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是依莲娜,享誉国际的歌手,却不知这位依莲娜其实就是那位依莲娜,一个我十分熟悉的人。
说是十分熟悉,也有许多年没见了,在我印象中,当年她还是名青涩的少女,想不到如今出落得那么艳丽,完全是大人啦!
她是兰登家的一员,探险界有名的贵族世家,我父亲与他们的族长渊源很深,可说始终维持着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
兰登家的族长海斯,是行业里的天才人物,同时拥有三种领域的博士学位,还是欧陆击剑赛的冠军。被誉为文武全能的他,非常具有领导魅力,当年若非我父亲始终挡在他的前面,恐怕他早统一了整个探险界啦。
他们在欧洲有几座城堡,我少年时常作客他家,依莲娜是海斯最小的女儿,我们经常玩在一块,听长辈们做着古物学上的辩论。
那是多少年的事啦?
父亲失踪后,我们几乎没了往来。海斯虽与父亲竞争,但父亲出了事,他却是最感到意志消沈的人,我间中看过他几回,比起从前,他真的老了许多。
近年来他已淡出了行业,女儿们也无意衣钵,传承了数百年的兰登家族,恐怕将在这一代中,划下句点。
依莲娜终于看到我啦,美眸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脚步骤停的她,几乎没叫背后的人给撞上。一瞬后,她已恢复了镇定,仍仪态万方的走着,目光虽不时飘向我,但我只能对她微笑。
在申博义的引领下,贵宾们陆续进了会场,不计我们派出的招待,一共有八九来人。
此时员工们都已收起了激动,有序的在厅中款待着,警卫则散在四周,替贵宾们筑起一道保护网。
如果有得选择,我真不愿在这场合里见她,并非我们有甚芥蒂,而是为了我那苍白的自尊。同样的名门之后,如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相较于她的成就非凡,我到底在这做甚么呢?
申博义击掌,令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就听他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很荣幸的能在这里引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无论对达斯联合娱乐,或对我们天鼎集团──甚至对依莲娜小姐的歌迷来说,都是如此的。”这话引得众人一笑,缓解了两方初见时的生疏。
他先向依莲娜一躬,为自己的玩笑致歉,又说:“想必各位都知道,达斯联合与天鼎之间,有一项前所未有的合作计划,一旦计划实现,整个通信业乃至于娱乐事业,都将被我们改写。”
他看了中年绅士一眼,推崇道:“在此我要特别感谢一人,若非有他超卓的魄力,开阔的眼界,这项计划绝不可能发生……让我们热烈欢迎计划的催生者之一,达斯联合娱乐的主席──希尔斯先生──为我们讲几句话!”
在场显然都经过授意,这时拚命的鼓掌,拍得手都红了。
中年绅士像是见惯了场面,极有风度的四下一揖,用得还是最老式的英国古礼。“说老实话,在总裁盛赞我之前,我从不知自己是这么伟大的。”一段幽默的开场,把与会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以不逊于申博义的口才,继续道:“从很久以前,我就听过天鼎的名声了,虽说领域不同,但申总裁的名头,却早如雷霆般贯进了我的耳膜,叫我难以忘怀。可我一直不大服气,心想总裁凭甚么能有这样的名声,该不会又是个徒具虚名的人吧?”他顿了顿,向申博义一笑,后者不以为忤的望他。
“直到最近,我才有机会和总裁接触,几番恳谈下来,总裁教晓了我许多事。于是我终于懂了,甚么样的人,才算一个高瞻远瞩的人,甚么样的人,才配给予卓越的封号,总裁正是这样的人,一位真正能够超越时代的伟大人物!”
这番赞誉在他嘴里,宛如音乐般的流出。他指尖一扬,彷佛手中托着一只酒杯:“我平常极少饮酒,但此刻手中若有一杯波尔多,我绝对要向总裁致敬,预祝两方的合作,圆满成功!”
这无疑又是一名讲演天才,无论口条,仪态,与申博义都有得拼,深褐色的眼瞳里,更透着一股神秘的魅惑力,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话。
申博义大是高兴:“说得好!就让我们互敬一杯,为两方合作预祝顺利──拿酒来!”
招待们急忙奔出会场,跟着又急忙返回,手里捧着酒瓶,杯盘等物;拔开瓶塞,倒了两杯血液般的佳酿,酒香瞬间流满了大厅。
两名巨头一人一杯,目光炯炯的互望着,齐说:“祝成功!”轻触对方杯口,“叮”的一声脆响下,一饮而尽。
※ ※ ※
欢迎会很快的结束了。当众人移师到隔壁的会议厅时,无关的人已走了大半,剩下来的,全是两家企业的中坚份子。
申博义向贵宾们介绍:“主席,依莲娜小姐,此刻厅中坐的,都是我们集团里的核心人物,未来几天,他们将会积极的参与到这次合作当中,请容我替各位引见。”
这时除了接待人员外,其余人都入了座,申博义按照座次逐个的介绍,让对方熟悉自己的人。
我看着这些“核心人物”,心中感叹,其中有金副理以及前田等人,可却没有钱主任。也许他与集团的核心,真的有段距离吧?
介绍到金副理时,希尔斯笑了:“这位金先生,听说是总裁的特助,之前电话中联络过几次,想不到这么年轻,了不起……”转头说:“怎么样,依莲,我说天鼎有许多极优秀的青年才俊,妳还不信,这位金先生,不正是一位吗?”金副理听了挺胸,满脸热切的望着眼前的美人。
依莲娜先朝金副理微笑,才说:“主席平常话只挑好的说,让人只能信您一半,当时您这么说,人家也是半信半疑,以为您又夸张啦。想不到来了这后,见到非但申总裁了不起,连他的部属……”她飞快的瞄我一眼,“连他部属,也是这么出类拔萃,真叫人印象深刻呢。”
这番应答,同时捧了公司众人,大家不由得都直起了身,听得眉花眼笑的。
其实以她风情,即便说得不是好话,恐怕众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我知道她是说给我听的,胸中升起了一股暖意,感激的看她,她像是有些害羞,怯怯的低头。
霎那间,我彷佛又见到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女孩啦。
正在这时,朴组长悄悄走了进厅,贴着墙边绕啊绕的,避开众人视线。我见他往我们这方绕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依莲娜小姐初来T市吗?”金副理浑不知余事,忘情的说:“倘若这几天有空,小姐或许可到城里头逛逛,本城有不少好去处呢。”
我听了暗暗好笑,这时只怕连门口收垃圾的阿姨,都听出他对依莲娜大有意思,居然出言试探。
申博义皱眉,似在怪他未免也太露形迹了吧?哪知依莲娜笑道:“是这样吗?若真有这些好去处,我定要找人陪我逛逛。”说着又看了我一眼。
一旁的希尔斯似乎感到异样,欠了欠身,疑惑的朝我望来。我登时拉回了视线,不敢再朝她那多望一眼。
这时朴组长已绕到了我们背后,小声问:“阿燮,你有见北泽和肯恩来过吗?”阿燮是我们这组的领队,就在我的旁边。
他像是有些意外,回头道:“北泽和肯恩?没有啊?他们是二组的人,不是已经去饭店布置了吗?!”他不敢大声,压着气音说话。
“我当然知道他们二组的。”朴组长咕哝一句,喃喃道:“这两个浑球,究竟死哪去啦!”
这话一出,护卫们都是一惊,有人道:“甚么,他们不见了吗,不可能吧?”一句话大声了点,登时引来申博义关注,几个人一起低头,不敢再说了。
申博义咳了声,将目光拉回会议桌上,左右一看,忽道:“对哩,让我为各位介绍一人,本集团工程方面的第一把手,也是这项合作案中,关键技术的发明人……”他看着一名红发青年,“克里斯,起来向主席打声招呼吧。”
会议桌的角落,有个红发青年听了一震,椅背“喀吱”一响,好像他哪处抽了筋;犹豫了会后,就见他艰难的站起,表情活像要送往刑场枪决的犯人一般,脸色惨白。
不知他是否天性羞怯,这时看来确实是紧张得过了头。只听希尔斯笑道:“克里斯先生,初次见面,你好吗?”
青年压低了头,红发整个盖到了前额,他说:“我……我好,初次见面,您……您好吗?”一句话坑坑疤疤的。
依莲娜“噗哧”一笑,似乎被他的反应给逗乐了。旁人见她笑开,真好似春花绽放,哪还理会青年说了些甚么,全都看呆啦。
申博义脸色难看,显然为自己部下的失态而感到不悦,轻斥道:“克里斯,你怎么啦,畏畏缩缩的,完全不像你啦?”
克里斯红着脸:“我……抱歉……”
希尔斯在一旁缓颊:“不要紧的,年青人有时是这样的,多见几面就好啦……是吧,克里斯先生?”
陆章 袭杀(二)
这几句话柔和异常,照说谁听了都该觉得舒服才对,可偏偏克里斯没这感觉,苦涩道:“是……是的……”仍是不敢抬头。
申博义无奈,轻叹道:“算啦,你坐下吧。”闷了片刻,收拾起情绪,随口又介绍了几人。
朴组长逮到空档,低声道:“阿燮,你派几个人总部内找找,务要在傍晚前找出两人,我让李刚他们先去饭店,有甚么事,马上通知我……唉,真他母亲的麻烦!”嘟嘟嚷嚷的溜了出去。
阿燮见组长去后,悄悄点了几人,随自己出厅。
一趟下来,申博义已结束了介绍,转入正题说:“这是我们两方头一天会面,大家主要先认识认识,至于接着的议程,我请端木秘书长向各位详述一遍。”他看着左边。
左边一名女性才要站起,希尔斯突然笑道:“不好意思,总裁,在我们会议之前,有件事我想先向您请教,可以吗?”唇上一排短须,似乎也随着他的嘴角弯起,看起来极是风雅。
女性刚站起一半,楞了愣,又坐了回去,手指扶着眼镜,看往申博义。
申博义点头,示意她稍待,笑说:“当然了,没问题的,我们碰面本就是为了谈定所有的细节,厘清各项疑义,主席有事,请尽管提出吧。”
希尔斯手抵着桌面,轻松得像在与老友饮茶聊天一般,先看了眼依莲娜,才说:“说老实话,当初总裁找我,说要用集团资源,助依莲攀上事业的高峰,我真的被这话给镇住啦……总裁可能不知道,当时依莲虽已是第一流的歌手了,但由于我们财务上的缺口,很多计划都无法施行,长此下去,我真担心依莲被我耽误了前途呢,唉。”
依莲娜无言,怔怔的望着桌面,眼眶有些泛红。
“就在我最困难的时刻,总裁您出现了,还允诺了我们最需要的资源,就别提我那时的高兴啦!”
申博义一笑,像是已猜到了对方要说的话,颇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但我左想右想,总感到合作只对我们这一方有利,而我们有的,就只有依莲个人的名声,总裁这么帮忙,难道都为了成就她一人的荣耀吗?我真不懂,总裁您求得到底是甚么?”
他的问题算坦白了,直指申博义另有所图。只是他迟不问、早不问,偏挑两方合作的前一刻才问,即便对方不满,也难以放弃筹备已久的计划,可见他权谋的一面。
然而直到这刻,申博义才算真正展现了他无人能及的商业魄力,他先向对方一笑,随即收敛起笑容,恳切道:“主席,依莲娜小姐,各位达斯联合娱乐的代表们,你们可知道,这个时代最有价值的是甚么吗?”
所有人一愣,露出茫然的表情,完全把握不住他话里的意思。我听了也很错愕,不懂在这时点,他为何要提这个问题,竖起了耳朵听着。
“或许我该这么问,从古至今,甚么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最值得人们去掌握,去追寻?”
所有人都被他问住了,包括他的部属,全都愕然的看他,像在看着帅版的尼采。
希尔斯干咳道:“总裁,我不知您除了经商之外,对哲学也有兴趣?但这问题,恐怕全世界的哲学家携手,也给不出解答的。”他话里明显有些不悦,却仍挂着笑容,“这世上最有价值的是甚么?是财富,是权力,是智慧,或者是永恒的生命,您说是哪一样?若要我选,我哪一样都想要,最好有神一般的能力,手一点,甚么东西都有啦。”
申博义也笑了:“主席的话相当有趣,若真有这种能力,我也选它──然而我是个商人,商人讲得是实际,类似这样虚幻的事,不在我的设想之内。更何况,我以为神或魔,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呢。”
希尔斯扬眉,表情似笑非笑的,有些特异,就听他斯条慢理的说:“喔,神与魔都是人创出的,这个论点倒很新奇,总裁怎会有此想法的,可否说来听听?”
两人越扯越远,桌上的其余人都移了移坐姿,颇显得局促不安。女秘书长说:“主席,总裁,咱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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