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厨娘再叹一声,往厨房走去。仆人从长扇中走出,抬头看着厨娘消失的方向,继而低头扫着落叶。从不曾见那仆人抬头,正眼瞧他人,却偏偏只瞧厨娘。我又是一悟,心中另有猜测。我飞下屋檐,落在他面前,他却又化身入长扇中。凝静跟着跳下,道:“锦芯,你在想什么?”我将长扇靠置树身,道:“碧水该渴了。”走去房间,果不然狸猫伸头看着壶内清水,我摸了摸它的头,道:“今日一日忘记给你喂水。”一杯清水倾入杯中,狸猫连忙低下头喝着杯中水。
这几日,以感染风寒为证,再拖得几日时日。凝静在忙着修炼,师傅在大药阁中炼制仙草。记忆也在退化,渐渐忘记许多平常之事。狸猫跟着我,常常渴的‘喵喵’叫。我拿文房四宝在纸上一挥,记下每日要做之事。为这事,我特意跟随师父学得几个字。巳时:给狸猫喂水喝,自己也喝水;午时:去晶阁找凝静修炼仙术;申时:去识字;酉时:给狸猫喂水喝,自己也喝水;亥时:睡觉。贴的桌上,房梁上、房柱上、床上、梳妆台等。。。。。。,处处都是。坐在桌前,看着蜡烛上跳动的火苗,脑中一片空白。
又是一个天明,窗外白雾散开,日出余晖撒在地面。我抬头一看,此时该是在梦中,便往床上躺去。
再醒来,已日上三竿,狸猫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舔,将我舔醒。一看时辰,再一看纸条,糟了,未给狸猫喂水,再过会儿,凝静也该来找我修炼。匆匆喝水跑去门外,凝静正往我房间走来,她挽上我手腕,道:“这几日可好些?”我回头看了眸走来的狸猫,道:“该出山了,去找师傅罢。”走在庭院小径上,两旁朵朵碎花开的鲜艳,厨娘一朵一朵将花朵折下,再拿起长扇将地面落花扫了扫,自言自语道:“冤家,这花可是你最爱,我却偏要将它糟蹋,你若不服,来找我算账。”叹息一声,又道:“仙界可有我,可有可口饭菜,可有这花朵,这落叶?”厨娘一一诉说,凝静道:“锦芯,厨娘说的可是什么?”站在远处,我停下脚步,以免扰了厨娘。
“说的是一段鸳鸯戏。”我看着厨娘的一举一动,无不是一个淑女所为,只是模样有些不似淑女,她清楚的传达给我不一样的模样,只是,模糊不清。凝静拉着我手指,静静观看自言自语的厨娘,道:“何为鸳鸯戏?”凝静不知这其中瓜葛,又怎知我说的鸳鸯,便道:“在我识字那期间,无意在书中见到一种鸟,至始至终,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故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说法,那鸟,便是鸳鸯戏中的鸳鸯。”凝静方知何为鸳鸯,却又道:“何为戏?”我笑道:“一个人的戏,一场独角戏。”说着提起脚步继续前行。惊了厨娘,她停顿下折花,再折一二朵,淡淡道:“两位小姐可喜欢折花?”凝静一手握住花朵,将鼻尖凑上前,道:“好香的花,你折的当真是花?”厨娘微笑着摇头,再折下一朵,道:“折的不是花又是什么?”
我拿起凝静手中花朵,道:“可真是鸳鸯。”厨娘一怔,看着手中折花,若有所思道:“鸳鸯,我的名字是鸳鸯,巧得修为,忘记姓名。”世上所有巧合之事加起来也没有这事巧合的巧,她知晓了她的名字,我也便拉着凝静往大药阁走去,凝静道:“你怎知她的名字叫鸳鸯?”我掩面嫣嫣一笑,道:“说来,这也是巧合,我原本说的鸳鸯,指的是那鸳鸯戏,却一语点醒她的记忆,得知了她的名字。”话说罢,“两位小姐。”我们回过头去看,厨娘追来,她道:“两位小姐,你们知我名为鸳鸯,可知撇下我独自成仙的他。”说着语气渐渐下落,最后一句话,我想了会儿,方合出她的话,她道:“他叫什么名字?”她一心只道他是冤家,也一直唤他冤家,却不知这冤家是谁名谁?
凝静只善诚实,我却练得一口谎言,她道:“不知。”厨娘的笑容随这二字渐渐消失,我道:“你想找他?”厨娘抬眸,眸中发散出明亮光辉,但只是沉默。我大笑着拉着凝静走去,一面道:“该出现时自会出现,既为鸳鸯,必有重逢之日,破镜重圆。”厨娘未再追来,站在原地,看着满地散落的碎花,凝静笑道:“锦芯,你何时跟师傅学了套天机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如此罢,道:“该说时,你自会说出,急不在这一时。”
前脚刚跨入门内,便听房中传来师傅的叹息声,地面流了一地红色液体。我知,这必定不是鲜血,没有丝毫血腥味。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去,他未发觉我们何时进的门,警惕性一向高的师傅,不知为何事减低了警惕性,我道:“师傅,地面流的是什么?”他偏过头来,一手握着变为枯黄颜色仙草,道:“仙草的液体。”无奈的看着仙草摇头,接着道:“仙草的颜色若转为蓝色,那便制作成功,它可是至宝,相抵一颗天资聪慧的心。”一听心,我便来了兴趣,我正是失去心,若能将这仙草变为己有,我何愁没有心,只怕是师傅并不打算将这仙草给我。
“如何使仙草转为蓝色?”不管如何,我也要试试,师傅道:“我不是仙草的有缘人,始终不可开启它,将它化作心。”看了看我们,接着道:“你们二人修为不高,其中一人若能换上这心,修为必定大大提升,也不至于招他人嘲笑。”师傅原是这般的心态,我方懂我与凝静在师傅印象中是同样的重要。
我揣着满腹心事,凝静不解道:“有缘人?”师傅将仙草放入蓝色宝盒中,道:“这是先夺天机看到的东西,若被他人抢先一步看到,这还未开启的仙草,又将危险。”我伸手触摸仙草,却被触电般的弹开,师傅赶紧将仙草收放在袖口中,道:“锦芯,你抱着什么心触摸的仙草?”我一惊,不可否认我很想要这颗心,但又不得说出,只是微笑道:“师傅,我方才是想着怎么将这仙草煮了更好吃。”说着舔了下干渴的嘴唇,咽了把口水,故作垂涎三尺的模样。凝静笑道:“哈哈,锦芯,这仙草不能吃的,它是一颗聪慧的心,要有有缘人方能转化成心。”
故作知晓的点头,道:“哦,是这样,有缘人在何处?”师傅捏指算了算,凝眉道:“这有缘人,出现的时机未到,究竟是谁,却算不出一点苗头。”有缘人既不出现,我也不必担心着仙草再被他人夺走,来日方长,便道:“师傅,那何时出发?”他犹豫会儿,道:“再等几日,或许,有缘人这几日自会出现。”师傅满心的欢喜,方肯为他人停下脚步。这株仙草对我们意义不凡,对师傅也是很为重要。
回房间路上,我想着仙草,道:“凝静,你想换那颗心吗?”她微笑着,眸中尽是璀璨微笑,道:“当然想呀,那么一颗心,我们即便修仙百年,也断然没有拥有那颗心修炼的半百修为高强。”我干笑了笑,她甜美的回过头来看向我,道:“锦芯,你是不是很想要那颗心?”我诚实的点头,郑重道:“很想。”她笑的像百灵鸟般欢喜雀跃,道:“那我得好好考虑那颗心是给你,还是我要。”
说着往自己房间一蹦一跳走去,我又是干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我要不要告知她?”又一想,道:“可她想要那颗心的欲望是那样的强,我怎能夺人所好?”又是一想,道:“可我是身不由己呀?”我埋头边走边说,厨娘不知何时走来我面前,道:“小姐,在说什么身不由己?”我抬头看向她,道:“没什么。”说着绕开她走去房间,只见狸猫伏在床上安睡。
师傅这几日一心只在研究仙草,不急于修仙。
我突然想到狐狸,便跑出府中,独自走下山,站在山巅,大喊道:“狐狸,狐狸。。。。。。”接着喊道:“狐狸,你快出现。”一人突然来到我面前,我顿时吓了一大跳,这心难安。师傅冷漠的瞧着我,道:“徒儿,你可还想跟着为师修仙?”师傅言语之下,许是不悦,从跟师傅修仙熟络后,他便不再用徒儿、为师在我面前自称,我支支吾吾,言语不清道:“师,师傅,你,你怎会,跟我来?”
他沉默片刻,如此一来,我想要那颗心,更是难,我诚实回答道:“想,无时无刻想。”他一甩手,大步离去,道:“若再想跟为师修仙,就莫再见那狐狸。”我怔怔看着他离去的白色背影。
狐狸,师傅莫非跟狐狸相识?
万种猜测袭来,思绪乱作一团。
又是一日,昨日回山,我未再见师傅,‘喵’狸猫跳来我面前,我将它放置在腿上,道:“碧水,你可知我失去心,想要一颗心的苦楚?”它又是一声‘喵’,我笑道:“我就知碧水知晓我的心意。”我绕着狸猫的痒痒,道:“碧水,你给我将心取来,可好?”它跳下地面,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过了会儿,狸猫嘴里叼着一颗红色的心,我惊讶的跑去,这狸猫,莫非是那仙草的有缘人?待仔细一看,那的确是颗心,却是金丝鲤鱼的心。那心,我怎收。狸猫,还是吃了忘生的狸猫,不是那碧水。
我抱着狸猫走出房间,仆人一如既往的拖着长扇,扫着落叶。我坐在门槛上,安静的看着他一层不变的扫落叶。我满心期待着厨娘此时出现,时过一炷香,厨娘仍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万物焚毁落雨中
凝静气喘嘘嘘跑来,一手搭在我肩上,道:“锦芯,你和师傅说了些什么,他审问我半天,说的话莫名其妙?”我将狸猫放下,道:“去罢。”狸猫飞跑开,庭院安静的仿若只剩我与凝静,仆人始终不抬头,不说话,道:“你回答了些什么?”凝静坐在一旁,道:“我回答说我一觉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晓。”好在凝静未多言,聪明的回答,未露马脚,记得我与她说过在魔界之事不能跟师傅提起,她接着道:“我生怕说漏了话,没敢多说。”凝静也为谨慎之人,我也便放下心,道:“幸好你未多少,昨日,还是因那谎言,被师傅批评了一顿。”凝静惊讶道:“啊。。。。。。”
她将手缩回,道:“你是师傅最欢喜的弟子都被批评了一顿,这两日师傅不像往先的玩笑,担忧我们处境呀。”仆人一片片扫着落叶,直到干净无尘,附入长扇中,我道:“往后在师傅身边小心行事,他人说伴君如伴虎,我们这是伴师如伴虎。”我突然想到凝静前句话,道:“我是师傅最欢喜的弟子?”凝静双眸一弯,道:“是呀,师傅跟我说过那株仙草,是给你,只是叫我先保密,我将这事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师傅。”
我曾还在想那株仙草师傅许是会给凝静,凝静天赋异禀,聪慧兰心,修习仙法一点就通。同凝静认识这么久,我竟找不出她一丝缺点,她就像神一样的完美化身。师傅多半是将仙草给凝静,更好的修炼,如此想来,我错了。我这是第二次领教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知晓了。”
厨娘从厨房走来,只是盯着长扇看,坐在树下,道:“冤家,你这把长扇为何不带走?”叹了口气,又道:“人不在,留下长扇,还不如带走去。”凝静拽了拽我手腕,道:“厨娘在说什么?”我将手放在嘴边,向她作了个禁止说话的手势,凝静会意点头,厨娘继续说道:“不如我将你的长扇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反倒干净了。”说着手上燃气熊熊大火,‘去’字一出,落在地面燃烧,再将长扇丢入火中,我好似听到长扇中的那仆人在向我伤心的求救,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却不知是谁的心。我失去理智般跑去将长扇拿出,不顾手上的烧伤,凝静一惊,连忙跑来,道:“你的手如何了?”我摇摇头,道:“无事。”低头再一看长扇,羽毛以在火焰中化成灰烬,只剩光杆的长棍。厨娘突然大笑,道:“哈哈,干净了,干净了,哈哈。。。。。。”
我无法知晓厨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在见到羽毛烧尽,还能如此大笑的说出,干净了,干净了,这疯狂的举动,背后存在的意义,无数的心碎编织。我迷茫的看向她,我像保护宝贝半将光杆抱在怀中,像是听到仆人在绝望的哭泣,我双眸中的冰凉液体掉落,那是眼泪。厨娘大笑着走开,我一把推开凝静,跑去厨娘面前,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回答,却是透骨冰凉,她慢慢撕下脸上那张布着皱纹的脸,是一张美艳无双的脸,道:“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宝贝,让他在仙界也不得安生。”我僵在原地,看着落在地面的丑陋假皮,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此后,我未再见厨娘,她像这座安静的府邸,感受不到一丝生气。也未再见过那仆人,即使落叶满地,灰尘飞天。
我坐在房间,抚摸着只剩的光杆长棍,道:“仆人,你如何不出来,你感受到焚毁的疼痛吗?”我呵呵一笑,又道:“厨娘走了,一去不回,像从未来过,仆人,你为何不挽留她,在她消失之后,你也消失的这般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