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脑一片混乱,语言也乱作一团,你想白兰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可他直勾勾盯着你,看出你的心神不宁,打断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有人给你吹了什么风?你今天说话很糟糕,逻辑混乱,连撒谎也装不像了吗?”
你低下头去,千言万语积压在心里,却不敢说。你生怕问他之后得到的不过是另一个谎言,而你还要尽力去假装相信,而他则是尽力去圆了这个谎言。
“你最近和千秋谷还有往来么?”听到这句话你很高兴,转移话题了。
“有,但是不多。”你又想起他交代的任务,离间千秋谷和风月林,离间风月林和西域。
“洛神帝在风城有个地叫洛城,你在风城玩闹这么久,去过么?”他两眼盯着你,不曾离开过,盯得那样紧,让你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洛神帝给你发来的请柬上是洛城,她请你去玩。在风城有许多地方,而你却只停留在了浅笑阁和七伤城。其余地方竟是不知。
“你今天一言不发,到底怎么了?难不成做错了事不敢说么?”他质问你,你一脸懵的看着他,他却笑了:“但说无妨,反正你已经习惯了你的肆无忌惮,也不差这一次。”
“我和洛神帝结了梁子,可她没有怪我,对我频频示好,我想,大概……大概……”大概什么?你也不知道,大概是她始终不忍心伤你?还是其他……
你不敢用自己分析别人的那一套去分析洛神帝,是情是劫?或许洛神帝与旁人不一样,又或许,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你现在当局者迷罢了。
“大概什么?大概她看上你了?”白兰似口无遮拦一般说道。
你忙惊得起身,反应之快连你自己都没料到。白兰提起她,你便满脑子都是她那温柔的脸,还有不甘又倔强的眸子,和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霸道像是一种冷漠,一种固执,与你的强势大不同。你觉得,她该是个温柔的姑娘,不该是这般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的。
白兰手中的杯子抖了抖,茶水洒出来,你见了不免心慌意乱。白兰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水暮颜,你真是世上最好的杀手,不但法力高强,连制服人心都是极快的。”白兰咽了咽口水,有些难看的盯着你。
这话好讽刺,又那么现实。你将自己也置于棋盘上,为的就是骗人骗己,方能不露出破绽,可偏生如此才是漏洞百出。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那你说,顾墨云也会为我所用么?”你突兀的问他这话,其实是想问他如何看待你和顾墨云的关系的。
这话说出口倒像是笑话,你也忍不住笑了。
他却笑不出来,只是无比平静的看着你,而后两人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沉着声音对你说:“顾墨云不是那些女子,不是你能控制的。他虽对你示好,但是只是为了他的目的,你不要被假象迷惑了。顾墨云这个人最是嚣张桀骜不驯,而且阴狠毒辣至极,他可能没你那么会用情算计人,但是他是很聪明的。你不要深陷泥潭却浑然不知,到时候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你听着他的分析,只觉得句句可笑。白兰太排斥顾墨云了,以至于句句都是说顾墨云不好。可他不得不承认顾墨云比他聪明,聪明到或许可以逃脱情网,不,顾墨云最是个无情之人,他不会有任何感情。所以在他的面前,情网就是空,不存在。
用对付寻常人的方式对付他,是蠢。可还有其他办法对付顾墨云?
堂堂夕墨神尊来到魔界为何?你猜不透,但你想,白兰是知道的。这本也是他们俩之间的战争,顾墨云没了哥哥顾夕墨,白兰没了父尊绮语魔帝。顾墨云守护神界,白兰守护魔界,他们之间的战争永不停歇,直到其中一方死去,像顾夕墨和绮语魔帝一样,生命终止了战争也终止了。
白兰走到你面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将你保护起来么?你跟在我身边已经七万年有余了。”
你心里一沉,答案你早已有了一半,剩下一半听他说吧。
“你说。”你挤出这两个字,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白兰意味深长看了你一眼,微微叹息,似有苦衷一般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正视你,说道:“你与顾墨云的孽缘兴许是上苍安排的,可我们的缘分也是上苍安排的。你记忆被封存,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在这和魔界中,我是你依赖的第一人。”
他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兴许是因为现在你已经不依赖他了,你们的情分都被时光磨掉了好多。
“颜儿,你没了记忆,法力也大不如从前的。我本以为你会是我身边最好的一把刀,连顾墨云也逊色于你的,可我没想到封存你的记忆你的法力也会被禁锢。真是可笑可悲,我算错了这一步。”他尴尬的笑了笑,见你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我将你立为千氏第一人,想用权势将你留下。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被禁锢,而对于权势的纷争也是极其厌恶的。所以我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任谁与你对立,他们永远都是输家,有我给你撑住,你便不会怕。”
你呼吸更是急促,心里很沉,眼眶却湿润了。白兰这招下得够狠,你最是个念旧不易走出过往的人,从前他没机会与你叙旧,现在却是大好时机了。
白兰哽咽道:“那五万年,是你最初的成长。我看着你从一个天真的心性变得越来越狠绝,随着法力的增强你的心思也越来越沉重,渐渐在杀伐中褪去了原本的单纯。我心里有过挣扎、痛苦,我很多时候在问自己,自己对你生了情却不敢承认,看你越发狠绝却也害怕有一日你对我刀剑相向。我彷徨害怕,我好怕,怕你某一日再也不会回来我身边。颜儿,是我亲手将你送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在你明明有机会快乐的活一辈子的情况下恶意设计你,我欠你的太多了。以至于即便后来你如何嚣张放肆,我也只觉得你是在发泄情绪罢了,你不是不识大体,你亦不是不体恤我,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而我还不肯放松你,所以你才失控,与我作出这决裂的模样来迷惑旁人的,对吗?颜儿,你心里也和我一样,还是最在乎彼此的对吗?”
你眼泪簌簌的落下,可心里却寒冰万丈,一寸一寸冰冻。
白兰,你终究还是走了这最后一步,将你们最后的情分也用作算计。这番话若不思量,何其感动!可你万万没想到,你心里早就对你设了防线,不论你如何说,你也不会忘了你是魔帝的事实。自古称帝者,心里哪容得儿女私情去动摇他稳固河山的野心?你几斤几两你自然清楚,那五万年的倾心相待你尚不曾动过娶你的心思,何况五万年后呢?如今你说这话,不过是想利用你喜欢你这事来挽回你。当真可笑!
“你不适合哭的,你最好看的模样便是笑得最放肆的时候,张扬、天真,那才是你。”白兰递上白色的娟帕,你看着却不接。
眼泪朦胧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你却甚是庆幸。看不清最好,日后回忆起这一段悲哀,脑海中不必出现他那虚伪的表情。
“白兰……我……”你颤抖着声音,尽力克制情绪,却还是管不住颤抖的身子,话都说不全整个人哭成一片。
你伤心白兰变成这样,他从前不会对你撒谎的,是不是因为你对他也从不撒谎,并且言听计从?白兰是被你逼成了这样虚伪?还是他太害怕失去对你的控制,更怕你落入他人之手为他人所用,所以慌不择路了?白兰此举何其可笑,何其幼稚,你心疼得不能自己,他却浑然不知。
白兰起身靠近你,你却站起身慌忙躲避他,捂住嘴,眼泪哗哗落下,哭声越来越大。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对面,不敢轻举妄动。
哭了好一会儿你才止住了哭声,止住了抽泣,止住了泪眼滂沱,却心如死灰。你心中那个温柔的白兰再也不复存在,或许是你嚣张太过,他对你的信任早就灰飞烟灭,所以他才这样。
回不去了,你脑海里、心里、眼里终于都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白兰,我们彼此放手吧,再也不要奢望,不要奢求,不要痴心妄想。你不是我的唯一,我也不是你的爱人,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你皱着眉摇着头,语气十分低沉,以至于每一字你都觉得耗尽了力气一般,说得那样艰难。
白兰仿佛遭雷劈了一般定在那里,眉毛抖了抖,手却微微颤抖。
“你是魔帝,我不过是个杀手,怎敢奢求伴你左右?是我心比天高,却命薄如纸,受不起你的恩宠。你需要我的妖力,而我只是从前需要你的温柔,如今再也不需要了,你我就此该结束了。没了我,这天下你照样管辖,留下我,或许这天下便不会安宁。你我之间残存的情分不过是伤,是痛,再妄想用什么方法来牵绊彼此,就是最大的笑话。倒不如断了从前的一切,从此以后只有君臣关系,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各自安好。怎样?”我说完这话时胸口好疼,撕心裂肺。
仿佛有噩梦向你袭来,梦里再也不会有那个沉着的少年郎日日为你提点,告诉你快些成长,好陪他度过这漫长又寂寥不安的一生。他说,他注定要戎马一生,或许今日睡不安稳,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你听了好心疼,你信誓旦旦告诉他,他日日可睡安稳,你守着他的安稳,保证他能看到每一天的日出。
而今那些誓言都像是风沙,稍纵即逝。心中连仅存的美好,也正被无情的反目消耗着,在寂静沉默中渐渐消亡。这段感情终于是走到了尾声,你的执念,终于是放下了。
你以为他是不得已,你以为他也还会等着和好如初的那一日,你以为他会不一样,他会知晓这江山不比情分重。可你错了,你终究是错付了情衷。他从来都是命不由已,从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来都是帝王之命帝王之行,冰冷无情,对你有情便是对天下苍生无情,对你无情便是对天下苍生慈爱。他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毁了千万人的利益,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他在意的一把刀罢了,能为他铲除异己、劲敌,则用。若不然,若不然,你也不过是个眼中钉,他会毫不留情铲除。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和我说离别么?”白兰颤抖不已,眼眶红了,眼泪也落下来。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你低下头去,别过脸去,伸手捂住口,尽力不哭出声。
“是为了谁?你是不是已经……”他颤抖着声音欲言又止,而后捏紧拳头问道:“那你告诉我,三十三重天宫上的夕墨神尊和你的大师兄顾墨云,谁在你心里更重要?抑或,你到底爱谁?”
他这问题好尖锐,好突兀,好无理取闹。你谁也不爱,你是崇拜夕墨神尊的,战神之名,不败之威,还有那可怜的孤傲,你心疼他,也钦佩他。何时曾有过爱了?
这一世,莫名成了同门师兄妹,日日在你眼前上演冰冷无情,心胸狭隘,阴狠毒辣,手段颇多的坏人形象,这个顾墨云,你虽暗地里心疼,却也有几分讨厌他。
如今两人皆是一人,你这心里对夕墨神尊这崇高的敬意少了几分,对顾墨云的胆识却更加钦佩了几分。可算来算去,你都没有爱过顾墨云,有的只是同情,只是心疼,只是和对赤血楼中人一样的感情。
“白兰,你心里已然认定我爱的是顾墨云,又何必多问呢?逍遥魔尊顾墨云,夕墨神尊顾墨云,不都是叫顾墨云?我喜欢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你心里,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喜欢的是你的敌对,不管是谁。”你嘴角上扬,冷笑挂在脸上,心里可悲。
白兰从不信你只爱了他一人,而你,也是在多年之后他身边出现了奇雨薇,才后知后觉自己爱上了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承认了还是否认了?”他更是咄咄逼人,此言一出,是笑话无疑。
承认了和否认了,不都是说你喜欢顾墨云?你既然这样认为了,你何苦辩解?在你眼里不过是诡辩,不过是掩饰。
“是,那我此刻便回去了,和你待久了他心里会不好过的!”你临走前猛地用力掀翻了桌子,而后恨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化作一团红光消失在抚忧殿。
白兰看着你离去的方向,嘴角抽动,目光悲凉:“呵……终究,还是来了,劫数……”
奇雨薇步入抚忧殿时,一片狼藉,白兰喝得酩酊大醉,酒坛子碎了一地。奇雨薇心疼得落泪,却不敢吭声,白兰这样子发泄情绪的方式她已经习惯了。此时,劝不动他,劝不得他。否则像点燃了□□一般,顷刻间便能撕毁奇雨薇和他那来之不易的点点情分。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赤血楼。
你回来时哭花了脸,哭红了眼,哭累了心。于是不哭了,心里千斤重,却找不到人诉说。于是夜未央时,你还在酒窖里饮酒。
你亦记不清喝了多少,记不得醉了多少日,只是记得脑海里那些过往不断浮现,清楚的、模糊的、好的、坏的……都漫天袭来,像极了地狱的那条忘川河,弱水一样冰冷的温度,将你的意识淹没。回忆了一次又一次,心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