妈妈露出这种眼神了。
因为太久没见妈妈露出这种表情,所以陆尓豪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妈妈到底因为什么才这样。
所以他决定还是按照每天正常的步调,先把这天发生的重要事情跟妈妈说一下,然后再问妈妈到底怎么了。
在这个百年前的大上海,只有他和妈妈才知道彼此的真正来历,而且曾经因为工作忙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在成年后,很少有时间像现在一样,能和妈妈多说些话。
人在很多时候,面对重要的人、事、物,都会这样。
拥有的时候,会觉得那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就像空气般与生俱来。
但直到某一天,忽然失去那些人和那些事的时候,才会幡然悔悟,原来在那一朝一夕的点滴生活中,被我们错过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陆尓豪早已经尝过了失去至亲后那深入骨髓的痛,所以在失而复得重新找回妈妈后,他才终于开始学着,把每天的事情都和妈妈说一说,一来,是为了让妈妈在这个危机四伏却消息闭塞的时候,能够安心养身体,二来,则是他真的很珍惜他们母子每天交流的这段时间。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和安娜的谈话。
所以在稍微整理了一下后,陆尓豪就把安娜的事情告诉给了妈妈。
对于安娜,王雪琴倒是有几分敬佩。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在被人害得家破人亡之后,能够这么坚定地走上复仇之路的,看那些和安娜有着同样遭遇,如今却已经在声色犬马中堕落下去的女人们就知道了。
所以对于安娜,王雪琴只能叹上一声“可惜了”,而后交代尓豪,一定要好好照顾安娜的妹妹安琪。
这是他们娘俩欠安娜的,虽然安娜直到现在,都不清楚陆尓豪帮她的真正理由。
说完安娜的事情后,王雪琴这才问起自家儿子,关于慕婉曦的事情。
陆尓豪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梦萍那个小丫头,竟然那么利索就把自己给卖了。
面对妈妈那八卦无比的目光,陆尓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面无表情地对王雪琴说了一句话,“妈,我现在才二十三。”
说完,扔下怔住的王雪琴,火速拍拍屁股走人。
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儿子,王雪琴遗憾地咂了咂嘴,然后才想起来,自家儿子现在的生理年龄,好像确实才只有二十三岁。
这个年纪,确实还没到该催婚的年纪。
不过,实际年龄已经踩在二十的尾巴根上的儿子,你这么逃避妈妈的问题,真的好吗 !
与陆尓豪谈话后又过了几天,这天晚上,跑去百乐门蹲点的安娜,终于等来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魏光雄从来都是个风流的男人,虽然他是靠着王雪琴这个女人才发的家,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别的男人差什么。
甚至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比大多数男人都要有勇有谋得多。
不然你看,他怎么会把王雪琴那个极有心机的女人,哄得团团转不说,还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把陆家一点点搬空,以供养他让他有足够的钱去培养自己的势力和胡乱挥霍呢。
魏光雄从来都是个极其自负的男人,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十分聪明的头脑和极其圆滑的手腕。
但同时,他也是个自卑到扭曲的男人,这份自卑,同时也来自于一直供养他的王雪琴。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以当小白脸为荣,所以虽然魏光雄在面对王雪琴时极尽温柔体贴,并且每次都把王雪琴当女王来伺候着,但其实在他的心底,对于王雪琴这个甚至还给他生养了一个儿子的女人,实际上是抱着一种爱恨交加的感情。
诚然,如果没有王雪琴这些年来的极力扶持,就不会有今天的魏光雄。
但同时,这么多年来,在他的身边,明面上也确实只有王雪琴一个女人。
虽然他在私下里也包养过不少女人,但面对手下那些人时,他从来都是严令禁止他们把这些事透露给王雪琴。
时间一长,连魏光雄自己,都不能挺直了脊背对手下的人说,他魏光雄不怕王雪琴!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魏光雄心中的恼意都会像海浪般翻腾不休。
曾经甚至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会从东北跨过大半个中国,千里迢迢来到上海这个毫无根基的地方从头干起。
魏光雄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啊,他想起来了,他当时就恼得直接用烟缸砸砸漏了那人的脑袋!
不然他能怎么说,说他魏光雄是跟着别人的小老婆,一路逃难到上海来的?!
就因为如果不是那个小老婆吃里扒外接济他这么多年,他魏光雄就是个人人都能碾死的臭虫?!
魏光雄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在东北时,那个被人们称作“黑豹子”的男人,打马扬鞭恣意在东北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挥斥方遒的嚣张模样。
即使那个男人那时早已经再不年轻,但那种高高在上,仿佛在他马下的所有人都是蝼蚁的感觉,还是让魏光雄嫉妒得近乎发狂。
所以,他才会特意去接近王雪琴,他不但要睡黑豹子的女人,还要让黑豹子的女人爱他爱到不顾一切,甚至还让黑豹子的女人来给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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