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祝天威和白清风的杀手都是你买通的?”展昭问道。
“是。钱真是样好东西,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当然也可以买到人命。”尹通明的笑容中充满了讥讽,“更何况,我还有家传的□□,想不到当年我尹家先祖,不过是为了保存尸体而研制的药物,居然是无解的剧毒,这是不是天意?我尹家世代行医救人,却偏偏无辜满门被害,而医者慈悲之手却又制出杀人于瞬间的□□,我如今用这□□来报仇,岂不也是得其所哉?”
展昭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可怜而又可恨的疯子,“你说你放弃对祝白两家赶尽杀绝,为什么还下手毒杀白晴云?杀了白晴云之后,又为何伪装成她是自杀而死?”
尹通明脸色一白,目光躲闪,含含糊糊地说道:“祝夫人……自然也是因我而死。”
展昭追问道:“难道白晴云不是你本意要杀的?究竟是谁想杀害白晴云?”
尹通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提高声音说道:“这很重要吗?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我终于为尹家的百条人命讨还了公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面对展昭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尹通明颤抖得更厉害,嘴上却强硬地说道:“祝夫人既是祝天威的妻子,又是白清风的妹子,当然该死。”
“既然你觉得她该死,那你痛苦什么?”展昭问道。
尹通明浑身剧烈地一抖,大声说道:“我为什么痛苦?我一点都不痛苦,我也没有后悔,是他们该死……只是……祝夫人肚里的孩子不该死。”尹通明的声音渐渐地低弱,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捂住脸面,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想忘记一切罪孽。
“肚里的孩子?你早知道白晴云已有身孕,只是下手杀人的人不是你,你也是在白晴云死后才知道的,对不对?可你还是编了雨雾茶粉过量服用可以杀人的谎话,试图掩盖白晴云被杀的真相,为什么?到底谁是真正杀害白晴云的凶手?你为什么要包庇凶手?”展昭句句逼问,毫不放松。
尹通明放下蒙面的双手,看着展昭,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喃喃说道:“我的母亲和儿子比我的性命还重,为了他们,我什么事都可以做。”他低下头,喃喃说道:“我错了,我以为只要报了仇,我的人生就满足了,现在我才知道,一旦做错了事,不但无法回头,还可能失去最爱的人。”
展昭一直都在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查,也有迷惑,似乎有些事情想不通,又似乎心中有灵光闪过,问道:“可能失去你爱的人?是不是有人用你的母亲和儿子威胁你?”
尹通明抬起眼睛,看着展昭,面色惨白,双目血红,目中却没有仇恨,只有无尽的哀伤和痛苦,说道:“人都是我杀的,展大侠,对不起了。”
展昭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还未看见危险,他却天生有种本能可以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这种本能不知道救他度过多少次生死险境,这次还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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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对错难分
尹通明面色惨淡,看着展昭一字一字说道:“展大侠,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
尹通明话音才落,就在他探手入怀的瞬间,展昭已有警觉,长身而起。他不过退出两步,尹通明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圆筒,握在手中,对准展昭扣动机关。
圆筒中的银针,如一簇密雨,爆射而出,笼罩展昭全身。
展昭反应极快,瞬间拔出巨阙,将全身护在剑网之内。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及时拔剑拨开银针,也只有展昭了。
巨阙遭遇银针,如暴风摧雨,一阵清脆而密集的声响,百枚银针或被削断或被磕飞,如满天飞星,耀人眼目,十分光彩好看,只可惜这枚枚银针之上,都淬了东湖尹家秘制的剧毒,见血封喉。
展昭虽应变及时,却还是有一枚银针穿透剑网,深深地刺入他的右腿,直没入肉中。
银针甫一沾血,毒性即已散发,展昭左腿一软,站立不住,单膝跪地,以剑支持。
一只圆筒只能发射一次银针,尹通明见一杀不中,回手在怀中又掏出一只圆筒,再次对住了展昭。
展昭强运真气在腿上中针处,尽全力阻止毒气散发,早已无力移动,更谈不上挥剑。他面色惨白如纸,额头面上都是豆大的冷汗滚滚而落,眼睁睁看着尹通明又拿出一只圆筒,心知这回定难抵挡,心神一乱,觉得银针更入肉几分,毒气也在急速扩散开来。
尹通明双手举着圆筒,并未按下机关,却不住颤抖起来,先是双手颤抖,接着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他的脸色甚至比展昭的面色更难看,白中透青,满头满脸汗如雨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展昭,眼神狂乱,不停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颤声说道:“我不能这么做,不能杀了展大侠,我已经做错了,不能一错再错……我不该眼看着祝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被杀死,更不能亲手杀了展大侠……”
他突然对着展昭凄惨地笑,说道:“展大侠,对不起,你已中了毒针,必死无疑,我……我真的并不想杀你……我也是万不得已……”他将手中圆筒倒转,射口对着自己的前胸,颤声说道:“我死了,这尹家秘制的毒药也就绝了,再也不会祸害江湖了……希望……希望我的儿子将来做一个最普通的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他手指扣动机关,银针劲射而出,全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顷刻间,他满身披血,面容扭曲,连哼一声也来不及,已然气绝,仰后重重跌到在地。
展昭低声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查看,浑身却犹如利针游走,疼痛难忍。那射入腿内的银针剧毒好似山洪爆泻,势不可挡,几要冲破他的护体内力,泛滥全身。
他咬咬牙,翻转巨阙,以剑尖对住银针射入处,手腕一用力,鲜血迸溅,锋利的剑刃已刺入肉中,再一旋,将银针挑出。
他弃剑在地,一手扶地支撑,一手点在伤口处,运转真气,用力逼迫,一股乌黑的血喷出来,洒了满地。他不断催逼内力,直到从伤口处喷溅出的血转成鲜红色,才放松内力。
虽然大部分毒性已被逼出,可侵染全身的余毒仍然猛烈,又失血太多,他觉得头脑晕眩,身上阵寒阵热,如虫蚁噬咬,说不出的疼痛难过,但总算是逃过一命。
他深吸口气,捡起巨阙,挣扎着站起身,身形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待要举步,一抬眼却看见阿木站在雅间的门口。
阿木的一只手僵在空中,还保持着掀开珠帘的动作,却是两眼发直,嘴巴张开。他已经被房间里的血腥景象吓呆了,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想转身逃跑,却两条腿都似转了筋,动也动不了。
“阿木!”展昭喊了一声,见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勉强提力又喊了一声。
展昭这一用力,更觉得头疼如裂,全身剧痛,四肢虚软,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口。
阿木惊得一跳,看着展昭,就好像看见神魔鬼怪一般。他一向过着平静而单调的日子,哪里见过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倒在地上的尹通明他是很熟悉的,也是深受当地人爱戴敬重的,可死状惨不忍睹,而展昭,他本来也是印象极好,以为是位可亲可敬的外乡客,谁知他们两个之前还在对坐饮茶,似乎是朋友相约,不想才盏茶的功夫,就一死一伤,更将一个整洁清静的饮茶雅间,弄得满墙满地血污。他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噩梦,眼珠定定地瞪了半晌,才回过神,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一路跑一路叫:“杀人了,杀人了,尹大夫被人杀死了……”
展昭哭笑不得,尽力喊他几声,也喊不回来,只得调匀内息,扶着墙壁,费力地拖着右腿往前走,希望能遇见一个胆大的人,替他通知县衙,好得人来相助。
他好不容易走出雅间,一看外面大堂,已是桌歪椅倒,空无一人。他不禁苦笑,想是生活在此地的人过惯了安稳平静的日子,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更何况这血腥凶杀,自然是早早跑了避祸。他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血迹,又笑了笑,就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也难怪会吓跑了人。
他跌跌撞撞走出老茶馆,杵剑站在当街,想喘口气,再积蓄些力气。
街道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两侧的店铺都紧紧地关闭了门窗。
展昭满头冷汗淋漓,汗水和血浸透了衣衫,湿粘粘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只有凭着顽强的意志才能继续睁开眼睛保持清醒,又往前移动了两步,脑中一阵晕眩,坐倒在地。
他闭上眼睛喘息片刻,勉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这街上并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人,就在老茶馆对面的祁家花店前,不知何时,祁小玉站在了门口。
祁小玉双手拿着一只大喷壶,想是出来浇门边的茶花,却看见了重伤的展昭。她的面上带着说不清的表情,似乎害怕,又似乎好奇,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展昭。
展昭抬手招了招,哑声说道:“小玉姑娘……别怕。”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叫一个小姑娘别怕,实在是有点自欺欺人,可祁小玉既没有掉头就跑,也没有哭喊爹娘,还是静静地站在对面看着他,似乎真的没有害怕。
展昭心里一喜,以为至少有个人可以帮自己传话,就放缓了声音说道:“小玉姑娘……请你去……”
他话还未说完,却再也支持不住,护体的真气松泻,余毒攻心,眼前一黑,已伏倒在地,晕了过去。
祁小玉不言不动,漆黑的眼睛盯着展昭,呆滞而空洞的眼眸深处,似有波澜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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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茶花之谷
一时如在火上烤炙,一时又似浸在冰水中,展昭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噩梦像汹涌的潮水,退去又重来。他试图挣扎,却自己也不明白是想浮出水面,还是想彻底沉沦……
一只清凉的手抚摸他炽热的额头,似乎也带给他昏乱的头脑一些清凉。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只温柔的手,也想看看这手的主人,可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睁开疲倦的眼皮。他心里一急,却更沉重地落入黑暗的世界。
等他再从黑暗的噩梦中恢复些意识,就感觉自己被那只温柔的手轻轻扶起,一只轻薄的碗递到嘴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耐心催促,“喝吧,喝了药就会好了。”
展昭似乎受了这声音的催眠,不由自主地张开口,喝下温热的药水。药水很苦,极苦中又有着美妙的甜蜜。喝下药,他身上的燥热渐渐消退一些,周身的疼痛也不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就连纷乱的噩梦都减少了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慢慢睁开眼睛,慢慢地转头。他的头还是很疼,但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如撕裂般的疼痛。他还是很虚弱,却已可支撑着坐起身。
他坐在床上,四处望望,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可低头看一看,摸一摸,身下是坚实的竹床,竹床则在一个小而坚实的竹屋中。
竹屋虽小虽简陋,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靠窗的小竹桌上,一只粗糙的白瓷花瓶中插着两枝茶花,细长的枝干,柔弱的花瓣,单薄而平凡,却发散出阵阵的清香,似浓似淡,似近又似远。初闻时,并不觉得这花香特别,可多闻两下,就如饮酒浅醉,未觉酒意,却已醺然。这香味是如此清雅绵长,使得粗陋的竹屋平添了一番特别的情致,显出不平凡来。
展昭深深吸口气,支撑着竹床慢慢站起身。他往前走了两步,头一晕,几乎跌倒在地,忙伸手扶住窗前的小竹桌。
他闭上眼睛等眩晕消失,只觉得鼻中幽幽郁郁都是茶花的清香。他小心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插着茶花的花瓶前放着巨阙。
巨阙本来在老茶馆中沾满了血污,此时却是干干净净,已被人擦拭一新,更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浸薰着清雅的茶花香气,可见这收剑之人的郑重。
也许敬剑就是敬人,爱剑才会敬剑。
展昭有心拿起巨阙,却恐怕自己力气不足,只得看几眼巨阙,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竹屋。
竹屋里幽暗而清凉,屋外却是阳光灿烂,碧空晴朗。
他站在门口,放眼四望,几乎以为自己身处世外之境。
这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四面都是高耸的山峰,山上绿树覆盖,谷中茶花遍地,花姿娇鲜,花容艳丽,花香浓郁。
一个小小的身影漫步花丛中,粗布衣衫,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眸。她平淡的脸容带着浅浅的微笑,时不时伏下身轻抚一下娇艳的花朵,就像一个细心的母亲在慈爱地照料自己的孩子,又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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