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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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子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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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些什么。
飘忽的微风拂过面颊,扬起颊边一缕灰暗的发,他微微抬眼望着来者:“你看起来不太好。”
向来注重仪容的靳公子,微微上挑的勾人眉眼果真染了丝疲色,一身青亮的锦衫上染了处处黑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无关痛痒:“怎么今天这样冷清?”
裴先生沉默,许久才遥望着鬼市的尽头,那里隐约可见人头攒动:“有人在讲故事。”
靳双楼垂下眼,望着那支碧绿的钓竿,仿佛是在低声呓语:“子喻真人复活了。”
裴先生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淡色的薄唇勾出一个嘲弄地笑:“是吗?”
年轻的太子殷切地望着他,发亮的双眸仿佛有火光在烧,却仍克制住情绪,压低声音:“我知道的,你还在等他对不对?你骗不过我的!”声色悲愤,满是委屈。
“我从未想过骗你。”裴先生神色依旧淡淡的,目光重新飘向细弱的红色小花,“我现在,只想好好守着她。”
“我陪你,”妖兽族的太子深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精致的面容继承了母亲的绝色,瑰丽的眉眼,多情的唇角,一举一动间都是艳色无双,“你守着她,我守着你。”
向来淡漠的面庞似是恍惚了一瞬,那一个刹那,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冷傲方正,凛然不容侵犯的容颜。
“我只要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妖兽族的执拗也同样被继承的彻底,“不,一直到我魂飞魄散为止。”
对话结束在渐近的喧闹中,小花妖却迟迟没有回来,裴先生看着平日同她一处玩耍的小鬼小妖们一个个追逐跑过,眉头微皱。
“为什么不问问他们?”靳双楼挑眉望着他。
“她会回来的。”裴先生抿唇,想要掩去自己的担忧,殊不知这样的倔强神情反而更加引人心动。
靳双楼伸出手,即将抚上他的面颊,裴先生双眉蹙起,他只得讪讪地帮他整理了下冠带,才收回手,“我去帮你问。”
便在这时,小花妖垂着头无精打采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妖兽太子伸手弹了弹笔挺的衣衫,似笑非笑地撇一眼险些站起来的裴先生,“这是怎么了?”
向来天真不知世事的小花妖抬起落寞的一张脸,“先生,我回来了。”便继续耷拉着脑袋挪到自己真身前缩成一团蹲在那里。
裴先生俊朗的面容上,眉头皱得越发紧。
“小娃娃,这是怎么啦?被谁抛弃了吗?”靳双楼上前逗她。
小花妖头都不抬地挪动脚步,转身背对着他,继续幽怨地蹲在那里,靳双楼忍不住道:“你忘记回原身了,这样是没法疗伤的。”
小花妖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一头撞向自己细弱的花枝,很快身影便化成一团红色的雾气,笼罩住了那朵脆弱的艳红小花苞。
细弱的花枝扭了扭,依旧没有吭声。
妖兽太子回头望着散开的鬼影,不管是妖还是鬼,似乎都有些疲惫,他的双眸微微眯了眯。
是在靠讲故事吸取灵气吗?
裴先生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天色愈见低沉,彼岸花的花海中,却多了很多飘荡的鬼魅,来来回回,聚而不散。
不多时,艳红的小花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先生,为什么心里好难受。”
裴先生沉默着看着他。
“先生,为什么感觉心里好难受?”小花妖垂下头,望着自己光秃秃的枝干,“为什么听到那个故事,我会难过?”
“那本来就是一个难过的故事。”裴先生一向淡淡的嗓音里带着抹化不开的温柔,“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想了。”
“是啊,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靳双楼淡淡的笑,懒散地倚靠在井口,锦绣衣衫迤逦散开,如同盛开的花朵。
“可是还是难过啊!”小花妖的声音细如蚊蚋。
裴先生眉尖漾起一抹柔色:“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小花妖的花苞冲着不远处抬了抬,沉暗的天色下,白老板正站在屋檐下,一身白衣愈发耀眼,精致的面容带着丝和缓的笑,正侧身对身前的人说着什么,隔得远了,看不分明。
小花妖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迷茫:“先生,我觉得我是认得他的,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小花妖失落地垂下头,连花瓣都有些蔫了,“先生,我要睡了。”
声渐低,红彤彤的花瓣收敛着被包裹进绿色的花萼中,裴先生眉目柔和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老板笑眯眯地走上来打招呼,口称殿下却掩饰不住其中的调侃:“哟,殿下也在啊。”
昏暗的地府里,他那一身白衣不同于鬼魅们的飘渺,那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绸缎,正正经经的蚕丝织锦,无论走在哪里都耀眼的很。
“你没事少往我家阿裴这里来。”靳双楼浓丽的眉目带着莫名的敌意。
虽然知道,他与裴先生自小一处长大,如同亲兄弟一般,但妖兽族的太子,仍是克制不住的妒忌。
白老板随手幻了张椅子,在井边施施然地坐下,弯成月牙的双眸笑意盈盈:“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你可管不着。”
玉骨的折扇摇啊摇,摇得女鬼们的心也跟着晃。
靳双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装作看不见,白老板也不恼,折扇一收,状似无意道:“近日地府流传甚广的消息,不知你们可听说了?”

第 3 章

裴先生淡淡的目光扫过来,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听到了些许风声。”
白老板朝之前聚众说书的地方抬抬下巴道:“那件事我就不再赘言,但近日总有人宣扬,子喻真人即将复活,但仍需一样物事。”他俯身靠近他们两位道,“幽冥自古便有传说,创世之初,曾有一宝物落下幽冥,寻得此物,便能使神灵重生。”
“玉素,”靳双楼低声道,“他们意在寻找玉素。”
“恐怕不止这样简单。”白老板的扇子“啪”地一声合上,“玉素除了能够凝结神识之外,还有一妙用,”他说到这里,却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突然顿住不说。
靳双楼微微挑眉。
玉素还可驱使忘川怨魂为己所用。
那背后操纵之人,想要做什么?
裴先生望着那朵睡梦中的细弱小花,眸光变幻不定,终于汇成幽深一潭,“他不会得逞的。”
白老板红润的唇勾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明明执着至此,你还整日介说自己早已心如止水,看你这次怎么搞定啊!”
裴先生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这事儿啊,还不需劳烦阿裴出手,阎薛会帮忙处理的。”靳双楼将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茶壶递给裴先生。
“是啊是啊,可惜处理不干净,”白老板撇撇嘴:“还是得我家鹿华帮忙。”
裴先生打开白瓷壶盖看了看,有些诧异:“这么多?平日里不都是一小盅吗?”
“哈,”靳双楼打了个哈欠,“这是阎薛给的,可算不得我的人情。”
“哼,那家伙才不干赔本的买卖。”白老板不屑,“肯定有什么事要求着你啊!”
“没错,”在这方面,靳双楼竟然和白老板沆瀣一气,一同鄙视起他来:“那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能算计。”
白老板用力点头道:“就是就是,要我说你就不用搭理他!”
“不用搭理谁?”一个低朗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我吗?”
那个声音一边说着话,站到了白老板身旁:“怎么?对我有意见?”
白老板往旁边靠了靠。
来人正是阎薛,阎罗王的第九子,地府第十王转轮王。
白老板扭过头去,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小白,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赌注就是你上回输给我的那坛女儿红。”阎薛一身黑衣,钎着暗红的边,眉目冷峻,唇角带笑,那笑意却总透着几分讥讽味道,一双沉沉的眼眸里,亦满是算计。
“你说的?!”白老板立即露出招牌笑容,眼角的朱砂痣闪闪发光:“赌什么?”
阎薛四下看了看,目光定格在排队的那些鬼魂上:“就赌下一个魂魄想看什么,如何?”
白老板看了一眼那个鬼魂,是个在普通不过的魂魄,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眉目模糊,想来是生前没做多少好事。
“赌就赌,怕你呀!”白老板哼了一声,“我赌他想看自己的小妾!”
这家伙的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没别的了。
裴先生和靳双楼一起摇头。
阎薛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邪恶,挑了挑眉道:“先说好,你若是输了,地窖里的那壶青梅酒可就是我的了!”
“没问题!反正输的肯定是你!”白老板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阎薛摸了摸下巴:“好,我赌他看的是自己的财产。”
裴先生和靳双楼又一起摇头。
这个家伙的脑子里,全是算计。
阎薛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侧了侧头,示意白老板上前来看。
正巧那个魂魄正垂下头,于是几个人一起看下去。
果然是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大堂里,他的遗体旁边念着账簿。
堂下一众家眷整整齐齐地站着,表情都有些木然,并无多少悲伤之意。
看来果然是不受人待见。
阎薛哈哈大笑:“怎么样,输了吧!”
白老板捶着桌子仰天长叹。
“那人肥头大耳却贼眉鼠脸,眼珠子总是转来转去的,一看就是个贪财鬼。”阎薛心满意足地在桌后坐下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从那模糊的面容上看出来的。
阎薛没有再理会趴在桌子上后悔莫及的白老板,正了正脸色,略带些歉意,压低了声音:“因为人间一场浩劫,尸盂将满,需要净化,也不知与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子喻真人之事有无关联。”
裴先生的脸色白了白。
靳双楼眼中现出些怒意:“为什么会这样?!你可知净化一次需要耗费阿裴多少精力?他本来身子就弱……”
“双楼,”裴先生打断他,“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放心吧!”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又转头对阎薛道:“我还需要做些准备,后日便可。”
阎薛叹了口气:“事后,会补偿你的。”
“这些就够了,”裴老板拍拍袖袋,他说的是方才那一壶莲心玉露,“况且,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阿裴!”靳双楼跺脚。
阎薛郑重地弯腰行了一礼。
·
等两人离开,靳双楼握住裴先生的双肩,双眸急切:“阿裴!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裴先生侧头躲开他的双眸,看着香火烟气中,似乎还在吵嘴的两个人的背影道:“这不是帮他们,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明明可以修复尸盂的净化法阵,就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地帮忙,才教他们有所指望,一拖再拖,你何苦来着!”
“这件事干系重大,又费时费力,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话,自然不好贸然动手,”裴先生拍拍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且替我去给红药浇浇水吧。”
靳双楼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心中想着回去以后就给阎罗殿施压,让他们尽快修复尸盂,嘴中漫不经心地问着:“红药?什么红药?”
裴先生伸手一指幽暗中那朵细弱的小花:“我刚给她起的名字。”
“裴红药?”靳双楼接过他递过来的玉壶,“为什么给她改名字?她原来的名字挺好听呀!”
“都过去了,她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裴先生含笑嘱咐:“三滴即可,万不要多了,不然反伤了她!”
“知道了。”在妖兽一族无法无天嚣张傲气的太子,连吃饭都有人喂到嘴边,偏偏到了他跟前便心甘情愿地被使唤,被使唤了还很是欢喜,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莹润带光的玉露滴下去,一道清光闪过,红药细弱的花枝顿时精神许多,靳双楼摇了摇手中的白玉茶壶,转身回来道:“这可是给你补身子的,小丫头用不了那么多,剩下的你喝了吧。”
裴先生摇摇头:“这莲心玉露乃是天界之物,就算是地府,一年也不过一壶,它对红药来说太重要了。”
靳双楼站在他面前,低头望着他:“净化尸盂需要多少灵力你不是不知道,就你所剩不多的那点修为,根本就撑不下来!”
裴先生侧开头:“我心中有数。”
“哈!”靳双楼笑了声:“你要是倒下了,红药会如何,你可有想过?”
裴先生望着那朵小花,沉默了。
靳双楼的眸子暗下来:“再说,她晚一点苏醒,不是更好吗?毕竟她是那么恨你啊!”
紧握竹竿的手颤了颤,裴先生有些无奈:“双楼,不要说了。”
“那你就乖乖喝了它。”靳双楼将白玉茶壶递上,软硬兼施,“反正你不喝了它,我是不会让你踏入鬼泽一步的。”
尸盂位于鬼泽边缘,不入鬼泽,便到不了尸盂。
妖兽族的太子,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裴先生无奈之下,只能屈服。

第 4 章

地府的西北地带,是一片荒芜,名为鬼泽。
这里,便是妖兽一族的地盘。
踏入鬼泽,触目是地狱里零落的妖火,烧红了头顶大半的苍穹,时而冷冽时而炙热的狂风吹在身上,刀子般地割人。
靳双楼指尖结印,化出透明的结界将裴先生小心地保护起来:“你还好吧?”
裴先生的面色愈发苍白,一双薄唇抿的紧紧的,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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