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魂魄已经不是你的亲弟弟了,他连你弟弟的名字都改了。”
改名,这确实是有的,只是陶刻并不觉得这名字改了有什么不妥,加上陶泽说这是母亲临死前的愿望。魂魄不是弟弟的?真是荒唐!如果这时间真有魂魄这东西,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夜里从未有鬼来缠他?
肃王的话太过骇人,明明是温暖的大殿,此时人们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裴萱婷冷眼旁观着,若是陶泽的灵魂是外来的这种事情被证实了,那他就成了妖怪,上火刑怕是都不能平息众怒。
“可有证据?”陶泽不慌不忙。
很快,李顺就上来了,还有李管家,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和尚。那和尚一见陶泽就吓得后跳几步,满脸惊惧,同时颤着音喊道:“妖孽!”
那和尚来自逢山寺,擅长算命八卦,解签颇有几分本事,在京城口碑很好。如今他居然出现在这里,竟然还对着陶泽大喊妖孽,这让围观的众人看向陶泽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惊惧。
“半年前小人陪同伯爷去寺里上香,戒玉师傅远远瞧见伯爷,就觉得不好,偷偷同小人讲了。小人怕极,寻了爹商议,最后决定悄悄去打听当年的事情。”李顺看似低眉顺眼,实际内心欢畅得很。他上辈子就知道,这个戒玉师傅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最是贪财,他曾经帮人求到他那里,只求改一改生辰八字测出来的结果,他都应了。
陶泽身上迷太多,李顺随便说了几个,就连陶刻也觉得有点问题了。李顺太了解陶刻,他知道陶刻定然不会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糕点,什么拼音,都是闻所未闻的。李顺不知道陶泽是谁,从哪里来,但一定是上辈子没显山露水的人物。
陶泽听了质问,微微一笑,对着陶刻说道:“大哥,你还记得从前父亲帐下有个账房先生叫吴成德的?”
“是有这么一个人。”陶刻点头,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显然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我那些东西,都是吴先生教我的。”
“吴先生?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是他偷偷教的。”陶泽挑眉,“他说你曾经做过一个顽劣的恶作剧,从此对你敬而远之,有什么事都愿意同我说,不愿跟你讲。”
至于是什么恶作剧,看陶刻的脸色就知道确实是存在过的,只是旁人不晓得。陶泽是知道的,他穿过来的时候就全盘接受了前身的记忆。
“那你为何要说是西域商人教的?”肃王不信。
“我若是说实话,吴先生可怎么办?那时候吴先生还没去世,还在大哥手底下,我难道要告诉别人,吴先生不喜欢大哥么?他好歹也算是我的师长。”
反正吴成德死了,随便陶泽怎么说。
李顺气得咬牙,陶泽几句话就又把一切理由推到了死人身上。又见陶泽不尽兴,又讲了几件九岁以前发生的事情,把陶刻的疑虑给打消了。他也继承了前身的记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该怎么同人说?灵魂是假的,但是继承了真身原有的记忆?
“可是戒玉师傅明明测出八字说真正的陶泽命早就该绝了。”李顺又把戒玉推了出来。
“戒玉师傅真的测准了?”对于戒玉,他就更加不怕了,“若是这样,我与裴四小姐的亲事早就成不了了,哪还会保留到今天。”
皇帝赐婚,那也是要钦天监测字合算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给赐了的。陶泽和裴萱婷的八字早已被宫里的人合过,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从来未有过陶泽早就命该断绝的话来。
钦天监监正出来作证,陶泽的八字显示他命里确实有大凶,然一旦挨过去便从此路途康平婚姻顺遂。这个结果,无论对前世的陶则还是今生的陶泽,都是通用的。前世陶则也中了那一箭,却并未丧生,最终一步步登上将军之位,前途一片光明。
戒玉面红耳赤,他测出来的同钦天监是一样的,他只把话断在大凶上,并没有把后面的给说出来。他在京城信徒无数,就连文远帝也信他的话,从没想过文远帝会直接把钦天监监正给叫出来当场对证。
陶刻笑眯眯地看着李顺父子和戒玉被拉了下去,想要猜测肃王为何会搅合进这件事里,不过他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于是他又想杀人了。
他只使了个眼色,就有手下一位素以耿直出名的将士站了起来,高声说道:“陛下,此次回京,国公爷在河中地区大举剿灭一处匪窝,将当地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哦?这是怎么说的?”这件事文远帝还未来得及听陶刻禀报,本打算一会儿散了席便要找陶刻问的。
“这窝山匪并不是一般的山匪,他们与官商勾结,欺压百姓不说,甚至还私下贩卖漕粮!”
漕粮禁止私自买卖,敢私自贩卖漕粮,那就是死罪。一窝山匪怎么会有胆子碰漕粮?肃王脸色一变,就连挨着皇太后坐的闵太妃都吓白了脸——河中太守,名叫洛海文。
“说起这件事,”陶泽突然插话,“荆国公府府上有位绣娘,自称是洛海文的发妻。”
兰姑,还有洛氏兄弟,这一家人的事情裴萱婷从未忘记过,知道总有一天会还兰姑一个公道,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裴萱婷曾经怨过,怨陶泽和文远帝明明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却始终不动,平白让兰姑又多受了几年委屈,何况曹林到现在还在等着兰姑与洛海文和离。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揭穿才是最好的。
洛海文抛弃发妻另娶他人在先,贪赃枉法玩忽职守在后,又与山匪勾结多年,这一条条一件件,都足以让他的人头落地。而洛海文如今的夫人闵清华,又被查出早就知情洛海文有元配还执意嫁人,后来更是屡次派人为难兰姑甚至求了肃王府下杀手,这也是证据确凿。
更有意思的是,给山贼撑腰的人并不是以洛海文为大,洛海文的背后还站着一位重量级人物——左相。截下来的漕粮一半倒卖出去换钱,还有一半成了左相手里的军粮。
一出大戏在大殿上轰轰烈烈地上演,肃王府、闵家、左相,所有相关的人员都被牵扯在内,看得其他人一个二个全冒汗。
“你怎么不紧张?”福王突然把头凑到了韩宁跟前。
“王爷在说什么?”
“左相是你的外祖父,他若是倒了,你们韩家能有什么好处?”
“父亲并不笨,这事就算会有牵连,顶多也不过是罢职罢了。何况出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父亲也不会愿意看我时时刻刻为娘家担心的,他只会劝我多顺着点王爷。”
“切,真没意思。”福王撇撇嘴,却又为最后一句话感到一点点喜悦。除了不让他乱花钱,韩宁对他真的是百依百顺,就算他赌气抬了几个妾,她也不会气恼,这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让他有气发不出来。
“肃王爷这就要倒了?”回府的路上,杜鹃还没能消化掉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一切。
裴萱婷却摇摇头:“怎么可能。顶多把他现在手里的一些职权收回罢了,其他不会有什么变化。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他就不是肃王了。”
手足亲兄弟,文远帝也不会对肃王彻底开刀。肃王为人狡猾,就算这些事或多或少都牵扯到他,但没有一件是他主使。
“王爷为什么要把那对父子接近宫来故意为难伯爷!”提到这个,杜鹃的火气不是一点点大。
为什么?裴萱婷笑着摇头,或许是李顺把自己的身份给坦白了吧?正因为李顺坦白了,肃王才不可能留他性命,相比于陶泽,能预知未来的李顺更加可怕。把李顺推出去咬陶泽,总能咬死其中一个,若咬掉的是陶泽,李顺在肃王府也绝对活不长。这一点,同样有过一世经验的裴萱婷很肯定。
总而言之,那些不顺心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的裴萱婷,要开始考虑起她的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婚!
新书已开坑,今日三更已送上,求戳求收求评论!
☆、第一二六章
裴萱婷和陶泽的婚事定在了第二年的正月里,婚期定下后,裴萱婷就很少再见客,与陶泽也几乎不怎么碰面,外面一切婚嫁事宜都由董夫人张罗去,而她安安心心地用笨拙的技艺绣着她的嫁衣。
杜忆昔倒是想帮忙,无奈她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谁也不准她多动弹。
“你就安生着点,好好养着我的小侄子。”裴萱婷羡慕地盯着杜忆昔的肚皮,说道。
杜忆昔看出了裴萱婷眼里的羡慕:“你也会有的。”
“三姐姐的婚事有着落了么?”
杜忆昔摇头:“她还是那么倔。”
裴萱婷作为妹妹先出嫁,总是不太好的,可是裴萱妙依然拒婚。不仅裴萱妙,裴煊放也在排斥同样的事情,放出话来科举不中就不成亲。裴煊敏倒是被丁夫人定了一家,只是那姑娘要守孝三年,婚期比裴萱婷还要晚几个月。
“三姐姐不会真的要出家吧?”裴萱婷又有些担心。为了拒婚,裴萱妙干脆以老夫人身体不好需要人祈福为由直接搬到尼姑庵里去了,自从去了就没回来过,下人都在传三小姐红尘已了要出家。
“这事随便她去。”杜忆昔对裴萱妙是有些恼的,在她看来,董夫人挑的人选都极好,无论选哪个都亏不了裴萱妙,偏偏那位不知发了什么疯,就是不肯应。听说几年前也发生过一回,真是想不到那样外表温和的人在婚事上会这么抵触。最有可能的猜测自然是她有了心上人,可她打死也不说,还去了尼姑庵,不得不让婆媳两人揣测对方是已经成家的。
裴萱妙并没有一辈子守在庵堂里,她是在五年后出嫁的,嫁的人是王政轩。那个时候裴家人才知道,裴萱妙是被郑氏临死前算计了。郑氏是为了千千才看中了裴萱妙,可是使手段强逼着裴萱妙的姿态让她很心寒,尽管如此她还是坚守对郑氏的承诺,却苦于无人可倾诉。王政轩为郑氏守了三年,之后两年无数人上门觊觎着这个填房的位置都被他婉拒,一次带千千上山巧遇了一身尼姑打扮却未剪发的裴萱妙,两人都有些愣神。
一个温和沉稳,一个秀外慧中,旁边还有一个已经开始明晓世理的小姑娘。
“你又何必?”王政轩苦笑。
裴萱妙只是柔和地笑着:“与你无关,是我不愿嫁人。”
王政轩眼眸微闪,却是摇头:“若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带发修行了。是云儿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这些年你偷偷为千千做的事,我都知晓,只是一直逃避罢了。今日既见了你,那就逃不开了,你……随我回去可好?”
裴萱妙又哭又笑:“你们夫妻俩都是无赖么?三媒六聘都没有,就要我为你带女儿。王政轩,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理。当初她求我照顾千千,我应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还试图绑架我的婚姻。我不欠你什么,不欠的。”
王政轩上前一把拥着那女子:“是,你不欠我们王家,是我欠你的。我心里只有云娘,她是我最敬重的妻,我容不下别人,所以我没有听她的话娶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没嫁人。我……”他一颗心都在郑云娘身上,即使郑氏死了,他也没打算续娶。郑氏临死前要他娶裴萱妙,他不忍心拂了那份心思,只是口头答应了,回头再没想起这事。他悲痛过度,旁人的事情不愿意理会,裴萱妙竟然要终身不嫁,这是他前阵子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裴萱妙为什么明明心里不乐意还愿意守着对郑氏的承诺,但他知道,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名女子已经开始打破他坚固的壁牢了。
何况还有千千……
那时的裴萱婷躺在陶泽怀里,为这两人的婚事唏嘘不已。不管怎样,裴萱妙最终还是出嫁了,虽然有个元配生的女儿,但她一直视如己出,再后面两年又为王政轩生了儿子,从此王家有后。
过了年,婚事一天天临近,裴萱婷的婚前恐惧也来了,尤其前一天晚上董夫人遣了身边的老妈子来给裴萱婷送一本册子的时候,她脸顿时红得滴出了血。她想起自己并不是完璧之身,虽然这辈子身子是干净的,可是上辈子的记忆还在。她觉得自己脏,觉得一个没有了贞操的人嫁给陶泽是天上砸下来的福气,她有些受不住。
当天晚上裴萱婷抱着董夫人哭了好一阵,又让杜忆昔等人劝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等着一觉醒来做新娘子。
开脸、换装,这些她都在几位姐姐出嫁时围观过,自己上辈子更是亲身经历过,如今再来一次,她还是会紧张得发抖。她要嫁给陶泽了,那个从未来穿越过来的灵魂,想想也觉得好神奇,她爱的是那缕魂魄,而不是那个身子。
李顺死了,临死前裴萱婷见了他一面。
“阿则。”她这么唤他,“我们又见面了。”
李顺死死盯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原来你真的是……”裴萱婷懂他的意思。
“是,我是。”
“你想说什么?都是重来一次,为何你能过得那么好,而我却被人抢了身子……”他低声笑着,笑声里满满的苦楚。
裴萱婷无法安慰他什么,虽然他很可怜,可陶泽也没有对不起他。
“我想问……”才说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