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狠狠地扎下去,立刻出现两个小小的血洞。顾岷沿着她的衣襟往上爬,毫不客气地冲着她的脸也来了几爪子,血痕东一道西一道,沿着下巴染出血红的痕迹来。瘦保姆死死捂着脸尖叫,司机也下了车,从车上抽出他带着的一把菜刀,眼神狰狞。
“砍死它呀!”尖锐的女声一声声扎进人耳朵里,“砍死它呀!”
顾岷猛地松了口,顺着刀刃寒冷的光,一下子以这菜刀为跳板跃了起来,一爪子狠狠地抓向司机。
血光四溅。
这一幕倒映在年幼的江邪眼里,他怔怔地大睁着眼,望着那中年男人像是发了狠,拿着雪亮的菜刀一下一下疯了一样剁向那死死咬着他不放松的猫——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朝下落,它已经被染得看不出了原先的颜色,身子不停地打着哆嗦,却仍然无论如何也不松口。
“畜生!”
“这个死畜生!”
瘦保姆也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疯狂地冲它抽打过来。猫的全身骤然痉挛了一下,血浸染的连眼睛也无法睁开,顺着眼角沾湿了胡须,像是血泪一样滴溅下来。它的爪子深深地嵌进了男人的皮肤里,固执地抓紧了,在兜头铺下来的痛楚里死死坚持。
不能松开。
绝不能松开!
“这畜生疯了是不是!”
撕心裂肺的痛贯穿全身,眼前的画面悉数被蒙上一层血光,模糊成他看不清的模样。大块大块的金星和色斑旋转着,痛的连头皮都炸开。
顾岷好像骤然明白对方害怕猫的原因了。
它大睁着眼,在两个绑架者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对上了车里孩子的目光,江邪像是渐渐意识到了些什么,忽然也瘪瘪嘴,尖声大哭起来。在这样的声音里,顾岷慢慢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人声,他的意识一点点地被从脑中抽离,全身力气流水一样倾泻下去,已然血肉模糊。
没事了,他艰难地动动嘴唇,想对江邪说。
没事了,不要怕。
别为我难过,我们之后还会再见的。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声绵弱的喵。
血色、孩子黑亮的眼睛、满是红色的刀锋……这些画面都慢慢旋转起来,天旋地转,痛楚被呼啦啦从毛孔中抽离出去。
下一秒,顾影帝从睡梦中猛地清醒过来!
他满头的冷汗,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会儿才重新恢复清明。此刻是凌晨两点,他用生命去保护的小混蛋就躺在他的身边,拥着被子睡得香甜。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顾岷用力地闭了闭眼,恍然发现自己额头的热度已经完全褪去,病毒像是一夜之间被驱散的干干净净,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
他克制不住地倾身过去,在这人熟睡的侧脸上留下一个压抑着的、饱含深情的亲吻,随即守在他的身侧,一直睁眼到了天明。
这一天早餐时,江邪的神情也有些怪异,他拿着餐刀戳了戳自己盘中的面包,忽然没头没尾道:“我做了一个梦。”
顾岷凝望着他。
“梦到了我小时候的绑架案,”江邪蹙起眉头,“还有我们家当时养的那只猫……可奇怪的是,它给我的感觉,却让我觉得熟悉极了。”
仿佛是近在咫尺发生的,甚至能看清那只猫为他推摇篮、替他盖被子的情景。他低头又戳了下,喃喃道:“建国后不许成精的!”
顾岷的心猛地跳了下,进而失笑。
他将果酱均匀地刷到江邪的吐司上,低声道:“你还怕猫吗?”
江邪猛地一怔。
说起来,他的怕本就是与别人不同的——那并非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可怖而生出的怕,相反,是因为猫太过柔弱娇小而生出的怕。他下意识便要离这种生物远远的,仿佛自己一靠近它们,便会害了它。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那种恨深深地根植在了他的头脑里,让他生生怕了十多年。
可如今在回忆起这一切之后,这一种害怕也渐渐地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窝心与感动。
有这样一个生命愿意为着他付出所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江邪说不清楚。
然而他唯一知道的是,从此之后,他再不会害怕了。
心结啪嗒一声被打开,胸中猛地激荡起热血来。江邪眨了眨眼,一下子站起身,“我去给小朋友打个电话!”
奇异的是,在这之后,顾岷的过敏症也不治而愈。原本在楚辞家寄养的猫咪骨骨自此正式加入了江邪家,成为了家中地位独一无二的猫主子。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
顾岷的拍摄日程还有两天便要结束,江邪索性在德国等了两天,等待和他一起回国。
回国行程不知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为了迎接顾岷,他的粉丝个站同岷江站都组织了大规模的接机活动,几千名粉丝在大粉指挥下整齐地排了队形,空出了行人道为过往的旅客让路,组织安排的一丝不乱,既不拥挤也不喧哗,博得了无数路人好感。
“来了吗?”
“没呢没呢,现在还没出来!”
“我听说江江这两天也没活动,会不会也陪顾影帝一起去了?”
说话的是个岷江粉,这句话一出,立刻就被组织的大粉瞪了一眼,警告道:“这种没有石锤的话最好少说。糖是要吃,但是我们不能乱吃,别在外头坏了岷江的名声!”
说话的小姑娘吐吐舌头,讪讪收回了话音,转而向出机口那边张望着。她视力好,眼神也清亮,远远地便看见有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出来了出来了!”
听见这一声,粉丝们纷纷踮脚向那处看去,果然看见顾岷在助理的陪同下推着箱子走出来,浅色条纹衬衫配休闲裤,从脖颈一直性…感到脚踝,优越的大长腿隔着老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迷妹的尖叫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机场,“啊啊啊啊啊!”
而在这尖叫声中,还夹杂着那个视力好的小姑娘惊恐的疑问:“他箱子上是不是坐了个人?”
“怎么可能?”粉头反驳道,“就顾影帝这种高岭之花,怎么可能让自己箱子上坐……人……”
她的声音被硬生生抑在了喉咙里,一瞬间激动的连牙齿都在打颤。
真的有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米多高的行李箱上,可是因为腿长,脚尖还能松松点着地。他的头靠在顾岷的腹部,任由对方推着他走,像是被卸掉了骨头似的懒散成一团软塌塌的年糕。
“谁?”
“是谁???”
“啊啊啊看不见脸啊只能看见衣服啊啊啊啊!”
这其中,还有一个岷江cp粉异常高亢的声音:“我猜是江江,不是江江我吃翔!”
许是被这些吵嚷的声音惊动了,原本安安稳稳坐在行李箱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脑袋,抬起头来。他像是仍有些困倦,张开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问:“不是说走VIP的么?”
顾岷声音又轻又柔:“这边围的人太多了,过来打个招呼。”
借着这个说话的空隙,粉丝们终于瞥见了这个有幸被顾影帝推着走的人的正脸,顿时一个个都神情怪异。
果不其然,又是江邪。
……这一碗狗粮塞的。
齁死了!
江邪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此刻还有点迷迷糊糊,只是看到眼前一片挥舞着的岷江横幅,瞬间睡意便醒了大半,那一点身为大总攻的自尊心瞬间冒了头,他伸出手,戳了戳小对象的腰。
顾岷不解其意:“怎么了?”
“你坐上,”江邪站起身,捋袖子,“我来。”
顾岷手一顿,不禁哑然失笑,到底还是顺从地停下来坐到了行李箱上。他的身高比江邪还要高上小半头,坐在这上面长腿都有些无处安放,为了满足江邪展现自己攻的风姿的愿望,还是硬着头皮坐着,弯着腿勉强支撑着。
江总攻气势汹汹地推着他,觉着自己简直攻的不行不行。
殊不知粉丝们早就看透了他的原形,并在幸灾乐祸地对他进行集体嘲讽。
“刚刚还在行李箱上坐着,一看见我们就拉着顾影帝换位置了,哈哈哈哈……”
“没用的,刚刚我都拍下来了。宝宝,我们江江可是宝宝呢!”
“软的让我怀疑人生好吗,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走的这么大刀阔斧!”
接机的人很多,好在都是真心喜爱他们的粉丝,又有大粉头带头管理,并没有乱推乱嚷,只分成两列簇拥着他们往外走,中途见缝插针问他们几句话。
“江江,你没有行程,怎么也跟顾影帝一块儿去德国了啊?”
江总攻深情又体贴地回答:“他生病了,去照顾他。”
“哦~”粉丝们齐刷刷起了一声哄,又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们怎么睡啊?一间标准间还是一间大床房?”
话语之中巧妙地排除了两人睡两间房的可能性。
江邪啧了一声,教育道:“我发现你们这些小姑娘思想很不健康啊,这都是在想什么呢?回去给我背八荣八耻去,等背熟了默写一遍在微博上艾特我,我要检查!”
睡的明明是一间单人房这种事我会告诉你吗?当然不会!
顾岷低低地笑了两声,望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把他的衣角抓的更紧了些。
路过岷江粉时,江邪扬了扬下颌,很是不满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上回不是说了要换过来吗?”
岷江粉也很无奈,“哥,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欺骗自己啊……”
我们都非常理解并懂得你想成为攻的心,真的。
但问题是,客观条件并不允许啊!
在这一片热闹中,郁安然推着箱子,悄无声息从侧边离开了机场。他最后回头望了眼浩浩荡荡的人群,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钻进了门口等待着他的黑车里。
“老顾?”
“……走吧。”
第46章 小黄…歌上线
岷江二人共同现身机场的新闻再次引起了大轰动。除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糖齁的不行的cp党外,连原本还坚持立场觉得这些不过是炒作的纯粉都有点心惊。
这两人……表现的实在太过亲密了。他们甚至不屑于在镜头面前遮掩些什么,一个比一个要落落大方,个个都是发糖好手。
国内的风气其实远没有国外那般开放,无数人仍然秉承着生下来便是为了繁殖的生灰思想,将娶妻生子视作人生唯一的意义,二十岁一过便匆匆踏上了努力寻找伴侣生出下一代的刻板旅程。在这种情况下,同性两个字就像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一下子便戳到了他们的软肋。
楚辞与秦陆作为第一对轰轰烈烈在国内公开的同性情侣,当年便顶着不小的压力,谩骂和质疑铺天盖地袭来,足以将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拖进地狱。
身为楚辞的好友,江邪自然也清楚。
可是清楚又怎么样?
这些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中的人,还不至于能逼迫着他用躲躲藏藏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爱情。
“你等着,”江邪刷完了底下怀疑他是不是真gay的评论,一把将手机扔到身旁的座位上,嘲讽地勾起了点唇角,“等着,总有一天我得让他们乖乖地张嘴叫我家小对象江嫂。”
“……”童宵一下子战栗了,抖着嘴唇问,“陛下?”
江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疑问的哼声。
“答应我,你要是真打算出柜,提前跟我说一声成吗?”童宵诚恳地说,“求你了——别一言不合就突然想搞个大新闻,咱们低调一点,啊?”
江邪听了之后,慢吞吞思索了番,忽然伸出一只手去,手心向上摊到他面前。他的手生的很好看,骨肉匀称,指骨极长,侧面有常年拉琴留下的小小的琴茧,隐隐还能看见腕处细细的蔓延上去的青色筋脉。
童宵不解其意:“这干嘛?”
江邪:“没报酬?”
童经纪人无语了半晌,只得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塞给他,并千叮咛万嘱咐,“记住了,冲动是魔鬼!”
然而他家艺人已经听不见了。
他用极好看的手不紧不慢剥掉了糖衣,低头凑近了些,嗅闻了一下那充满奶香和香甜的水果香的糖果,浓郁的气味一下子钻入鼻中,形成一个打着旋儿的甜蜜漩涡。江邪把奶糖放进嘴里,想起今天要去录的是安德烈写的新歌,又没头没尾道:“让你带的白兰地带了没?”
“带了。”童宵拍拍自己的包,面上犹有犹疑,“可你不是不喝酒么?”
江邪的舌尖卷着奶糖在嘴里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回答:“找找感觉。”
他们到达工作室时,调音师并几个工作人员都已经在录音室外等待了。这些人都是与他合作惯了的,打过了招呼便让他独自一人进了录音室,只是在带上耳麦之前,江邪却先从童宵的包中掏出了一个通体透明的酒瓶子,半阖着眼给自己倒了一点点。
凛冽的酒香一下子霸道地在空气里头蔓延开来,几个嗜酒的音乐制作人闻到这香气都有点儿禁不住,诧异地问:“江哥,这怎么还喝上了?”
“等着。”
工作人员虽然仍有疑问,却也无人再问。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知道江邪的风格——不管平日里头有多嚣张随性,可一到了音乐领域,江邪定然会拿出一百分的认真。
他在录制歌曲时的敏锐度和对声音状态的把控,已然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说是随心所欲驰骋于这片领域之中也毫不夸张。“国产音乐之光”,这六个字,从来也不是什么浪得虚名。
操纵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