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欢说了傅岱一句:“你别跟着我了……”
声音清冷拒人千里。
然而只有傅岱知道,熊欢冷清的表面下包裹着一颗更加柔软的心。
傅岱挑起唇角一笑:“我这是热爱班集体,同学之间要友爱互助呀。”
柯迪嗔道:“二岱越来越不要脸,你赶紧让班长在班务日记给你添一笔助人为乐的好人好事吧。”
徐醒闻言,转过头瞅了傅岱一眼,不甚在意,毕竟他们全班现在对于傅岱追熊欢的举动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柯迪拎起装着训练服的书包,准备下去参加体育生的训练,临走前不忘跟傅岱和陆彻说:“彻哥,二岱,等着我训练结束回宿舍找你们啊。咱们今晚AV8D嗨起来!”他不忘补充道,“诶,对了,彻哥,把姜继泽也叫上啊。”
陆彻叼着吸管,心不在焉地点下头。
傅岱跟着熊欢走到后排座位,闻言就应了句:“光惦记着姜继泽,你女朋友还在处着没啊?怎么从来不见你带她出来玩。”
柯迪打哈哈道:“她不喜欢那种场合嘛。我一会儿把邹芒也带上。”
傅岱嗤了一声,没有多问。
柯迪拉开自己的椅子,蹲下身在书桌里掏半天,将隐蔽藏好的两包黄壳Panda挖出来。
柯迪冲陆彻嘻嘻笑:“上次才说很难买得到呢,昨儿就搜刮到两包了。”
柯迪见徐醒在旁边,便顺口问句:“班长,你要抽吗?”
徐醒抬头望向柯迪,轻皱眉头道:“我不抽烟,烟味太难闻了。”
柯迪一听,伸出手做欢迎的手势指向徐醒,夸道:“看看,这才是我们的好班长,是我们大家的好榜样。”
徐醒无语地说:“你也少抽点啊,不会影响到体考发挥吗?”
柯迪一听就笑嘻嘻,挠着下巴道:“我觉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的,否则我就不止跑个全市第三名了。”
徐醒:“……”
行了你最棒。
柯迪把两包烟塞进书包里,将轻飘飘的书包往身上一撂,转头跟陆彻说:“彻哥我先下去了啊,诶~周末就该好好放松放松。咱班主任一直教导我们,学的时候要认真学,玩的时候就得尽情玩。”
柯迪今天在邹芒的督促下背了20个单词,觉得有必要劳逸结合,犒劳一下自己。
柯迪一走,班里就安静了。
等到徐醒做完了值日工作,班里只剩下他、王子丛和熊欢的同桌,熊欢拎着垃圾先走了,傅岱跟着她一起去的。
至于陆彻是什么时候走的,徐醒刻意没去注意。
徐醒和王子丛收拾了书包,一起走到校门口。
王子丛问:“醒醒,你要等公车吗?我送你回去吧?”
校门口就有一个公车亭,徐醒往常都是搭公车回去。
徐醒说:“不用了,我爸说要来接我。”
王子丛点点头,和徐醒道了别,这才往校大门左侧走了。王子丛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家里的车换来换去都是豪车,低调不能,他又不喜欢被人围观,所以每次都让司机不要开到校门口。
校大门很宽敞,司机在僻静一点的地方等着,但也距离校门有段路程。王子丛哼哧哼哧地走了一小段路,就停在原地,从口袋里掏了根士力架出来吃,他需要补充一点能量才能坚持走完这段路。
王子丛刚走没多久,徐醒的爸爸就开车到了。
徐醒坐在副驾驶座,刚拉着安全带系好,就听徐爸说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咱顺路去买回家。不过得快点儿,你妈刚来电话说你表叔在咱家等着呢,想借车去办个事。”
徐醒原本想让老爸顺路去趟超市,他要给徐因买糖的,一听就说:“没啥想吃的,直接回家吧。”
徐因认定的那家超市离家不算远,他明儿走去买也成。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好在徐醒放学早,出来玩乐的人还舍不得散场,因而他们一路到家倒也没怎么堵车。
回到家时,那个表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徐醒进门换了鞋就先礼貌地问好:“叔叔。”
徐醒妈妈在厨房忙活,一听徐醒回来就探个头,问道:“醒醒呀,今晚想吃饭还是火锅?”
徐醒应道:“火锅吧。”
徐爸走进客厅,把车钥匙递给表弟,说:“急着去哪?要不你吃了饭再走吧。”
表叔接过钥匙,不咸不淡地说:“不是我说啊,表哥,徐醒都这么大了,周末放学你还得开车去接他呢?”
徐爸挠着头道:“这不我双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表叔又说:“你这不是在惯坏孩子嘛,市中门口就有公车亭,路线还直达这里呢,徐醒一男孩子哪能养得这么娇气啊。”
徐醒听得一脸懵逼:“……”
徐爸还没回答,徐妈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话里却夹着刺回击:“不是孩子娇气,是我比较矫情呢。我就是心疼孩子,怎么疼都觉得不够呀。看到他爸闲在家都不去接儿子,我就闹心。”
表叔:“……”
徐妈又说:“当初就是为了方便接俩孩子上下学才买的车呢,要不现在你想借也没得借呀。”
表叔:“……”
他觉得嫂子简直不可理喻,也没等徐爸再挽留,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等人一走,徐爸就跟徐妈发牢骚:“你怎么能那么说话呢……”
虽然徐爸觉得老婆说的话不太妥,也没有当着表弟的面直接说她。
徐妈哼道:“我的儿子我想怎么疼是我的事,哪轮得到他个外人来说三道四!脸可真大。”
徐妈推开徐爸,语气变缓地对徐醒说:“醒醒,肚子饿了吗,要不先喝碗汤吧?”
徐醒应了声好,把书包卸下来,跟在老妈身后进了厨房。
徐醒家所谓的火锅,并不是红彤彤的红辣锅,而是清汤火锅,涮出来的牛肉羊肉再蘸辣椒干碟来吃。
绕是如此,徐醒吃完这顿清汤火锅之后,当晚就蹲在厕所老半天都拉不出来了。
便秘的时候会让人心情烦躁,徐醒坐在书桌前面,越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书复习写习题,越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站起来,去客厅走动走动。
徐醒有个习惯,心情烦躁的时候去跑步出一身汗,再洗一个热水澡就会心情舒爽很多。
他瞅了眼客厅的大挂钟,现在九点半,夜跑倒也合适,便朝里屋喊了一声道:“爸,我出去跑个步。”
徐妈出去跳广场舞还没回来,家里就剩徐爸一人在书房看新闻,他闻声应道:“好,别太晚回来。”
“好。”
徐醒觉得带手机累赘,就往裤兜里塞了张百元大钞,换上跑步鞋,出门去透气。
周末夜晚,外面比住宅区更热闹。
徐醒沿着公园的河岸跑了两圈半,直到内心的烦闷感随着汗水蒸发,他这才慢慢悠悠地散起步来。
徐醒回家之前,不忘绕了大半圈远路,专程去一趟超市帮徐因买糖,准备明儿给她寄快递。
那家超市在市区的繁华地带,地处娱乐中心,附近有影院KTV,离它不远的地方就是市内最有名的Evening Show酒吧,整条大道彻夜灯火辉煌,热热闹闹。
徐因只说让徐醒顺带给她寄一盒糖,徐醒进了超市,站在货架前认真地瞅着糖盒上的生产日期,按照徐因吃糖的速度来估算买几盒。
他买了糖,拎着额外付了五毛钱的购物袋,朝着回家的方向走,途径酒吧的门口,忽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醒放缓脚步——
一个他最不想遇见,却又最阴魂不散的人。
徐醒刚才没有注意看,毕竟酒吧门口醉酒闹事的人远近有闻,过路的人习惯于埋头就走,省得跟醉汉对视一眼就被认做是在挑衅。虽然酒吧的门口就有保安,但是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等到徐醒认出前面的人是陆彻时,两人的距离只在三米之遥。
陆彻站在路灯下,橘色的暖光洒落在他柔软的栗色头发上。
徐醒秉承“就当今日无事发生”八字金言,正想坦荡荡(悄咪咪)地绕过去,结果——
在徐醒动作之前,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子从他身旁越过去,又径直冲陆彻走过去。她的嗓音如同抹了蜜般甜蜜蜜,一上去就用最烂熟的搭讪话娇滴滴地问:“帅哥,自己一个人呀?”
“……”
徐醒目睹这一场景,唯一想问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位姐姐,你是从后面走上来的,一样看到背影,凭什么直接略过他就冲陆彻去了?而且看到背影就搭讪,这也能笃定对方是帅哥?
徐醒无语了一会儿,很快就又释怀,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身上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裤子吧。
陆彻听到有人搭讪,漠然地抬起头转过脸来——
他眯着眼,头发些许凌乱,薄唇间还衔着一根烟。
上前搭讪的女孩儿愣了一下。
陆彻冷峻的面庞笼在烟雾缭绕中,越是看不真切就越撩得人心痒痒,袅袅烟雾下的俊美外貌招得路人频频侧目,大概是因为这个初秋的夜晚,晚风微凉,他的眉眼间仿佛凝了霜,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冰冰的气质又拉远了距离感。
陆彻的目光则是越过女孩,停驻在她身后的徐醒身上,表情也瞬间变得茫然。
陆彻恍惚地呆了两秒,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地摘下嘴里的烟藏在身后。
徐醒:“……”
这是干嘛呢?
女孩儿见帅哥看向她的方向,仿佛透过他的眼神获得允许,没有眼力见地想要上前挽陆彻的手,就被陆彻一声冷冰冰的“滚”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又讪讪地离开了。
因为女孩的突然靠近,陆彻这才回过神来,也反应过来现在藏烟已经来不及了。他兀自狼狈一番,轻轻地捏着自己的嘴唇,尴尬地把烟摁在路旁的垃圾桶上面。
徐醒在陆彻看过来的第一眼,就生生抑制住想要转身落跑的冲动,他自认心中坦荡荡,跑个屁,必须不能跑呀。
陆彻的目光先是落在徐醒手里提着的超市袋,然后轻轻地笑着打招呼道:“班长,晚上好呀~”
神情和态度全然大变样,不见刚才叼烟的漠然神情,也全无呵斥搭讪女孩的恶劣态度。
徐醒敷衍地说:“好。”
徐醒要走,陆彻就喊住他,问道:“班长,你家就在这附近呢?能收留我一晚吗?”
徐醒闻言,毫不迟疑地说:“不能。”
陆彻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也不恼,继续腆着脸说:“就当行善积德收留我呗,我今晚都任你为所欲为呀,好不好?”
徐醒听到陆彻揶揄就锁紧眉头,没好气地骂道:“神经病吧你。”
徐醒想直接绕过陆彻,陆彻又伸手拦住他。徐醒微不可察地皱下鼻子,嗅到陆彻身上轻微的酒气,还混着淡淡的烟草香。
徐醒对烟味极为厌恶,但陆彻身上掺杂着酒气,倒是将那难闻的味道冲散了一些。
陆彻被徐醒一撞,身子晃了晃,他现在没力气,心想要是再逗两句惹得徐醒直接走了,他还真拦不住。
陆彻权衡了利弊,这才正经地说道:“班长,我是认真的。我手机丢了,身上没钱打车,而且学校十点就门禁了,没钱没身份证也没法去酒店开房。”他正儿八经地叹了口气,“你当我刚才是在干嘛呢,我望着来去的车流,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啊。”
徐醒听完,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这才想起自己也忘了带手机,他蹙着眉说道:“你跟路人借个手机,打电话找人来接你回去就行了呗。”
陆彻可怜兮兮道:“我哪记得住柯迪他们的号码啊,而且他们一个个喝得烂醉,还转战下一摊去了。”
徐醒是七班班长,当然知道陆彻不是本市的户籍,他转校来这里上高中,在市内无非也就是认识同校那几个狐朋狗友。
徐醒还想再乱扯,就听陆彻自己补充道:“邹芒倒是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不过他留校学习了,门禁也出不来。”
“……”
徐醒紧皱着眉头,狐疑地问:“手机真丢了?会不会是落在酒吧里了,要不再回去找找?”
等陆彻一进酒吧,他绝对转身就跑。
陆彻幽怨地说:“我在酒吧就没拿手机出来玩过,唉,我又没女朋友,也没啥重要消息需要时刻查看的,估计是被人顺走了。”
这时,徐醒忽然想到——我靠!陆彻的手机一丢,他的录音就跟着不见了呀!
他是智障了吗?居然还怂恿陆彻回去找手机?
徐醒一想通这层关系,心情大好,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但他还是假意关心地谨慎问道:“换手机可就麻烦了,你手机里储存的照片之类的东西呢,有开ICLOUD上传备份吗?”
陆彻微微歪着头,问:“那是啥玩意儿?”
徐醒瞬间就心情舒畅了:这个low比,居然连ICLOUD都不知道,哈哈,搞笑呢嘛。
徐醒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他全身就剩一点碎钱,虽然足够让陆彻打车回学校,但是学校有门禁时间,他又不是不知道。那点钱也别提开房了,再说没带身份证谁准你开房呢。
徐醒再三权衡,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把陆彻捡回家。谁让他倒霉呢,说不准还就是因为陆彻遇难了,红线才牵引他来救急。
徐醒想到红线,转念一想,遂又安慰自己:保不准今晚陆彻睡着的时候,红线正好出现,那不就能解开红线吗!?
徐醒想得很美。
而陆彻站在夜风中轻声咳嗽。
他今晚喝的酒的度数都不低,酒的后劲有点儿上头了。
今晚的夜风的确有点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