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野获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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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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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臣民如其言备宝物以迎,迎至国五六月,暴长如成人,即能登坛说法,往事来事,无不通晓,经典自能淹贯。特新王面貌不似旧王。

不过五年又生他国,大都多生番地,番人称曰活佛,迎送必以礼,国王持咒,番人不能动,故极敬畏。国王死不葬,新王到,方火旧王骸。骸中有舍利,齿间有宝石,其异如此。第国无刑罚,无兵革,无盐亦无病,无痘毒。稍有病,食阿魏便愈,其人寿多百岁,甚至有百四五十岁者。其官章饰,最尚瑟瑟,瑟瑟者,绿珠也。妇人赭面辫发如虏妇。然饮食重茶,其供国王用牛乳为献。犬马牛俱极高大,犬高至三尺,一牛能载二十人,则犛牛也。多经曲,如《楞伽经》至万卷,此皆史书未载,并记之云。

此郭青螺司马所纪,即得于乌思藏僧触匝巴者,然则活佛信有之,且至今不绝也。匝巴以万历三十年入贡,因留中国。

【红毛夷】红毛夷自古不通中国,亦不知其国何名,其地在何所。直至今上辛丑,始入粤东海中,因粤夷以求通贡,且于彭湖互市,不许,次年又至闽海。时税监高采肆毒,遂许其市易,以抚按力遏而止。至岁甲辰,徐石楼(学聚)抚闽,忽有此夷船近海壖住泊,时漳州海商潘秀等,素商于大泥国,习与红夷贸易,且恃税监奥主,因先世于旧浯屿通贡市为辞。两院仍拒绝,遂罢议。而通番奸商,私与互市,与吕宋诸国无异,距今又十五六年矣。彼日习海道,而华人与贸易,亦若一家,恐终不能禁。说者又以广之香山屿夷盘踞为戒,似亦非通论也。

当此夷初至内地,海上官军,素不习见,且状貌服饰,非向来诸岛所有,亦未晓其技能,轧以平日所持火器遥攻之。彼姑以舟中所贮相酬答,第见青烟一缕,此即应手糜烂,无声迹可寻,徐徐扬帆去,不折一镞,而官军死者已无算。海上惊怖,以其须发通赤,遂呼为红毛夷云。次年复漂洋出粤东,迫近省会,粤人谋之香山 奥诸贡夷,皆云:“彼火器即精工,万无加于我曹,愿首挫其锋。”比舳舻相接,硝铅互发,则香山夷大衄,所丧失以万计。及诱之登岸,焚其舟,则伎俩立穷。自此相戒毋犯, 奥夷因与讲解议和,往来大浸,听其贩鬻,然终无敢以互市请者。自来中国惟重佛郎机大炮,盖正统以后始有之,为御夷第一神器,自此夷通市,遂得彼所用诸炮,因仿其式并方制造,即未能尽传其精奥,巳足凭为长城矣。其人双瞳深碧,举体洁白如截肪,不甚为寇掠,亦有俘执解京者,大抵海上诸弁,诱致取赏,非尽盗也。近且骎骎内徙,愿为天朝用,亦亘古未有之事。

【大西洋】利玛窦字西泰,以入贡至,因留不去,近以病终于邸,上赐赙葬甚厚,今其墓在西山。往时予游京师,曾与卜邻,果异人也。初来即寓香山 奥,学华言读华书者凡二十年,比至京,已斑白矣。入都时在今上庚子年,涂经天津,为税监马堂所谁何,尽留其未名之宝,仅以天主像及天主母像为献,礼部以所称大西洋,为《会典》所不载,难比客部久贡诸夷,姑量赏遣还。上不听,俾从便僦居。玛窦自云:其国名欧逻巴,去中国不知几千万里,今琐里诸国,亦称西洋,与中国附近,列于职贡,而实非也。今中土士人授其学者遍宇内,而金陵尤甚。盖天主之教,自是西方一种,释氏所云旁门外道,亦自奇快动人,若以为窥伺中华,以待风尘之警,失之远矣。

丙辰,南京署礼部侍郎沈氵隺、给事晏文辉等,同参远夷王丰肃等,以天主教在留都,煽惑愚民,信从者众,且疑其佛郎机夷种,宜行驱逐。得旨:丰肃等送广东抚按,督令西归。

其庞迪义等,晓知历法,礼部请与各官推演七政。且系向化西来,亦令归还本国。至戊午十月,迪义等奏曰:先臣利玛窦等千余人,涉海九万里,观光上国,食大官者十七载。近见要行驱逐,臣等焚修学道,尊奉天主,如有邪谋,甘堕恶业,乞圣明怜察,候风归国。若寄居海屿,愈滋猜疑,望并南京等处陪臣,一并宽假。疏上不报。闻其尚留香山 奥中。

万历二十九年二月庚午朔,天津河御用监少监马堂,解进大西洋利玛窦进贡土物并行李,时吾乡朱文恪公,以吏部右侍郎掌礼部尚书事,上疏曰:《会典》止有琐里国,而无大西洋,其真伪不可知。又寄住二十年,方行进贡,则与远方慕义特来献琛者不同。且其所贡天主天主母图,既属不经,而随身行李,有神仙骨等物,夫既称神仙,自能飞升,安得有骨?则唐韩愈所谓凶秽之余,不宜令入宫禁者也。况此等方物,未经臣部译验,径行赍给,则该监混进之非,与臣等溺职之罪,俱有不容辞者。又既奉旨送部,乃不赴部译,而私寓僧舍,臣不知何意也。乞量给所进行李价值,照各贡译例,给与利玛窦冠带,速令回还,勿得潜住两京,与内监交往,以致别生支节,且使眩惑愚民。不报。公讳国祚,字兆隆,号养醇,秀水人,以太医院籍,中万历壬午顺天乡试,癸未进士第一人,累官光禄大夫柱国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赠太傅,其在礼部请建储,公私凡七十疏;又特参郑国泰,谓本朝外戚不预政事,册立非国泰所宜言,戚臣为侧目。公立朝无偏党,守至清。既卒,御祭文有云:“忠著三朝,清风百世。”又云:“生且无居,殁焉能葬?”闻易名之典,初拟文清、文介,为顾秉谦所持,定下谥曰文悫,廷议不平,乃更谥文恪云。

【利西泰】利西泰发愿力,以本教诱化华人,最诽释氏,曾谓余曰:“君国有仲尼,震旦圣人也,然西狩获麟时已死矣。

释迦亦葱岭圣人也,然双树背痛时亦死矣。安得尚有佛?”余不谓然,亦不以为忤。性好施,能缓急人,人亦感其诚厚,无敢负者。饮啖甚健,所造皆精好。不权子母术,而日用优渥无窘状,因疑其工炉火之术,似未必然。其徒有庞顺阳名迪义,亦同行其教,居南中,不如此君远矣。渠病时搽擦苏合油等物遍体,云其国疗病之法如是。余因悟佛经所禁香油涂身者,即此是也。彼法既以辟佛为主,何风俗又与暗合耶?利甫逾知命而卒。

【香山 奥】丁未年,广东番禺举人卢廷龙,请尽逐香山奥夷,仍归濠镜故地。时朝议以事多窒碍,寝阁不行。盖其时 奥夷擅立城垣,聚集海外杂沓住居,吏其土者皆莫敢诘,甚有利其宝货,佯禁而阴许之者,时督两广者戴耀也。又七年甲寅,则督臣为张鸣冈,疏言 奥夷近状,谓 奥中私畜倭奴,且私筑墙垣,抗杀官兵,倭已有妻子庐舍,今不亡一矢,逐名取船,押送出境,数十年 奥中之患,一旦祛除,惟倭去而夷留,议者有谓必尽驱逐,须大兵临之,以弭外忧;有谓濠镜内地,不容盘踞,令移出浪白外洋,就船贸易,以消内患。然濠镜地在香山,官兵环守,彼日夕所需,咸仰给于我,一怀异志,即扼其喉,不血刃而制其死命。若移出浪白大海,茫茫无涯,番船往来,何从盘诘?奸徒接济,何从堵截?勾倭酿衅,莫可问矣。若以为非我族类,必拔而去之,此在庙堂断而行之耳。

盖其说与卢廷龙疏枘凿之极,或者彼中情形实实如此。此与河套一议正同,当世宗时,以为安边第一要着,今日谈虏事者,以为套不可复,亦不宜复,其说甚辨。盖疆圉多故,时异势殊,不可执泥隅见。今 奥夷安堵,亦不闻蠢动也。

【朝鲜国诗文】朝鲜俗最崇诗文,亦举乡会试,其来朝贡陪臣多大僚,称议政者即宰相,必有一御史监之,皆妙选文学著称者充使介。至阙必收买图籍,偶欲《弇州四部稿》,书肆故靳之,增价至十倍。其笃好如此。天朝使其国,以一翰林一给事往,欲行者即乘四牡,彼国濡毫以待唱和,我之衔命者,才或反逊之。前辈一二北扉,遭其姗侮非一,大为皇华之辱。

此后似宜遴择而使,勿为元菟四郡人所笑可也。

【外国王仪仗】浡泥国王之来朝也,上赐以仪仗,用银交椅、银水盆、银水罐、白罗销金伞扇、金装鞍马二,又赐锦绮衣,下逮王妃弟妹陪臣。其冠服,男子皆如中国,惟女服从其俗。又命朝见亲王,一如公侯大臣礼。盖仪仗稍亚于尚师哈立麻,而稠缛则过之。至于朝谒朱邸,亦同群臣,贤于汉之位在诸侯王上远矣。
 
 
 
补遗卷一
 
【圣祖兼三教】太祖深于竺干之学,如御制护持朵甘思乌思藏诏,及明施修教诸论,游新庵灵谷寺诸记,又宋濂所撰洪武四年蒋山佛会诸灵应纪,皆昭然耳目。至七年上手注《道德经》,出以示群臣。至十年上与群臣论日月五星之行,翰林臣傅藻等皆以蔡氏书传之说为对,上曰:天左旋,日月五星右旋,朕自起兵以来,与善推步者观天象十有三年矣。天气清爽夜一宿为主,则太阴渐逼而东,则是左旋。此历家亦尝论之。蔡氏谓为右旋,此则儒家之说,若不折而论之,岂格物致知之学乎?其后遂召诸名儒考订损益成《书传会通》一书,盖上于吾儒及释道二氏精究秘奥,虽专门名家有不及。然崇佛而无封帝师西天佛之异典,讲道而羽流辈无孤卿伯爵之横恩,即表章圣学,而不屑屑议笾豆舞佾升降,及改革公侯等事,至三教一论和合同异,具在御制集中,尤为抉微扼要,万古至言。真天生圣人也。

【义惠侯】洪武十一年,诰封刘继祖为义惠侯,其词略云:朕微时罹亲丧,难于宅兆,尔发仁惠之心,以己沃壤,慨然见惠。安厝皇考妣,大惠云何可忘!因赠以侯,并赠其妻娄氏为侯夫人,仍为文以祭。宅兆即今泗州祖陵是矣。不讳龙潜之事,不忘马鬣之恩,存故旧,报德施,大哉圣孝,真只千古矣!刘继祖,字大秀。

【里士社士】洪武十九年,上下诏,谓《大诰》颁行,民从朕命,吾民乐生有渐矣。今特命有司抚问高年及笃废残疾者,八十九十乡党称善人者,以时存问,给酒肉絮帛。惟应天、凤阳二府富民,八十以上者赐爵里士,九十以上者赐爵社士,与县官平礼。其优礼耆寿及富室如此。其年五月,以嘉兴崇德知县毕辉、县丞齐抟,执法不容奸恶,其年七月,以苏州知府王观、同知曹恒、经历王□棰死奸宄府吏钱英,俱遣行人赍专敕往谕,并劳以醴。其裁抑奸恶及吏胥又如此。一年之间,圣谕屡下,无一不为良民计。今有司所行多反是,或以摧锄豪富为辞,惟恐殷实之不贫;而市狙衙蠹,则傅以羽翼,令其恣吞良善,不知于圣祖法当何如?按里士社士之名甚古。至次年闰六月复下诏如前:其富民里社二士,咸许冠带复其家,命礼部以朕命申谕之。十九年,苏州常熟知县成天奇,以府吏至县,径由中道上公堂,奇怒而执之,事闻,上嘉其能,遣使赐敕以酒劳之。今上丁酉,崇德知县薛近兖,以事棰府吏,比薛至嘉兴,府吏聚众辱之,薛诉于署印同知陈文炅,竟不罪吏,薛不能堪,投劾以去。其倒置如此。

【总裁永乐大典】文皇帝修《永乐大典》,其书为古今第一浩繁,卷帙且至数万。嘉靖间遇大内灾,世宗夜三四传旨移出,始得无恙,后命重录一部,以备不虞,辅臣徐阶等以此被升赏。然其初纂集,用人多不次:先是常州府武进县人陈济字伯载,中外荐其学行,文皇命召至京,以为大典都总裁,书成,拜右春坊右赞善。永乐十五年,命侍皇太孙,后卒于官。其为总裁时,故布衣也。又都总裁之名,惟元时有之,在本朝未之见,斯亦异矣。今人但知济曾为重修《太祖实录》总裁耳。

《大典》一书,初文皇命翰林学士兼春坊大学士解缙等修辑,未期而书成,上赐宴赏拜恩者百四十七人,赐名《文献大成》,时永乐二年十一月也。既而上以纪载尚多未备,仍命重修,以太子少保姚广孝及解缙等董其事,翰林学士王景等为副总裁、纂修等官,开馆于文渊阁,光禄朝夕给膳,且命礼部简四方宿学老儒有文学者充之。陈济之得召,盖正此时也。至永乐五年十一月书成,凡二万二千九百余卷,共一万一千九十五本,上为更名曰《永乐大典》,御制序弁其首,时拜赐者。广孝以下二千六百一十九人,盖效力编摩者,较宋太平兴国中不啻十倍。此书藏之秘阁,未几文皇迁都,往来无定,且犁庭四出,多修马上之业,未暇寻讨,即列圣亦不闻有简阅展视者。

惟世宗笃嗜之,旃厦乙览,必有数十帙在案头。近李本宁太史云:其书冗滥可厌,殊不足观,绝非《太平御览》诸书可比。

盖当时以《洪武正韵》排比成帙,非有翦裁厘正之功。且太宗圣谕解缙等:欲仿韵府,如探囊取物,毋厌浩繁。其义例可知矣。

【直谏奇刑】李忠文初为侍读,以疏忤旨下狱,时永乐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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