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是最好的,好到无话不说,可转眼,她一来裴萱婷除了打了个招呼就不再理睬了,这举动生生打了她的脸。她小心翼翼地觑着陶泽的脸色,却见后者正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裴萱婷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裴煊致是什么人,这时候哪还看不出裴萱婷在有意回避这坐着的两人,就是不知是针对裴萱媛还是陶泽了。不管怎么说,裴萱婷可以只给一个后背,裴煊致可不行,于是他也坐下,同陶泽聊起了天。
裴萱婷倒也不是完全不理会身后人了,裴煊致同陶泽谈论的话题,她也在听着,当她发现陶泽竟然能和裴煊致畅谈诗书时,她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上一世的陶则,可是最烦这些东西的。
正在出神呢,身边的裴煊放戳了戳她的胳膊,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四妹也不待见那两人?”裴煊放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调皮。
裴煊放今年十岁,虽是庶子,但在国公府,庶子的地位总是比庶女要好上许多的,其他人家的庶子可进不了国子监,他倒是因为父亲裴尚石的缘故,被争取到一个名额。对于陶泽,裴煊放远没有裴煊致来得那么热心,府里的少爷够多,又来一个地位等同于大哥的,让他心里难免产生一些疙瘩。
“三哥呢?”裴萱婷已经将不问反答这技能掌握地炉火纯青。
“五妹就别说了,我从来就不喜欢她那什么事都要凑一分子的模样,你瞧瞧三妹多规矩。至于阿泽,他终究是外人。”裴煊放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想法倒了出来。
裴萱婷抿嘴一笑,不接话。裴煊放似乎也不是很在乎裴萱婷的想法,又盯起了湖水。
“各位少爷、小姐,厨房送来了冰镇酸梅汤。”有个婆子拎着一个大桶走近。
耳尖的裴萱婷听见酸梅汤三个字,心下一喜,急忙转身,就看见那大桶四周似乎还冒着凉气,想来里面也是盛满了冰块。这里的人除陶泽外都知道裴萱婷在夏日里最爱喝冰镇酸梅汤,便也清楚厨房是特意为她做的,只是听说她同其他几位少爷小姐在一起,便多做了几份。
“我们今日是沾了婷婷的光了。”裴煊致打趣道。
裴萱婷一翘嘴:“不要喝就给我喝。”
“喝,怎么不喝。”裴煊致拍掌。
婆子打开冰凉的盖子,里面顿时冒出阵阵白气。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六份酸梅汤,一一放至桌上,随后恭敬地退至一边。
裴萱婷早就忍耐不住了,率先抢过一碗,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裴煊致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说道:“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其他几个人也都端起了自己眼前的那一碗,清凉的酸梅汤下肚,那真是带走了不少的暑气,整个人身上也清爽了起来。只有裴萱媛没有动,她眼前的酸梅汤还保持着原样。
眼看着裴萱婷还一脸的意犹未尽,裴萱媛这才动手,将自己那碗酸梅汤轻轻一推,推到了裴萱婷的跟前,故作大方:“四姐姐若是不够,这里还有,我知道四姐姐每日不喝上好几碗是不尽兴的。”
“你不喝吗?”
“我不渴。”裴萱媛摇摇头。
裴萱婷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接受了。这酸梅汤就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她刚伸手扶住碗边,正想端起,从另一侧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胳膊。裴萱婷惊讶地抬头,却发现是陶泽。
“不能再喝了。”陶泽一脸严肃。
极其意外陶泽的阻拦,面对陶泽,裴萱婷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再喝了?”
“女孩子一天不能吃太多凉性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刚才听说你一天要喝好几碗,这也不是好习惯。”
“你管我?”
“我是为你身体着想。”
“你懂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见身子哪里不舒服。”裴萱婷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陶泽他凭什么干预自己,一碗小小的酸梅汤他居然也会阻止,这是诚心同她过不去么?
“现在是没什么,但对将来可大有影响。”
“你又不是太医,谁会信你!”裴萱婷甩开了陶泽搁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真讨厌,明明是陶泽,可又不像陶泽,前世的陶则好歹还会讨好自己,知道自己贪凉,还会主动让大厨房多做点冰镇的东西给她解馋,现在这个陶泽竟然是阻止她!讨厌死了!
面对裴萱婷的不听劝,陶泽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将来你要是生不出孩子可别怪别人!”说罢,陶泽直起身,对裴煊致拱了拱手:“抱歉,失礼了,我先回去了。”
“啊……”裴煊致张张嘴,想劝说些什么,可陶泽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径直走了。
所有人都为这一场变故而愣在当场,谁也没想到裴萱婷和陶泽竟然为一碗酸梅汤闹了起来。可在场的人中,情绪变化最大的显然还是裴萱婷,一张小脸羞得通红——生孩子这件事是能随便说的吗!无意间她扫了一眼裴萱媛,竟发现她目光闪烁,仿佛在紧张什么。
心,蓦地一沉。
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孩子!陶泽竟然咒她生不出孩子!可是上辈子她真的就没有孩子!
难道这不是她天生不能生,而是人为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吃了太多凉性的东西?想起每年的夏天,裴萱媛几乎雷打不动地送冰镇绿豆汤给她,加上厨房也会给她准备酸梅汤,有时候还有些别的东西,难道真的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
“花嫂子嘱咐我说,这凉性的东西一日不可吃太多,让小姐克制着点。”她突然想起了前阵子海棠说的话,那个时候因为裴萱媛的出现,一打岔她就将这句话完全忘在了身后,如今想起来,大厨房的人也不是没有劝过她。可是裴萱媛当时是怎么说的?说是花嫂子想偷懒!再想想刚才呢,一群人都将自己的那一份喝掉了,唯有裴萱媛没动,还主动给了自己,难道她很早就知道,凉性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突然间,裴萱婷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件事,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死死握着拳头,仿佛遇上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事情。
几个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裴煊致更是担忧地不得了。他问道:“婷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没有。”裴萱婷两眼无神,有些失魂落魄,但随后又突然间目光一闪,紧抓着裴煊致的胳膊,“不,大哥,我好像是有点不舒服,我想回院子,我想见太医!”
裴萱婷那紧张的模样,真心吓坏了几个少年,裴煊致手脚有些慌乱,一个劲安慰:“好好好,我马上去给你请太医。菡萏,快扶你们小姐回院子去!”
“是!”
一番手忙脚乱,将整个府里都惊动了起来,就连董夫人都被惊扰到了。太医很快被请进木樨院,而裴萱婷固执地不要任何人伺候,将所有人赶出了屋子,只剩下太医留在床边。
没人知道裴萱婷同太医说了些什么,只是当菡萏重新进屋伺候看见裴萱婷一脸泪水的时候,吓得差点以为小姐真是得了什么难治的重病,好在太医说小姐并没有大碍,不过是前阵子落水留下的病根让身子略有些虚弱罢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听到这消息的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除了近身伺候的三个大丫鬟,没人知道这一晚上裴萱婷哭了整整一宿。
吃多了冰凉的东西对身子有损伤,若是大冬天掉进河里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更有可能得宫寒,而宫寒的人有很大几率不孕。这些都是太医亲口告诉裴萱婷的,对于裴萱婷来说无疑于重头一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萱媛,你好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近四千字数归来~评论评论评论收藏收藏收藏~
☆、第〇八章
冷……好冷……
裴萱婷觉得身上是刺骨的寒冷,全身不由得哆嗦。冬日里的湖水没有了往日流动的温柔,像一把把尖刀扎得她浑身都疼,那刻骨铭心的冰冷和疼痛,让她忍不住□□出声:“冷……救我……”
屋子里,菡萏等人急得团团转,小姐竟然又梦魇了。连续三日了,每日晚小姐都会做恶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不停喊着好冷喊着救命。明明还在炎炎夏日,可小姐却仿佛身处冬日一般,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打着颤。屋里的冰盆子早被撤了个干净,一直在忙活的菡萏等人身上早就出了一身的汗,可一看小姐沉浸在恶梦中不肯醒来,什么炎热都被忘到了脑后。
“这可怎么办啊!”芍药急得快哭了,反复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小姐?小姐?”菡萏试着唤醒裴萱婷,冷不防的,被裴萱婷死死抓牢了手臂。
裴萱婷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可嘴里不停喊着:“救命,快救我,我不想死……”
“小姐!小姐你不会死的!小姐你快醒醒啊!”芍药终于是忍不住了,低声哭了出来。
“小姐为何总不让我们把这事告诉夫人呢,奴婢真的看不下去了,小姐的恶梦做得好痛苦。”海棠也在一旁默默垂泪。
“快别哭,让小姐看到了可不好。”菡萏喝道。
三个大丫鬟,菡萏年纪最长,也是跟随裴萱婷时间最长的一位,在木樨院,她就是一人之下的存在,而稍显年幼的芍药和海棠也格外敬重这个大姐姐一样的存在。菡萏用空着的一只手摸向裴萱婷的额头,那里已经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但是没有发热。
裴萱婷并没有生病,她只是做恶梦,不停地做着同样的恶梦。虽然裴萱婷不肯说,可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三日,三个丫鬟也从裴萱婷断断续续的梦语中听出了个大概。丫鬟们自然不知裴萱婷梦到的是上辈子的事情,她们只当依旧是之前落水的事在小姐心中留下了阴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会做到这样的梦。这么认为着,三个人对裴萱媛的忿恨更加深了一层。
菡萏看着在一旁心疼地哭泣的芍药和海棠,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一声惊呼,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菡萏看向床上,裴萱婷已然醒了,整个人坐起,双眼睁得老大,脸色惨白,一双手死死揪着被子,并且大口大口喘着气,显然还没完全从恶梦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菡萏赶紧凑近了点,拍着裴萱婷的后背,一边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个丫鬟去倒杯茶水。海棠哒哒哒跑去添茶了,芍药还在那抹泪水呢。
“小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呜呜呜……”芍药抽抽搭搭地同裴萱婷说话。
“抱歉,吓着你们了。”裴萱婷苦笑,脸上虽然还有些白,但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小姐……”菡萏一脸担忧地看着裴萱婷。
“我没事。”裴萱婷反过来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眼看着裴萱婷再次睡下,芍药和海棠才总算退下,留下菡萏一人在外间值夜。耳听着周围寂静下来,裴萱婷原本紧闭着的眼突然间睁了开来,死咬着嘴唇,眸底一片冰冷。梦中那彻骨寒冷的感觉似乎还残存着,裴萱婷忍不住又缩了缩身子,心口有些疼。
那是前世十三岁那年,国公府举办了一次赏梅宴,作为最被娇宠的千金,裴萱婷自然盛装出席接待客人。那日天气还算晴朗,许多贵妇小姐都愿意在院子里走动,裴萱婷也陪着这些身份贵重的人谈笑风生,她的身边总是跟随着裴萱媛,京城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裴萱婷对裴萱媛这个庶堂妹格外照顾。
裴萱婷已经记不太清那天的具体情况了,只记得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摔进了冰冷的湖里。所有人都吓呆了,不少千金小姐都吓哭了,就是前来赴宴的一些公子哥都慌了手脚,裴萱婷不记得自己是被谁救起的,应该是哪个会水的婆子。在刺骨的湖水中,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消融在这片冰冷的水中,哪怕被人救起的时候还有些神志不清。可不知为什么,这两天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些细节,一些让她全身发寒的细节。
她犹记得,她刚被人抱上来的时候,裴萱媛突然冲出人群,死死抱着她,边抱边哭,好像整个人都吓坏了,嘴里胡乱说些什么,就是不肯从裴萱婷的身上起来。周围的人想拉她,她不肯,只是一个劲哭,一个劲道歉,一个劲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裴萱婷落水。有人让她起来,裴萱婷需要及时得到太医的治疗,可吓傻了的裴萱媛力气竟然意外的大,死死抱着裴萱婷不肯松手。
还没有完全晕过去的裴萱婷被裴萱媛的痛哭吵得总算意识清醒了许多,那个时候的她甚至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没想到自己落水裴萱媛会这么激动这么自责。原本最需要人安慰的她,竟然在那一刻反过来安慰着裴萱媛,连连哄了许久,才让这个看起来完全吓傻的姑娘止住了泪水。裴萱婷一直等到裴萱媛冷静下来了,才被人抬到屋里去接受诊治,而如今回想起这一切,感动荡然无存,只觉得背后发凉。
细细想来,自己的身子,恐怕就是在那一次毁掉的,太医摇着头叹着气出去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有人都瞒着她,没有告诉她她已损坏了身子,无法生养。最有力的证据,便是裴萱媛能够以滕妾的身份随她嫁入将军府。她的母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