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听未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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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听未央曲-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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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堂邑翁主面前。
从来知道陛下心仪翁主,却不晓得平日里颐指气使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会在这个小女子面前柔声调笑。
与面对后宫众妃亦大有不同。
恐怕那并不是爱。陛下看似对卫美人王夫人等后妃青眼有加,俊容却是一派威严得宜模样。之前,杨得意以为此乃身居皇座天生的威仪,而今明了,只不过是不曾动情而已。
皇帝若动情,在他眼里,便只有“你我”,而非“帝与妃”。
杨得意私底下觑了堂邑翁主陈娇一眼,想着,未央椒房殿易主,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窦氏看似权倾天下,实则在窦太皇太后归天后,便动了根基。如今虽有窦皇后执掌凤印管理未央,却不得帝心,迟早见废。
……
堂邑翁主陈娇喝了药,自在陛下叮嘱后早早歇下。
杨得意继续陪伴在刘彻身侧,伺候着批阅奏折。
少顷,外头来人报:“云林馆卫美人的安胎药被人换成了滑胎药,卫美人大惊,馆内不宁,望陛下前去探视。”
刘彻听了禀报,放下手边的奏折上疏,起身而往。
一路上,听着晁书将细节描述给他听:是夜,卫美人原是要照常服下安胎药,只是见端药的丫鬟神色十分异常,心内不由便有些起疑,慢慢喝了半碗,感觉味道不似往常,便令人查看。然,却被太医令查出有人以滑胎药换掉了安胎药,谋害皇嗣罪名极大,无人担待得起。是以,云林馆闹得人声鼎沸。卫美人不得已,才命人来建章宫请皇帝陛下。
彼时,刘彻坐在御辇之上,笑得颇冷然,声音似怒非怒,“后宫中,总有人不甘于室么?”



第七十八章 锁眉
亥时已过。
上林各苑漆黑一片,独独云林馆内烛火通明。
辇轿轻轻停下。
杨得意拂起一面轿帘,见刘彻斜斜靠在一侧,双目微阖,面色平静无澜。该是困了。
陛下前几日睡得本就不好,这会子哪有心情处理后宫琐事?
卫美人原并不受宠,而现在处于后宫的风口浪尖,也是因身怀帝裔。她察觉安胎药有异早在戌时,到现在才报,无非是掂量自己身份不够贵重。
也是,确实是不够贵重。平阳侯府歌姬出身,比宫里的家人子身份还要不如,因此在原是宫女的徐夫人和尹美人面前都不敢甩脸色,一点子脾气都不敢有。
这样儿的人,陛下本是不喜的。可这个卫美人偏偏是个意外?两次有孕?
杨得意暗自一边儿琢磨着,而刘彻已下了辇轿。
彼时,卫美人携了合宫侍婢跪倒于地,微微低头,露出雪白而纤细的脖颈。
皇帝刘彻立在她面前,蹙着眉,道:“五个月身子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跪,这孩子你想不想要了?”
卫子夫颤了颤身子,“是臣妾思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
至馆内,刘彻正坐于大殿,一身玄色龙袍,更衬其气宇非凡。环顾四宫,开口问道,“负责龙裔的太医,在哪儿?”
——汉王宫,椒房殿。
空荡的殿内静谧安然,一名小宫女面带微笑地伺候皇后卸妆。
窦绾以素手摘下发间的凤凰金步摇,忽而撇过头,朝身旁的宫女曲尔开口道:“原来宣室殿里头储着的那个小蹄子,原先不是很受陛下的宠吗?怎么说打死就打死了?犯什么错,打听来了吗?”
“打听过,却查不出什么底细。”曲尔弯唇笑了笑,“定是时日长了,糟了陛下的厌弃。”
又忽然意识到跟着陛下时日最长的又不讨陛下欢喜的不正是面前的皇后娘娘?曲尔警惕地偷觑了皇后一眼,见她没往那一面去想,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窦绾心中不安稳,兀自出神儿,“我倒是挺想瞧瞧那小蹄子长个什么模样儿的,这么多月以来,能与陛下同处一室的女子……”她越想越嫉妒,低头恨恨道:“真是个小贱蹄子。”
曲尔拿起一把精致的玉梳,为皇后梳理起头发。一边轻声道:“听咱们的人说啊,偷偷去乱葬岗瞧了一眼,嗯……那容貌长相,堪称国色……”
“国色?呵!”窦绾冷笑,“能比长安第一美人堂邑翁主还国色吗?也就是个被退婚的命!”
这个消息传出不过半日,长安城里头几乎人尽皆知。第一美人被退婚?奇闻!
曲尔道:“奴婢也不知,那女人的姿容能否与翁主相较,但听说……听说长得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窦绾猛一转身,冷不防玉梳仍揪着她的头发,一下被扯得痛极,目光冷冷聚到曲尔的脸上,一再问:“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差不多?”
“娘娘恕罪!”曲尔被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到皇后脚边,红着面孔道:“差不多,差不多就是……奴婢也不曾细问,私下猜测,约莫就是形容那女子姿容过人。”
窦绾气急,“真是不会办事儿,还不再去查!”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曲尔哆哆嗦嗦要往门外跑。
“回来。”
曲尔迷茫地回头,一脸探寻的神色。
窦皇后问道:“云林馆那一位,有没有解决掉?”
曲尔为难地垂下头,“事情,败露了……卫美人她,连药也没喝完,假意猩猩地喊了几句疼,就召来太医瞧,现在半点不舒服也没有,陛下,陛下还过去瞧她……”
窦绾向她扔了个镯子过去,“没用!”
——
上林苑。
四月天里风还有些凉,刘彻回建章宫休息,正欲入睡,忽而辗转。
也不知陈娇睡得可好,底下人有没有伺候地不周到的?
贸然让她住进来,宫人们不认得她,难免将她看作似李妍一般的飞上枝头的平民女子,不会恭顺伺候。
刘彻有些担心,出了殿门要去瞧她一眼。
推门而入的时候,他顿了顿,心道,只瞧一眼,就出来。
他将脚步放得很轻。
蹑手蹑脚,像是做贼。
但,这明明是在自己的宫殿里。
刘彻在心底轻轻嘲笑自己。
太重视阿娇了,不能这么宠着,会把她宠上天的。
但不这样,他又会心疼。
那就……先宠着吧!
因陈娇发热,刘彻原分派了个侍婢在她床边,为她夜间需要之用。端茶递水儿,替换额上湿帕之类。看那侍婢人也甚机灵乖巧,似乎值得托付,现下却擅离职守。双手靠在膝上,睡得有些沉。
刘彻靠近床边的时候,那侍婢倒是醒了。
惊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谁。看清楚是谁后,又惊一跳,竟然是皇帝陛下……
于是讪讪地:“皇,皇,皇……”
连个皇上也叫不出。刘彻蹙眉,冷眼看着。
阿娇还在梦中,刘彻也不许她请安,摆了摆手,轻声道:“一旁退下。”
“诺。”她唯唯地退了。
刘彻的手靠近床帘。
有过一瞬的停顿。
他在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私下闯进阿娇临时的闺房,是否太荒唐?
可是进都进了,况且,刘彻又安慰自己,这是他自己的宫殿。阿娇是他的女人。前世如此,今生也即将是。
瞧一眼而已。
说服自己以后,刘彻掀起床帘,目光缓缓落到她身上。
顺着明亮的月光,将将能够看清楚。青丝如瀑,散落于枕边。阿娇向里侧着身子,左手臂放在锦被外。素纱禅衣薄而透,轻而雅,衬得她睡颜安静而美丽,摄人心魄般惊艳。
刘彻轻轻坐在床沿,竟然看痴了。
一截雪白的手臂,暴、露于空气中,突然抬起来。
刘彻知道她还不会醒来,好整以暇地望着。
原来,她只是动手把额上祛热的湿帕扔到一旁。
刘彻弯唇笑了。大胆地探出手去抚她的额头温度,热慢慢地退了。
因阿娇睡熟之后夜间很少醒来,刘彻决定再坐会,为多看她一眼。
其间,听见滴答水声作响。后来,阿娇不知怎的着了梦魇,这才开始睡得不安分。梦中大约遇到了难过的事情,秀气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
渐渐哭了,唤她的娘亲——先馆陶长公主。
刘彻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为她拭泪,面对着了梦魇的阿娇,除了这个,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娘亲。娘亲。
娘亲。
阿胜。
刘彻瞬间锁眉。阿胜?
你都没有叫我的名字。



第七十九章 金屋藏娇
刘彻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已被陈娇迷迷糊糊地握住。
他微挣开,却将陈娇闹醒。
陈娇半睁开眼睛,眼眶中闪着泪光,翻过身来,含糊地问:“是天亮了?”总以为睁开眼睛就是天明。
刘彻摇摇头,“未曾。”
“未曾?”陈娇环顾殿内,又问:“那彻哥哥,你来这作甚?”
她望着刘彻,发觉他身着单薄的白色寝衣,赤着双足,坐在床沿。半夜醒来见到衣衫不整的刘彻,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彼时,刘彻靠在床沿上,眼神慵懒却很坚定,语意明确地道:“我来找你提前洞房。”
什、什么?
陈娇顿时睡意全无,惊坐起身。
刘彻又要逗她,“怎么,不像吗?”说着作势要躺到她身边。“外面冷,你不让我睡进来吗?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看,这么凉。朕是一国之君,龙体可不能抱恙的。”
陈娇呆了呆,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建章宫这么大,没有你能睡的地儿了么?上林苑这么大……”刘彻无视她的话,腆着脸皮不动声色地入了锦被……陈娇身子被其紧紧抱住,完全挣脱不开。
“乖,别闹,就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是不是只“抱一会”,说话算话?刘彻自个儿也不能保证。就像方才自己安慰自己的“只看一眼”,极有可能变卦。更何况男人是在床上做出的保证,靠谱程度可想而知。
两人都只穿贴身的寝衣,各自肌肤仅隔了薄薄两层衣料。
尽管陈娇背着身,但身上淡淡的体香不断地钻入他的鼻尖。
与此生挚爱同床共枕,自然是多年夙愿。与陈娇未晓男女之事相比,刘彻却是个中老手,他深深了解男人的性情,恐防果真把持不住,刘彻闭上双目,呢喃道:“阿娇,咱们说会话吧。”
陈娇浑身不适,“不,你先放开我!”她简直是羊入虎口,危险极了。一慌张,心跳加速起来。
刘彻发觉她语调间的变化,劝慰道:“刚才是唬你呢,你别当真了。只要你别乱动,我还是能克制的。好了,别动。”他的气息吐在她耳畔,“阿娇,我很想你。三年来,每天都想你。刚才看你着了梦魇,很难受的样子,你告诉我,这三年是不是经常都会这样?”
陈娇停下了挣扎,也没有说话。
“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难处都愿意找我,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刘胜?刚才你梦魇,情急之下却唤了他的名。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过。”
“你的生命,我缺席三年,却是那么重要的三年,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尽管你仍然爱我,尽管你闭口不提之前的事情,但我感觉得到,阿胜他如今在你心里的重要性,也快赶上我了。是不是?”
“要是我说是的话,那你就更醋了?”陈娇翻身面向他,与刘彻四目相望。
刘彻十分气闷,“你试试听见我在梦里喊别的女子的名字,会不会打翻醋坛?”
陈娇怔了怔。一手圈住他的脖颈,轻轻印下一吻,“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难过了?”
刘彻缓缓道:“我只是希望,能早日与你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让你占尽了便宜,连本翁主的临时闺房也闯了,床也睡了,还有不成亲的道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就是大汉的陛下,我也饶不了。”
刘彻在她腰腹间挠痒,“你说饶不了谁?嗯?”
“嗯,别挠了,别这么逗我。我会受不了的……”陈娇笑得在他怀里乱蹭,两人不时肌肤相触。
渐渐地,呼吸加快,浑身燥热。刘彻这才停下,也是不得不停下。
他这双生双世,从未跟一个女子同床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止于拥抱。
粗重的呼吸声令陈娇羞红了脸,她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侍寝?你想么?”
刘彻亲亲她的眼睛,“咱们来日方长,阿娇。”
“来日方长,但彻哥哥,来日我们会像其他夫妻一样有别扭有争吵,或许还会……”
刘彻截住她的话,“朕既是大汉的皇帝,也是阿娇的表哥,一切都会让着阿娇。”
陈娇低头抿了抿唇,“几年前我听长嫂说,大汉临邛,有一位男子司马氏,他起初爱慕女子卓氏,向她弹奏凤求凰,被当地引为佳话美谈,可后来没有几年就变心……你会不会,也像司马氏负了卓氏那样负了我?”
刘彻刮一刮她的鼻子,“就算你求我负你,我也……”不答应。
这情景如此熟悉。
两世记忆重合。刘彻骤然失声。
“怎么了?”阿娇问。
刘彻顿了顿,缓缓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知不知道,阿娇?”
“我知道呀。”
你哪里能知道。
刘彻忽然十分难过,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摩挲着阿娇柔软的长发,“我们不要说什么负心不负心的话了,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的,至少我对你陈娇,不会。”
“好,我才不担心呢。”她笑了笑,“以后咱们俩,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刘彻急忙以食指抵住了阿娇的唇。
阿娇躲开,“作甚要噤我的声?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她生气地撅起嘴,整个人从身后的刘彻怀里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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