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一匹,然后是十匹,最后是成百上千匹……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的空间变成马厩,反正现如今她对空间操纵自如,只要一个简单的念头,随身空间便清爽如初。
但是,西辽的马,却渐渐地被她买空了。
赵瑗行事谨慎,没有去买军。马,而是去了几个私人马场,一点一点地套料。等到西辽新帝第一把火将辽国旧派烧了个干净,野心勃勃地预备烧第二把火时,她已经在西辽整整呆了两个月,能买到手的马,基本都买光了。
耶律大石惊恐地发现,本国境内的良种宝马,尤其是马中之王汗血宝马,短短数月之内居然只剩下了公的,而且消失得无声无息,每一笔交易记录都有据可查,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是谁?
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耶律大石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思考出结果来。但是,为了彻底转移西辽的实现,他决定点起西辽的第二把火。这把火的名字叫——征战天下。
只有让西辽成为最凶悍的国家,才能洗刷他篡位的骂名,成为一代明君。
是年春,西辽新帝遣大将萧斡里剌率兵东进,绕道蒙古,直逼燕云。
第97章 西征〔四〕
西辽的皇帝耶律大石,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西夏国看似凶悍;其实并不足以为惧。能够依附强大的辽国、强大的金国;恰恰证实了他们本身的秉性。只要辽国足够强大,西夏国就会俯首帖耳,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教训。”
“而水草肥美的河套之地,广袤无垠的燕云十六州;才是我们必须要争取的地方。”
“只要有了燕云十六州,东可掣肘金国残兵,南可威慑宋国;西可敲打西夏;北能沟通蒙古,是一处绝佳的枢纽之地。必须要争,一定得争。”
“只有拿下了燕云十六州;朕;才算真正做了辽国的皇帝。”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一种叫做“火药”的逆天利器。
因为就算赵瑗自己也没有想到,重金悬赏之下;居然真的有勇夫;替她把黑火药的威力提升到了极致。在辽将萧斡里剌带兵潜入燕云的第一天,先锋部队立刻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她觉得,这批黑火药的性能,已经勉强抵得上硝化甘油了。
这个消息传到西辽的时候,整个西辽都炸开了锅。
每个契丹人都热烈地讨论着这场“天雷”,他们觉得,这是天狼神不满耶律大石篡夺帝位,故而降下天雷,以儆效尤。但耶律大石本人,则对这场天雷表示很镇定。毕竟是秘密派遣的部队,折损再多,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掉。
据说,这位新任的辽帝,耶律大石,他先是召回了萧斡里剌,命他直接攻入西夏国都,提着西夏王人头来见,然后硬生生地在辽宫里咳了一口血。
耶律大石咳血的那一夜,月明星稀,没有乌鹊。
赵瑗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辽宫,蒙着脸,认真仔细地研究了耶律大石的身体素质,确认他的寿命还有很长,才磨磨蹭蹭地拿走了辽国的镇国重器。她也不晓得那镇国重器是个什么玩意,只记得很沉,颜色也很刺目,据说她离开西辽国都的那一天,耶律大石又咳了一次血。
三月草长莺飞,绿野苍茫。
这里已经没有所谓的商道了,连胡人也很少过来。残存的契丹人龟缩在罗布泊以西,蛮横地指挥他们的将军,萧斡里剌,在扎脚的戈壁滩上千里急行军。据说霍去病曾经到过这里,据说他从这里跨越了万里祁连山,创造了千年的酒泉……可惜,这里是西夏国的土地。
赵瑗裹了裹奇怪的皮裘,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一个西夏女人,牵着骆驼,慢慢走过一道道坎儿井又走过万里黄沙。她特意绕开了西夏的国都,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去喂西夏王一点毒药。
西夏国有厉害的将军么?
当然有,否则怎么会杀得种家片甲不留?
那场浴血鏖。战已经成为西夏国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的西夏国,早已经不将大宋放在眼里。他们恐惧着西边的契丹人、北边的蒙古人,单是嘲笑东边的宋人。据说有个西夏人编了个段子,传唱颇久:
金国人:有铁浮屠,任性,打契丹人。
契丹人:有骑兵,任性,打西夏人。
西夏人:有后台,任性,打宋人。
宋人:有书读,任性,打自己人。
这个段子源远流长,曾经为许多人广为传唱,一度成为西夏国最最流行的段子。西夏王听了哈哈大笑,特意赏了那人一鞭子,鞭上带钩,抽得他只剩半身皮。肉。当时西夏国还是后党专权,太后表示此人甚有才华,又赏了一鞭子,紧接着还赏了西夏王一鞭子,活活将西夏王抽得跪地求饶。
再然后,西夏王娶了辽国公主,仗着岳家威风,将太后一系全部下狱;再然后……大家都知道了。
赵瑗慢慢横穿了整个西夏国,一路揣摩着西夏人的想法。西夏王姓李,属党项人的一支,不知为什么就是和大宋不对付,天天做着一统大宋的美梦。他们没有金人的强盗逻辑也没有契丹人的强盗逻辑,欺软怕硬这一点倒是和西夏王本人很像。整整四个月,大宋西军在河朔一带拖住了西夏主力,但西夏人却依旧认为宋人没什么了不起。
她毫不怀疑西夏国会惨败,她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倘若种沂执意想要复仇,这笔帐,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西夏王李乾顺?还是当时带兵的西夏将军?还是当时亲手诛杀种氏族人的……所有人?
他什么都没有同她说过,她只能默默地胡思乱想,顺带在经过西夏国的时候,为他多搜集一点资料。无论是西夏王的还是西夏将军的,只要对他有用处,她都想多收集一些。
大概,她已经将那个人深深镌刻进了骨子里吧。
忘不掉、抹不去,分离小半年,心中所想所念的,全部都是他。想他的声音,想他的容貌,想他一切的所有……
她牵着骆驼,硬是从西辽一步步走回了西夏与大宋的边境。
即便不用去看,她也能猜想得到,自己这副形容是没法看了。
西夏与大宋的边境,一个是代州,一个是朔州。
赵瑗自然而然地先去了朔州,找到那处水草丰美的马场,开始一匹接一匹地往外放马。汗血宝马生来彪悍,西军又舍不得将这支王牌全部放到战场上去,所以只是慢慢轮替着用。公马母马驳杂在一处,立刻撒起了欢儿。她忍着不适放出了所有的马匹,又驱散了空间里所有奇怪的东西和奇怪的气味,冷不防被一双臂膀抱到了怀里。
身后满是干净且温暖的气息,夹杂着几分雨后青草的味道。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究竟是先说自己形容不整比较好,还是先说自己需要去洗个热水澡比较好。唔,她觉得自己那件沾满黄沙的大外套也需要换一下。
“我很想你。”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呜咽:“瑗瑗,我很想你。”
从未想过他竟有这样大的力气,几乎要将她整个揉碎在身体里。修长的指节攥紧了她的肩膀,侧头看去,指侧一层薄薄的茧,分明是长年挽弓射箭的缘故。他只说了那两句话,便深深埋首在她的发间,愈发用力地抱着她。
赵瑗有些讷讷:“那个……我……”会情。郎之前需要沐浴更衣一下。
身后之人不答,却将她抱得愈发紧了。
“你没感觉我身上……”有点,嗯,那个,嗯,不太清爽?
“别说话。”他沙哑着嗓子说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木然地站着不动了。
多亏身边的马夫详加解释,她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缘由。原来她装病从燕京遁走之后,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就开始满天飞,比如她得了天花啦,比如她被人暗杀啦,比如官家将她嫁人啦……每一个新的消息传到边关,他都要难受上好多天,才能渐渐缓过劲来,迎接下一个更加令他难受的消息。
唉……
赵瑗垂下头,有些愧疚地说道:“是我不好。”
“不,你临走之前,便已经同我说过了,是我自己……太过魔怔。”他的嗓音愈发喑哑,透着深深的疲惫。
赵瑗试图让气氛变得更轻松一些,随意找了个话题问他:“你是不是恰好就在朔州?咳咳……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那么急着来马场了。”应该先去洗个澡的,嗯。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说道:“我听说马场上凭空出现了许多汗血马,还是雌的,便猜测是你回来了。”他说得平淡,很好地遮掩了背后的一些故事。比如他原本在什么地方,又是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中途累坏了多少匹马……等等等等。
她垂下头,心底微微有些刺痛,却笑着说道:“唔,我想去泡一泡温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身后传来了他低低的声音:“好。”
朔州这处地方,温泉不多,却恰好就在附近。
他骨子里就是个古板守旧的男子,就算变得狠戾了一些,也依旧是个狠戾且古板守旧的男子。赵瑗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去了温泉里泡着,被热气一蒸,眼前又是泛滥的水泽。
真是……太容易哭了,这不好。
她揉揉眼睛,将全身疲惫慢慢泡开。其实她很想邀请他一同来泡的,反正三年之期已经过了不是么……不过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她隔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扬声叫着他的名字,石头后传来了他低哑醇和的嗓音。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块石头聊着天,被热腾腾的白气一蒸,漫天水泽尽化做了无边无际的缤纷落英,恣意蔓延。
“我在等官家的旨意。”他低低的声音隔着石头传过来,透着几分慵懒的意味。
“只要官家一降旨,迎接西夏人的,就不再是挑。逗的西军,而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飞云骑。”
三年,整整三年。
三年的厉兵秣马,只为这一刻的意气风发。
一夕将军令,万里河山,旧貌换新颜。
第98章 水色
赵瑗望着眼前弥漫的白雾,周身蒸腾的茫茫热气中;迷得睁不开眼。她已经不愿去回忆过去半年的经历;只想在他低哑醇和的声音中就此睡去,什么也不用去理。
西辽、西夏、黄土高原上扬起的漫天黄沙,硝烟弥漫中破碎的铁甲,浴血将士们的悲歌号哭,如血残阳下马儿哀哀的嘶鸣……这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只余下温软的水花与蒸腾的热浪,还有些许微微刺鼻的硫磺气息。
“瑗瑗。”他低低叹息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生出这些念头。”
“什么念头?”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执一剑而扫天下,所向披靡。”他低醇的声音透过朦胧白雾,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再没有人胆敢欺辱于我,我最心爱的人,我为之守护一生的……”
最后几个音节模糊不清,渐渐在白雾中隐了去。
“嗯。”她迷迷糊糊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要为他撑起一片无垠的苍穹,再不受繁文缛节的压制与束缚,如一只矫健的鹰呼啸而上,撕裂大宋边疆的沉沉薄暮,骄傲且凛然。
她听见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你晓得,我身上背负着许多东西。”
“嗯,我晓得。”
“我没办法在公与私之间权衡。”他的语调渐渐沉了下去,隐隐又透出几分冷意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身化长剑横扫大漠,替我死去的族人复仇,替数百年来死去的……那些族人,同伴,袍泽,复仇。”
“这并不矛盾。”
“……莫要宽慰我了,瑗瑗。”他苦苦笑了一下,“一个处置不好,我的罪名,便是‘公报私仇’。我在朔州呆了这许多年,将锐气与恨意磨了又磨,深深压在心底,谁也不敢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若是我一个人潜入西夏国,将他们一一杀了,又将如何。”
她渐渐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迷蒙。
“但我又清楚,根本不能这么做。”他痛苦且疲惫地说道,“一旦我这么做了,只能是平白送给西夏一个开战的理由。因为错在大宋一方。呵……”
赵瑗伏在水中揉了会儿眼睛,扯过白布擦干身体,披上外衣起身。
石块的另一方,声音已经渐渐小了下去:“我……不该同你说这些的。”
月色朦胧,其华如泻。
浅浅光华下,青年背靠着石头,深深皱着眉,唇上一点一点地淡褪了血色。冰冷的剑搁在脚边,被他紧紧握着,五指骨节微微泛白。她记得他说过,难受的时候都会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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