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幕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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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幕戏-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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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巷被遗弃很久了,除了那些小孩子在这边玩耍,大人鲜少经过此地。
阙歌顺着车轮印,扶着漫步闲庭的栾玦一路连滑带摔,到了一处房屋前。
扣了扣门,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从开出的小缝中探出脑袋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含含糊糊问道,“公子小姐找谁?”
阙歌客气笑道,“找你家公子啊。”
小厮在听到‘你家公子’四字瞬间清醒过来,灵光的脑袋幻想了无数种可能,终于红着一张脸,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着,“我家公子不见客,姑娘要是有很重要的事,可以过几天再来的,”莫约莫约,万年铁树开了花,这姑娘怀了公子的骨肉,来认亲的?
阙歌摸出两个核桃,“将这个交给你家公子,他会见我的。”
这小厮面红呼吸急促,一提起他家公子不晓得激动个什么劲?
莫不是莫不是,他断了?
小厮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交给公子的‘定情信物’,重重的关上门,一溜烟跑了。
阙歌瞪着眼睛,看着紧闭的红漆木门,拉了拉栾玦的衣角,“这孩子没病吧?”
栾玦苦笑,抚了抚额角,风轻云淡的语调,“大约是想多了。”
“我也觉得,他想多了。”
“我也觉得,你想多了。”
“我?”阙歌一头雾水的侧头,满脸不信的样子,“怎么可能?”
“算了,当我没说,”栾玦摇头,有些宠溺。
阙歌摊了摊手,并不认为栾玦说得有道理。
刚刚那小厮与他家公子有奸情,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啊,栾玦这厮真是白长了两只眼睛。
没了言语,一片沉默。
日光渐强,阙歌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栾玦斜眼一瞧,哟呵,看你丫的还嘴硬。
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将大半的阳光遮了去。
半响,红漆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声音,慢慢的打开。
小厮换了一身衣裳,点头哈腰的领着阙歌和栾玦进了院子。
阙歌忍着火气,轻飘飘的瞅了晒得满脸通红的栾玦,哼了一声,还是好脾气跟在小厮的身后,动不动的迈着大步踩他脚后跟。
好样的,还跑去换衣裳了是吧?
小厮受到攻击,加快脚步,领着两客人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凉亭。
那个容颜如玉、才华世无双的男子,此时安之若素的坐在凉亭中,依亭生长,晚开的桃花落了满身,还是没有覆盖住骨子里透出的冰凉。
他掌心紧紧握着两颗核桃,像是要揉进血肉中一样,似乎那小小果子便是能够给他希望、给他勇气的宝贝。
见着阙歌与栾玦到来,并无多大的反应,倒是附耳与小厮说了几句话。
小厮诺诺应‘好’,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阙歌,最后在阙歌‘火热’的目光下飞快的离开。
凉亭清风悠悠,花香徐徐。
阙歌闻着若有若无的茶香,眼睛牢牢的盯着石桌上的小零食,小声咽了咽口水,“千折颜。”
肯定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
栾玦迷了迷眼,有些头疼,“还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千折颜抬眸,指了指凳子,“不知贵客到,还请公子莫怪。”
公子?
不是姑娘么?
栾玦垂眸浅笑,拉着不知所云的阙歌落了座,顺手捻了桌上的蜜饯塞进她的嘴里,这才转头应答,“我不过一介凡人,哪里算得上是贵客,千公子当真会说笑。”
千折颜自是听得懂他的话中有话,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点破,也是晓得栾玦在讽刺人。
千折颜手段计谋各个方面都不曾输于人,但这一次却是遇到了对手。
他曾暗中派人调查栾玦的身世,最终结果,只晓得一个名字,其他一概不知,像是天外来客,什么都没有。
而他每一次的动作,似乎也都落在了栾玦的眼中。
千折颜不气不恼,“是公子谦虚了。”
话恰恰落音,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插了进来,不温不火,刚刚平淡,“确然不晓得今日公子来找我们是为何事?”
阙歌抬眸,看见一身白衣的男子立在了千折颜身侧。
他一头墨色的发上别了支梨花木簪,人面桃花,秋眸带暖,粉唇薄凉,一条长长的红色流苏一直从墨色发央一直垂至胸前,随着身体的微微摆动,红色流苏扫过晶莹剔透的锁骨上,风情尽显。
是玉铭镜。
想到死去南荣,阙歌神色黯了黯,刚想开口,栾玦手法漂亮的用果脯塞住她的嘴。
他笑道,“只是想告诫两位公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玉铭镜撩开衣摆,坐下,“完颜嘉禾想谋权篡位,玉某只是接了南姜候的密旨,拨乱反正,诛杀乱国之人而已。”
“完颜拓也就是拿了一座城池来换完颜嘉禾的命,你们南姜候倒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栾玦语气淡淡,一针见血。
完颜拓与南姜候的交易,联手暗杀完颜嘉禾,事成之后,割城相谢。
这些事,玉铭镜不是不知。
四国鼎立的局面已经许久,完颜拓野心蓬勃,将来发起战争图谋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战争,未尝不是一种进步。
栾玦冷淡的望着对面的两个男子,心里稍稍也有了底。
千折颜干笑两声,瞧了一眼阴晴不定的玉铭镜,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栾公子定是晓得的。”
阙歌咽下口中果脯,以手挡住栾玦塞过来的白糖糕,可怜兮兮,“我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栾玦放下手中糕点,笑眯眯的,“说。”
就只有一个可以问,阙歌也不想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为什么要杀李源城,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为什么要杀李源城呢?为什么要连一个孩子都要杀呢?
只怪那孩子生错了人家。
身为东魏大将军李硕的孩子,生来就是被毁灭。
李硕是完颜拓的好兄弟,但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一边帮着完颜拓谋天下,一边又收着陌朝歌的钱,帮着他在朝中安插人手。
这样的人两边讨好,一身诡计,若不压压他的气焰,将来必成大患。
杀了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千折颜若有所思的看了阙歌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核桃。
这女子说聪明却是不聪明,说她笨又晓得许多玄机,要用‘大智若愚’形容他,怕是有些抬举,要用‘扮猪吃老虎’说她,感觉她又没那么大手段,她到底是谁?
她又如何得知他喜欢核桃?
回陌家堡路上,阙歌一声不吭的跟在栾玦身后,一丈的距离,不远不近。
车马如流的大街,人声嚷嚷。
阙歌颓败的坐在地上,烤着太阳,不想动了。
许久没有人跟着,栾玦回头,远远的看着她,无可奈何的走回头路。
“栾玦,我好像觉得,快要结束了。”
“你说的没错,快要结束了。”
“你说陌朝歌有多少人听命于他?”
“一朝皆是他的人,只要一声令下,完颜拓白骨成枯。”
“你帮了他多少?”
“不多,也就帮着他选了一些可信之人插在核心位置之上。”
陌朝歌,你一身才华惊艳,独孤不败,要是你没有野心平平淡淡还好,这般倾力扰乱朝野,也莫要怪苍璃砂为了防你生出野心,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刚刚戌时,上次回东魏赶马车的车夫扶着陌朝歌从正厅走到后院。
虽只是五月的时节,但确凿已是七、八月份的天气,陌朝歌裹着雪白狐裘披风。
走得有些快,未行多远,他就已是满头虚汗,步履飘飘。
他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满脸红晕。
车夫低着头,小心翼翼扶着他坐下。
“李家小公子的事,公子想要如何处置?”车夫声音不大,恰恰够他听得分明。
陌朝歌抚了抚胸口,气还未顺过来,虚虚弱弱,“你是东魏的御史大夫,只要你暗暗在朝中放出是完颜拓杀的李小公子,也没人会不信。”
车夫点头,恭敬应了一声。
内心十分小心的揣测着他家主子的意思,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为李硕和完颜拓捏了一把冷汗。
这一招栽赃嫁祸甚为巧妙,让李硕对完颜拓多了隔阂,便会使得他家公子更加的控制住李硕,只要李硕归顺,东魏君王更换就快了。
陌朝歌轻笑,不经意的侧头,瞧见院子最角落灯火比其他地方更要明亮些。
车夫看在眼里,倒也是个聪明人,小声问道,“公子前面是玲珑阁,可是想见见苍姑娘。”
陌朝歌起身,淡淡道,“你先回去。”
夜色正好,陌朝歌一步一停,绕过小榭长廊,来到车夫口中的‘玲珑阁’。
玲珑,玲珑,那女子八面玲珑当真配得上这两字。
夜色沉静,只余那小小一角被清澄的灯光包裹,远远看过去,只觉得这一处在另一个世界。
陌朝歌挪步,每走一步屋内的影子就清晰一分。
屋内女子手拿眉笔,小心翼翼的描画,认真,不可亵渎。
“吱”,轻微的声响,陌朝歌带着轻微的喘息声,踏进房门。
拿着眉笔的手停滞下来,手轻轻一划,柳眉多了瑕疵。
他,来了。
陌朝歌扶着门框,并不上前,只淡淡笑道,“有些瑕疵倒也好看。”
恍若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很快苍璃砂就仔细的继续手中的动作,眉儿弯弯。
约是有半刻钟的时间,沾了朱砂的笔在额上的桃花上落下最后一笔。
镜子女子,眉目秀气,独独那眉间的桃花妖媚,沾了风尘。
“这般也好看?”她笑着,歪了头。
陌朝歌晃了晃神,有些迟疑,但还是老实开口,“好看是好看,就是多了些东西。”
“你不喜桃花?”
陌朝歌不语,上前执了笔,素手用指腹擦去还未风干的朱砂,寥寥几笔勾出梨花的形状。
“梨花与桃花有何不同?”苍璃砂放下手中镜,虽然她自己也不想承认镜中女子确然比刚刚还要漂亮几分。
“桃花染尘,梨花脱俗,”陌朝歌眉目含笑,化开身上的冷清薄凉。
苍璃砂回头,无力的抱住他,半扬起的唇角慢慢拉下,“就要结束了。”
陌朝歌顿了顿,骨节分明的指落在她的发上,轻声叹息,“是啊,就要结束了。”
一个唇畔生花,公子容颜世无双;一个唇畔结冰,女子祸颜男儿折腰。
只是不晓得他们口中的结束了,是何意义。
旁人不知,他们心里可是明白,他们明明就是喜欢上对方了。
**
与此同样的时间,城西口的城隍庙,一只利箭穿过破窗带着疾风向熟睡在稻草里的少年飞去。
如果不出意料,那只箭理应正中完颜嘉禾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时,一袭紫衣翩然划过,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好看的花,凌厉的扫去,箭偏了方向,正好插在一边的稻草里,分毫不差。
完颜嘉禾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打着哈欠,“谢谢你啊,容锦的王后,明什么来着。”
明浅侧头,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脸色冷淡,“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救你,你大可不必谢我。”
话刚刚落音,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片刻,破庙的破门被一大批黑衣人推开。
**
夜色更深,陌朝歌走出苍璃砂房间时已是亥时。
刚踏出门,梁上落下一个黑影,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又匆匆离去。
苍璃砂听见动静,跟了出来,“怎么回事?”
陌朝歌回首,笑得灿烂,苍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红润,“派去的杀手全被北齐新后明浅击杀。北齐王容锦和他的新后明浅,如栾玦所料,他们向嘉禾明确了心意。”
苍璃砂撩了撩眼角,笑了,隐隐带着不忍,“我西陈国也会大力支持完颜嘉禾上位,只是南姜的千折颜和玉铭镜是一对麻烦的人。”
苍璃砂明着是戏子,私下却是巫族人,也是西陈的国师。
总总道来,在西陈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陌朝歌略略沉思,淡淡道,“栾玦会解决这一事的。”
“那你呢?”没有思考,反射性的问着。
陌朝歌抬头望了望头顶被浓雾遮去了的月亮,低低舒了一口气,“明日,你便离开东魏,不管去哪里,都好。”
“陌朝歌,”苍璃砂小声唤到,没有表情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舍和痛楚。
男子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在接触在冷空气那一刻,像是被针刺一般缩回手,却不料苍璃砂快人一步,已拉住了他慢一拍的左手。
她声音清亮,眼中含了笑,“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如何?”
“什么?”
苍璃砂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神明媚,“我嫁给你,你好好活着,这个交易如何?”
这个交易,委实不怎么样。
陌朝歌腹诽,倒也不说出来,只是笑笑,温柔缱绻应着,“甚好。”
女子不依不饶,瞪着大眼,干净无害的望着他,“那你亲我啊。”
亦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掩盖着内心的罪恶,也不知这女子是痴是傻是狂还是无知。
他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早已经忘了要回去的路怎么走,他还怎么回得了头?
陌朝歌愣了愣,挣开她的手,落荒而逃。
苍璃砂立在门口,瞪大眼睛,面容委屈的看着逐渐冰凉的掌心,低声喃喃,“你在干什么呀,你在干什么呀。”
她是戏子,她在干什么呀,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把表情做到恰到好处,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到恰到好处。
她是戏子,哪里会真心实意的说出真心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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