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不敢多说,本来准备了很多哀求的话,可看到阿月也是如此痛苦迷茫,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他们的心里,在这沙漠之地的无数镇民的心中,大祭司阿月,以及月光族,真的就是上天派下来帮助他们的神人。要想在冷酷而无情的沙漠之地求生,如果没有月光族的帮助,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生活将会变得多么艰难。他们对着阿月又一起深深地鞠躬,嘴里默默地叹息着,默默地退出门去。
阿月看着他们离开,一句话也没有说,眼中却涌出泪水。
她不觉又望向展昭,似乎在求助,又似乎在倾诉……
展昭也在望着她,脸上神情复杂,似乎理解了她,也似乎很同情她。
阿月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自己的事,已经有镇民过来求药。她吞咽下所有的无助和悲伤,面上换了淡淡的微笑,又变成了那个高贵而万能的月光族的大祭司。
展昭也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以手掩嘴,轻轻地咳嗽着。
这片广阔的沙漠上,也如中原那片土地之上,有无数的人在顽强地活着,什么也不为,也不能去想那么多,只是活着,默默地忍受着一切的苦难,只为了能默默地活下去,哪怕活得卑微,可活着本身就已经是那么伟大,艰难的伟大。
展昭想,他能做什么呢?阿月又能做什么呢?他们都不是神人,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不能改天也不能换地,所能做的也只是能力所及的那一点点事,可只要是在做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事情,也比束手不做强。
进来的镇民越来越多,有来治病的,也有来询问防御沙暴的,还有更多的镇民围在客栈门口,久久不散去。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可他们焦急的目光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在苦苦地无声地哀求阿月不要舍弃他们而去。
阿月心烦意乱,不是说错了病情,就是弄掉了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该留下,还是该离开。她总忍不住拿眼睛去看展昭,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个希望,希望他能走过来,就像平常那样,给她一个温柔而又坚定的笑容,然后对她说:“跟我一起走吧。”
她一定会舍弃一切追随他而去。可是她又怕他真的那么说了,会让她的心裂成两半,一半跟着他去,一半会留在这里……
她又看一眼展昭,展昭看起来神情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心里那些乱纷纷的思绪。
展昭一手拿着茶杯,时不时低头喝口茶,不是跟白玉堂等人闲话两句,就是以手抚胸,轻轻地咳嗽。当他咳嗽时,牵动伤口疼痛,眉头会微微地皱起来,可一转眼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容温和,而眼神镇定。
他也是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底,所有的痛苦都不会示于人前的人吧?阿月在人群中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她觉得展昭就跟自己一样,虽然在人群的簇拥中,可一颗心却是永远孤独的。
两名月光族的子弟推开门口的人群,急匆匆地跑进来。他们满头大汗淋漓,神色惊慌,还没到阿月的跟前,就大声喊道:“大祭司,不好了,镇外来了很多西夏的军马。”
阿月吃了一惊,还未及反应,展昭已站起来迎上这两位月光族的弟子,问道:“西夏的军马?已经进镇了吗?”
他想到日前逃走的龚千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名月光族的弟子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将镇子围住。我们远远看见他们过来,就先把镇门封闭,并派了人手把守。”
这琼塔镇曾经是大宋驻军之处,城墙修的很是坚固,还有不少丢弃留下的弓弩火箭等武器。也由于琼塔镇靠近西夏和大辽边境,曾受到入侵袭扰,所以月光族和镇民都还略懂得些御敌之法,除非对方强兵攻打,至少还可守得一时。
另一名弟子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们为首之人点名要和展大侠讲话。”
他这话一说,展昭更加肯定这西夏人是龚千山通风报信,为了名单而来。可见西夏欲得名单之心急切,居然不惜领军贸然闯入大宋境内。
展昭等人来到城墙上,果然见外面黑压压地驻扎了大片的军队,营房遍地。
那天际的黑云也似愤怒起来,越积越多,几乎遮蔽了远处的天空。
看来不但这西夏军兵临镇外,就是那百年难见的大沙暴也似即将来临。
西夏军中的兵丁见城墙上站出数人,忙报与军中知道。
不多时,就有一行人走出阵前,当先一人赫然就是龚千山。他已换了西夏的服饰,锦袍玉带,官职不低。
看见展昭,龚千山嘿嘿地笑,高声喊道:“展大侠,别来无恙?没想到你我这么快就见面了。不知道展大侠的伤势如何?内力又恢复了几成?是否收好了那名单?”
展昭不答话,放眼看去,来的西夏军,足有数千之众,将小小的琼塔镇团团围住。
虽然西夏军人数众多,对于展昭等武功高手,若想突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要想保住这一镇的百姓不受伤害,却是难上加难。
他皱眉沉思片刻,突然回头问阿月道:“那大沙暴是否很快就到?”
阿月看看天边,虽然已得吴三倾囊传授观天之术,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定,说道:“这样的沙暴我之前从未见过,实在是说不准,也许即刻就来,也许还要等些时候,不过应该是不会晚于午后。”
展昭又问道:“沙暴若来,会从哪个方向来?”
“很可能是从西北方向而来。”阿月奇怪地看着展昭,问道:“展大哥,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展昭没有说话,面容沉静,似乎在思考估算什么,也似乎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
下面的龚千山见展昭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但不回话,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顿时大怒,又高声叫道:“展昭,我身后是五千西夏精兵,你若是不交出名单,我西夏健儿将一举攻进琼塔镇,杀光所有的人。”他桀桀笑着,接着说道:“展大侠武功盖世,虽然身负重伤,可要是强冲突围,在下自认无人可以拦得住,不过,你要是独自走了,两个时辰之内,我西夏大军定把这琼塔镇夷为平地,人畜不存!”
展昭主意已定,淡淡一笑,提气发话,清朗的声音缓缓地传送出去,“好,你容我些时候,我就亲自下去见你,跟你商讨名单之事。”
龚千山看着他平静的笑容,疑窦大起,不相信展昭会如此轻易屈服,问道:“你需要多少时候?”
他虽然怀疑,心里却并不着急,这琼塔镇的城墙再坚固,又怎么能挡得住这西夏大军?
“半个时辰。”展昭还是很平静地说道:“半个时辰之后,展某出去见你。”
龚千山大笑道:“好,展大侠一向是信人,在下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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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退敌之策
下了城墙,回客栈的路上,白玉堂一直都在看展昭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喂,你到底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快说出来,我可不相信你会交出名单。”
展昭笑道:“白兄不要着急,我稍后便会告诉你。”
说话间,众人已回到客栈。
展昭从怀里掏出名单,却交与了欧阳春,说道:“欧阳兄,在我出去见龚千山之时,请你装束准备,耐心等待,一等到外面的西夏守军喧闹混乱,疏于防范,就请立刻乘健马从后门出镇,阿月姑娘会告诉你避开沙暴的方向。”他的表情严肃,继续说道:“出了镇后,请欧阳兄务必一路快马赶路,尽早将名单带回京城交给包大人。”
欧阳春看看手里的名单,再抬头看看展昭,目光惊疑不定,问道:“展兄,你……”
展昭说道:“此事重大,关乎国家安危,全靠欧阳兄成全。这回京的路上一定会遭遇万般艰难险阻,请欧阳兄千万要小心,无论如何也不要失了名单。”
欧阳春见他说得郑重,又感念他信任,慨然应允道:“展兄放心,人在名单在,我欧阳春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名单亲手交到包大人的手里。”
他不再多话,将名单仔细收在怀里贴身处,手握七宝刀,自去跟了月光族的弟子挑选良马,只等时辰一到,就可依计行事。
展昭又对白玉堂说道:“半个时辰之后,那大沙暴很可能来临,请白兄带着丁姑娘协助阿月姑娘保护琼塔镇,即要防御沙暴,更要防范西夏军乘乱进攻镇子,伤及无辜。”
白玉堂心有怀疑,不住地上下看展昭,说道:“你真要去见那个龚千山?好,你去,我跟你一起去。”
展昭摇摇头,说道:“不行,我和欧阳兄一走,这里只剩你一个高手,你要是也走了,琼塔镇力量薄弱,很容易被西夏军攻破。白兄,这镇里百姓的性命就全靠你们几位了。”
白玉堂问道:“你身上没了名单,怎么跟龚千山交待?他见没了名单,一定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琼塔镇。”
展昭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成竹在胸,说道:“这就是我请白兄办的事,一定要守住琼塔镇,千万不能在沙暴到来前,让西夏军攻破。至于我,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他说得十分肯定,几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半信半疑,虽然知道他一向机智,但也实在想不出来他能怎样应付龚千山和五千西夏精兵。
白玉堂还是不放心,突然双手一拍,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关北王日前临走时,不是留给你一面金牌,说是只要你开口,他什么都答应,为什么不用金牌跟关北王调军前来呢?这西夏人明目张胆入侵大宋领土,也该是关北王的职责赶来退敌。”
展昭说道:“这西夏军孤军深入,来得如此突然,琼塔镇又地处偏远,关北王定是没能及时获得消息。何况关北王所在的西路城离这里不近,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两日的路程,时间紧迫,龚千山万万不会给我们那么长的时间。再说,阿月姑娘预言将有大沙暴来临,即使关北王的军队能及时赶到琼塔镇,也不可让他们冒全军覆没于沙暴之险。”
白玉堂想了想,知他句句是实,虽然还是不甘心展昭一人出去面对西夏人,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得不再言语了。
安排完众人之后,展昭盘膝而坐,闭目运功。
半个时辰转眼即到,展昭挺身而起,双目灼灼有光,脸色既平静又坚定,先嘱咐欧阳春藏在镇子的后面,等待从东南方向避开沙暴突围。他自己则与白玉堂等人一起来到城墙之上。
天边的乌云早已滚滚而来,几乎到了当头顶,远处的乌云之下,黄沙弥漫,全然分不清天地界限。
奇怪的是,就如前一次沙暴一般,席卷天地的狂风骤然停了,四周围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好似天地间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甚至连头顶的乌云都有散开的迹象。
镇外的西夏军本来被先前的狂风刮得营帐不整,军心慌乱,及见狂风停止,以为不过是沙漠中常见的天气变化而已,便不以为意,重新整顿兵马,再将琼塔镇严严实实地围住。
却不知这异常的宁静,正是无情的沙漠在积蓄起全部的力量,准备来发动一场百年难见的大沙暴。
展昭走到城墙边,回头看看白玉堂,又看看阿月和丁月华,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多保重。”
不等白玉堂等人反应说话,他已纵身跃下城墙,稳稳地站在黄沙之上,没有片刻的迟疑,一步一步向对面的龚千山走去。
白玉堂皱着眉头看着,说道:“这臭猫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
丁月华却是信心十足,说道:“我相信展大哥一定会有好办法退敌,定能安然回来。”
白玉堂回头瞅她一眼,再一翻眼皮,说道:“丁大小姐,不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盲目地相信他。展昭也是人,跟你我一样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也会死的。”
丁月华呸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个乌鸦嘴。展大哥一定会平安的。对不对?阿月姐姐?”
阿月却似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专心地看着城墙下展昭的身影。不但是她,白玉堂和丁月华也都不再说话,三双眼睛一起望着远处的展昭。
展昭走到龚千山面前,笑道:“展某已在此。”
龚千山早已等得不耐烦,看他如此镇定,更是满腹怀疑,说道:“名单呢?”
展昭还是笑着,说道:“展某方才想了又想,这名单对我大宋关系重大,怎么可能交给你们这些西夏贼子?”
龚千山顿时脸色铁青,喝道:“你敢戏弄我!展昭,你好大的胆子,没有名单还敢出来见我?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就不怕我灭了这整个琼塔镇?”
展昭的笑容充满了鄙夷不屑,说道:“我怕,我当然怕你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