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居高临下的望着脚边苦苦哀求的少年,有些泛黄的眼眸,闪过了丝丝的自嘲,“这世上谁都会死,没有不该死,也没有谁该死。”
凌嘉指望无望,凄然的笑脸,失魂落魄,任凭额头的鲜血肆意顺着鼻梁,往下流,“拿我的命,换她的命也不行吗?”
如果可以换,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命。
无名瞪着凌嘉决绝的面容,眼底忽的闪过痴狂之色,他自嘲的冷笑,“如果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去死,我又何苦这般自我放逐,痛苦半生……”
说着,无名凝着的剑眉,露出了痛苦之色,似想起了数年前,那个大雨的夜,他拥着心爱之人,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下下的咳血抽搐,那痛苦哀怨的眼神,他此生难忘。
为什么要杀她……
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爱上这个卑贱的女人,我的骄傲不容有污点,她必须死。
无名的神态忽然变的有些癫狂,沧桑的面孔,时而痛苦的低吼,时而痴痴的傻笑,摇着头,一步步的走出了屋子。
噼啪跳跃的火焰,调动着满室的温热,却无论如何也暖不进凌嘉的心,此刻的他,如入冰窟,脑子里翻翻转转都是那句话,活不过三日……为什么活不过三日?
凌嘉绝望的跌坐在地。
良久。
他握着叶青璃瘫软的玉手,泣不成声。
叶青璃被凌嘉的哭声吵醒,疲惫的睁开眼眸,微动着手指,想要帮少年拭去眼泪,奈何她已经无能为力。
……
夜。
赤月,未央殿。
威严的帝王,披着漆黑的斗篷,巍然不动的立身在这座久经沧桑的宫殿,冰冷的虎目,流传出一股慑人的深邃。
好像他天生就该是万人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然,此刻的帝王,却只是静静的站着,望着殿外重重宫阙,耳边呜咽的夜风,一瞬间,好像他会回到了初登大位,入住未央宫的那一夜。
侧耳听着冤鬼哭泣的声音。
孤寂与惊恐,侵蚀了他的心。
良久。
楚云翼僵硬的脖子,才微微动了动,他望着面前紧绷跪坐的暗卫,有些不适道:“……你,把刚才的话,在说一遍。”
那暗卫似乎可以感受到楚云翼此刻的情绪,不敢有丝毫的触怒,低着头,缓缓的又道:“蓝雨皇三日前驾崩,太子赵策继位,赵策背信弃义与黑水合谋,忽然倒戈相向,与叶大人在太子府发生激战,叶大人……至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楚云静坚如铁石的心,忽的一疼,转瞬便是痛彻心扉。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自负,蓝雨的叛变来的太快,快的让人始料不及,而他却亲手送自己心爱的女子,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叶青璃,你现在哪?
楚云翼厚实的大掌,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因为那个地方,已经疼的不可抑制。
“请陛下保重龙体。”
楚云静喘着粗气,沉闷的语调,狠狠的传出,“立刻,立刻派人,无论用多少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叶青璃,一定要找到她……”
“是。”
暗卫领命而去。
这偌大空寂的未央殿内,伟岸的帝王终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狼狈的如被人丢弃的孩童,无助的捏着自己的领口,似乎想要让呼吸通常一些。
“陛下。”
小灵子快步而来,忧心忡忡的就扑坐在了楚云静的跟前,映着殿外银色的月华。当小灵子看清对方,满面痛色的容颜时,忍不住心头一震。
一滴晶莹的泪花,自那双威严的虎目中淌出,他有些哽咽的问:“叶青璃死了吗?你告诉朕,她死了吗?”
小灵子白着脸,如拨浪鼓般的摇起了头,“不,叶小姐福泽深厚,她不会有事的,她会回来的,回来见陛下。”
是吗?
楚云静无声的想着,一直大掌,猛的握住了小灵子的手腕,力道好似要捏断他的手骨一般,狠狠的道:“传大将军进宫。”
文章正文 340 故人在见
万籁寂静的夜。
火焰好不停歇的跳跃着,凌嘉如被摄去灵魂的傀儡,僵硬的趴伏在床前,无比贪婪凝望着叶青璃,昏迷的容颜。
面对自己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的流逝,这是何等煎熬。
凌嘉几乎哭瞎了自己的眼。
可哭瞎了又如何了?同样救不了她,他只是个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人,除了豁出自己命,他别无他法,可却老天却不要他的命,偏要带有大小姐。
他有什么办法?
他没有办法。
门前,看着凌嘉如此痛苦煎熬的模样,无名深思游离,当年,他不也是这般,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点一点的死去,干掉眼泪,就是没办法。
这恐怕是上天,对每个有情人,最大的惩罚。
人……终是奈何不聊天。
念溪,你是否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夜风骤起,人迹罕至的深山,开始变得越发寒冷,可无名却立在这寒风之下,一动未动,直到,林子的尽头,传来了外人的气息。
有人来了?
是追杀这对男女的人吗?
无名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此刻却不愿打破这二人,最后生死的离别。下一刻,他御起轻功,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下。
圣姑一路疾行而来,她依稀在前方遇到了亮光,叶青璃就在那里吗?
她怀着疑惑,支身潜进了丛林之中,叶青璃,这个令她心存忌惮的女人,今夜,必定要有个了解。
“嗖……”
黑暗的未知处,忽的袭来一枚刁钻的暗器,力道之很,让人胆寒。
圣姑一时没有执意,匆忙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个闪身,冷冷的夜风中,立刻传来‘叮’的一声,短暂的金戈交鸣之后,在度恢复了平静。
但圣姑的心,却没来由的提了起来,有敌人。
“谁,滚出来。”
“嗖……”
第二枚暗器,在一次袭来,这次,圣姑终于看到了敌人的身影,暗自冷笑,直接御起轻功,塔草而行,冰寒的长剑,转瞬便刺到了无名的跟前。
乍然而起的寒芒,立刻映出了一双野性的眸子。
无名拔出腰间的匕首去挡,奈何圣姑的剑非凡品,直接便将那匕首斩成了两段。
而无名,显然也是超一流的高手,高大的身影,立刻如风一般退去,可他沧桑的脸孔之上,却在这一刻,布满了惊骇,不是因为对手的厉害,而是因为那把剑。
“水月。”
圣姑没想到,对方居然识得自己的剑……不对,这个声音,唤水月时的那个声音?圣姑漠然的面容,突然化作了惊变。
“你……”
当内力修炼到这种高度,圣姑完全拥有夜视的能力,她立即定睛望去,就将茫茫半人高的野草中,那个巍然高大的男人,笔直而立,昔日俊朗的容颜,已然变的沧桑冷漠。
而无名,当看清圣姑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震惊。
“是你。”
阔别多年,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望着这个人,这个她昔年付了一腔柔情的男人,圣姑同样震惊莫名,良久,好像她就要石化的时候,方才幽幽的开口,“你……这么多年,一直就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吗?”
“是。”
“你……”圣姑冰冷的容颜,似乎在极度的隐忍着某种情绪,然而眼眸,却是暴露了她深心处的那点柔情,“你,还在恨我?”
“是。”
无名漠然的脸孔,好像石刻的一般,冷硬的可怕。
“可是已经七年了。”
“七年又如何?一辈子,我也不会忘记。”无名狠狠的瞪住了圣姑,“是你,是你杀了念溪,我下辈子也不会忘记。”
冷清的话,如刀子,割裂了圣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温柔的眼眸,徒然变的冷冽,“我同当年的态度一样,她该死。”
“可她是你的亲姐姐。”无名低吼。
圣姑则冷笑,“在我们的这个家族,强者为尊,她不过是角逐中漠然离场的弃子,连最低下的婢女都不如,她凭什么跟我争?”
“你这个疯子。”
“欧阳秋。”
圣姑恨急了这男人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她,如果不是这个眼神,当年她也不至于气急杀了念溪,造成最后不可收拾的局面。
本来,这个男人会是她最般配的伴侣,会是她一生的爱人,她多么想念,他用温柔的眼神看她时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要有那场试炼?
为什么要有念溪?
“休要在唤这个名字,欧阳秋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有无名。”无名漠然背过身去。
圣姑努力的深呼吸,却发现周遭尽是冰冷的气息,吸入腹中,不过是冷了她的心,“我们,真的不能回到过去吗?”
“不能。”
为何会如此绝情?
圣姑握紧了袖中的拳掌,黑纱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布满了骇人的冰霜,“你救了那对男女?”
“是。”
“她是我的大敌,我若不杀她,终有一日她会杀了我。”圣姑狠狠的瞪着无名,在不似刚才的感情化,而是恢复了那个杀个果断的圣姑。
无名立身半人高的草丛间,冷冷一笑,“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那个人的命,我保了,你若非杀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圣姑气急,锐利的眼眸,恨不得在无名的脸上,瞪出两个窟窿,“你就非要与我为难?”
“从来就不是我与你为难,而是你一直在与我为难,那个人你就是不杀,她也活不过三日,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无名漠然道。
叶青璃受伤之重,圣姑在清楚不过了,在加上药物的反噬,她能活着,已经是一种奇迹,所以圣姑信了无名的话。
她实在不愿跟这个男人在此动手,只好妥协,“那我三日后在来。”
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了脚步,冷若冰霜的容颜,微微有了几分溶解,“欧阳秋,你……能在唤我一声兰儿吗?”
“不能。”
“为何?”
“因为我的兰儿已经死在了那次试炼,在也不会回来了……”
夜风呜咽的之后的话,但传送的,依旧还是那份凉凉的无情。
目送着圣姑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名终于长身一叹,他喃喃自语,“兰儿啊,兰儿,我初见你时,并不知你是家主的嫡女,我若老早知道你会继任圣姑,成为家族的掌舵人,刽子手……我断不会与你一起,对念溪的爱,或许是偶然,但却是必然,你我终究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文章正文 341 情到深处
当从昏迷中醒转,得知被骗的楚云静,如疯了一般赶回蓝雨,那时,大势已定,但那个被他日夜思念的女子,却是已经了无音讯,有人说她逃了,有人说她死了。
站在蓝雨人流不息的大街上,楚云静心灰意冷,失魂落魄……过了很久,他突然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惹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这样俊美风华的公子,难道痴傻了不成?竟会当街哭的如此伤心,究竟是何人?何事?让他这样伤心。
他们不懂。
她也不懂。
谁也不懂楚云静的用心,谁也不懂他深刻的那份情,明明严重的警告过自己,不要爱上那个危险的女人,但终究,他还是不可自拔的爱了。
到最后,伤的不过是他自己。
几日后,他凭着鬼公子留下的记号,来到了黑水国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这里不及蓝雨的气候温润,早早的迎来了初雪,天地之间,遍地银装素裹。
楚云静终于在山谷中的一处庄子里,见到了鬼公子,东方羽。
初见,他险些没认出来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昔日俊美无双的面容,已经是瘦的皮包骨头。听小蝶说,他日日都会坐在门前,望着蓝雨的方向,从太阳初升到日落,从没间断过。
楚云静知道,他是在思念叶青璃,却从来不肯说出来,因为只要一说出口,那相思之意,足可让他生不如死。
但这样活着,不也生不如死吗?
看那一头长发,已经寸寸成雪,直教人莫名的伤怀。
小蝶抹着眼泪说,“师哥不该爱上青璃姐姐,若不爱,也不会这般痛苦。”
但楚云静却知道,东方羽肯定没后悔过。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青璃来看我了,你说我是不是痴了?青璃,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楚云静默然无语。
“前日,我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药方,叫忘忧,服下这颗药,便会忘记很多痛苦忧愁的事,脑子里只有开心的记忆。”
鬼公子空洞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楚云静,良久,道:“真的有如此神奇的药?”
“我带来了,你要不要试试?”楚云静自怀中拿出一只瓷瓶,里面有一颗龙眼大的药丸,若隐若现的滚动。
鬼公子颤颤巍巍的接过那瓷瓶,瘦的皮包骨的脸上,却是忽然笑了,“拿走吧,纵然可以忘,可我怎么舍得忘记。”
情到深处,明知痛苦,却依旧不肯忘记,何苦呢。
……
第二日,叶青璃悠悠醒转,烧已经退了,可是她知道,她这身子已经破败不堪,恐怕活不了几日了。
凌嘉不眠不休的守在床前,仅仅一夜,发丝,已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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