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内侍的唱礼声,殿前武士鱼贯而入,将礼单上的物品一一呈上,似乎是有意要让大家开开眼,这些东西一呈上殿,皇帝身后就迎上来一群小黄门抬着小案几将这些物品摆在殿中央,看着一件件美轮美奂的礼物争相炫耀一样拼命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尽管朝堂上站立的这些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依旧一个个牙疼一般直抽抽。
前面的小物件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待得随后那些旅行帐篷、高过人一头的屏风镜子也陈列到殿中时,许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乖乖哟,这可真是要娶媳妇了。根据往常惯例,娶公主这种事其实就是在占皇家的便宜,人家皇家缺什么,男方不拘呈上些什么礼物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可看看高鹏这气势,分明就是寻常人家要娶媳妇的阵势呀,这一点占便宜的意思都没有。
还没完,等到最后礼物呈的差不多了,那位内侍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因为礼单的最后一项,居然是桃花金币五万枚
太让人震惊了高文举今天送的这些物品,让好多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家伙到底有多少钱?光是这些玩意的价值,就够得上一句富可敌国了。
赵恒很满意高文举今天造成的效果,尤其是看到张浦那一脸乡下人进城的表情,更是爽的差点笑出声来。等到礼物都摆到了殿上,赵恒很是开心的表示了一下对高文举的满意之情。然后就让百官都看看那些感兴趣的物件,让大家互相传着都欣赏一下自己妹夫送来这些玩意的奥妙之处。
珍珠、项链、宝石、小镜子等等这些装饰品虽然都挺贵重,可作为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员来说也只是羡慕一下就够了。最让人啧啧称奇爱不释手的还得说是千里望和指南针这些有着划时代意义的神奇工具。当然了,要说最让人心动的,还得数那黄灿灿的五万枚桃花金币了。这玩意,一枚就能换十五贯钱,五万枚全换成铜钱,一屋子都装不下。不动心才怪。
这时候,也没人拿张浦当外人,那千里望和指南针自然也让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这两件东西让张浦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心里的震惊和贪婪简直没法形容。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赵恒大手一挥,今天如此喜庆,文举送来这些东西朕都很喜欢,别的东西还好说,那些金币嘛,朕留着也没用,干脆就转赐给夏州赵保吉,让张卿带回去吧,他那里日子过的紧些,用得上。
张浦这次真的震惊了,五万枚金币,按现在的行情,换成金子值七万五千两用来买粮食,够夏州军民吃上好几年的了。官家这么一挥手,就归我了?幸福来得太快,让张浦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还要旁边的官员提醒一下才想起来要跪下谢恩。这次是发自肺腑的,七万五千两金子也值得磕几个头。
就在中书几位相公开始草诏,要将这五万金币的赏赐列进之时,又有个殿前武士跑了进来大声道:“陛下有紧急军报”
百官很纳闷,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戏呀?怎么没一个按规矩来的?高鹏这么嚣张也就罢了,冲这些礼物大家就不计较了。可军报?你不送去枢密院,不去中书省,怎么就这么直愣愣的送到金殿上来了?
奇怪的是,官家居然又宣了进来。不一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士踉踉跄跄的进了殿,扑通跪倒,声带哭腔道:“陛下夏州赵保吉反了”
一句话,满堂皆哗。张浦如坠冰窖,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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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迁一边送礼一边打劫两不耽误这种事干的很拿手,不用任何印证大家都知道前来报信的军士说的是实情,七日前,李继迁突然将运往灵州的一万石军粮打劫了个精光。还把负责押运粮草的那名副将给砍了。按说这事放在平时也就不叫个事,大伙都知道这孙子当面人背面鬼的这一套,他要是不打劫那才怪呢。可今天这时候不太对啊,这儿官家正喜气洋洋的打算赏赐他贡马的行动呢,你那儿就捅了人一刀,这让大宋君臣脸上怎么过的去?
一时之间,原本挺喜庆的气氛马上生出了几分杀伐之气。一群官员用发红的目光瞪着张浦,好像那一万石粮就是这家伙抢走了似的。张浦这里也挺恨那个打劫的家伙,你就不能等我从汴梁回去了再动手?这分明是打算把我老张这百来斤要扔到这儿呀,再者说了,你抢的时候也不挑个有料的机会下手,瞧瞧我老张前年下的那次手,四十万石那才像个打劫的样子嘛,你抢了一万石粮草够干什么的?要没你那点屁事我这儿五万两桃花金币都到手了,能习多少粮?最要紧的是,抢粮归抢粮又不是攻城,你杀人干什么?你这一刀下去,那边送粮的指定要换人了,下回自然比这回要难下手的多了,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难度嘛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货等我老张回去,非得把你小子用那些粮草塞死不可。
张浦心里乱打算盘,嘴上可一点都不敢含糊,连忙跪下痛哭流涕的向官家说明,自打我家老大重回大宋这个温暖大家庭之后,这名声也好听了,收入也增长了,牛马驴骡也多了,那是打心眼里高兴啊。可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这家大业大的也有自个的难处,我家老大愿意重回大宋,可下面也有些不晓事的要唱反调,为这个老大没少训他们,这帮孙子平日就无法无天的习惯了,这么一骂,想是心里有些不服气,就自己拉了队伍落草为寇了,微臣敢肯定,打劫粮草的,指定是这帮王八蛋干的。我这就回去,让老大整了队伍,抄了他们的贼窝,把粮草都给送去回来……哦,不,直接做个好人好事,免费给送到灵州去得了。
听了张浦的解释,大家虽然都明白这家伙在胡咧咧,可如今大宋缺的就是个脸面台阶,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赵恒也开口表了态,让张浦回去与赵保吉商量一下,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不过嘛,出了这事,今天这些赏赐……就先别拿回去了,等啥时候粮草的事解决了,啥时候朕让人给你们送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你那儿穷我们大家都知道,只要你不闲的没事扯旗造反,朕还是愿意隔三岔五的帮衬点的,可送你的归送你的,朕没同意的,你丁点都不准乱动,这是规矩要是连这点规矩都不守,那不好意思,救济没有了,你们自己想辙去吧。
张浦满头大汗的被轰出了大殿,心中还在暗自庆幸,亏得官家信了我这番鬼话,其实这也要归功于那五千匹好马打底,这才没再被扣在这里当囚犯,不过那些已经舔了一舌头却没吃到嘴里的赏赐,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疼。当时他还琢磨着能不能趁着那点热乎劲寻摸着要上一把千里望呢,这东西他一过手就看出了那强悍的功能。现在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对那个作主打劫灵州粮草的家伙狠意越发的强烈了。
不说张浦满心欢喜的送礼来,灰溜溜的蹿了,且说大殿上自打出了这事之后,大家讨论的重心一下就转移到了定难五州的问题上,剩下个来送彩礼的高文举一脸茫然的站在自己那堆能晃瞎人眼的礼物中间东张西望,怎么的?过河拆桥?道具用完了就不要了?这也太现实了些吧?都讨论军国大事,我娶媳妇的事谁给个话呀?往龙案上一望,赵恒也是一脸无奈,连连给他使了几个眼神,那意思,你赶紧发个言,把话题兜回来呀。
高文举会意,刚想说话,一眼就看到了老神在在闭目静听的张齐贤了,马上想起了和老头的那点摩擦,悄悄走近一打量,嘿,老头这分明是宿醉未醒啊,得嘞,这时候不让你老人家现点丑,怎么对得起我那两瓶酒头?
“张相公”高文举故意大喝了一声,将附近的许多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恭喜啊”
张齐贤有些费力的睁开眼,他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居然这么大,自己这都睡了一觉了,早起又灌了四五碗醒酒汤,可站了这一会怎么好像这醉意倒更严重了。本来躲在这里装着思考问题想要恢复一下的,怎么想到这个小冤家居然好好的就在朝堂上整起这一套来了。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利,却还是拱手还了一礼,谦逊了两句。又示意这是朝堂之上,君王面前,就不要搞这些东西了,你要真有那份心咱私下里好好聊。
他这儿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高文举哪里肯就此放过?装作一脸关心的模样嘘寒问暖,似乎对老头这蔫巴巴的样子极为关注,这么大喜的日子,您老怎么一点不高兴呢,合着是身体不舒服是怎么的?然后又意装了一惊,问了一句,您老不会是把昨天晚辈送的那酒喝上头了吧?我不是跟高兴那小子叮嘱了许多遍,让他千万告诉您一句不可多饮嘛,怎么弄成这样?
这下完了,原本还没怎么有人留意他的样子,被高文举这一咋乎,马上就有同僚来表示关心了,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别的时间或者别的人,老头估计都会很受用。可眼下的时间地点和对象都有些尴尬,这位首先来表示关心的不是别人,乃是御史台的扛把子钱若水。
话说钱若水这几年在御史台可谓威风八面,天下事只要被他看不顺眼的,无事不奏无人不弹,可怜在遇到李至父子的问题上,老钱被官家三番五次的拒绝严重的伤害了。加上那次与李沆联手打算玩一票大的,结果却被李至倒打了一耙,差点把相爷给搭进去。这事闹的老钱多少有些气馁。而后来高文举当廷死磕李至的事更是让他心灰意冷。你说这事闹的,怎么自己一个正经的御史头头三番五次的摆事实讲道理,官家就非得要死死的护着那李老乌龟,还当官家这儿就离不了那老东西了呢。可轮到高鹏一个小毛孩出头,这儿就干脆利落的把人撸了,这不是明摆着抽我们御史台的脸嘛。这活还让人怎么干?
在这种不良情绪的影响下,最近一段时间御史台的工作很是死气沉沉,大家都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按说御史台这些御史言官们平常有个考核标准,连续一百天无事弹奏就算是渎职,因此,平日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找点问题给陛下上个书,一来完成指标保住工作,二来这样也能保证自己在陛下那里混个脸熟。可自打钱老大霜打茄子蔫了之后,大伙就跟着一同偃旗息鼓了,老大都这样了,做小弟的谁还敢乱冒头,除非真正有份量的弹劾,否则绝不轻易上书。
今天,本来只是来列席一个会议,凑个热闹的老钱,突然听到高文举“关心”张相公的话,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好家伙,醉酒上朝?这可是君前失仪的大不敬罪过呀,高文举那关切的话语和张齐贤支支唔唔的解释听到钱若水耳朵里,简直就好像西天极乐世界的八百罗汉齐唱梵音,美的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抱着验证的心态,钱若水近距离的关注了一下这位刚刚上任还没两个时辰的副相,两句话不过,就确定了老头真的是醉的还没灵醒过来呢。这一下,喜出望外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收集到前面那位副相的黑材料,结果自己倒被训了个狗血淋头,这颗受伤的心灵还没恢复过来呢,新任副相就送上门来了。这份大礼要是不收,那可真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回忆一下当日高文举死磕李至的雄姿,钱若水整了整衣衫,迈步出班一句话把焦点全引到了自己身上:“启奏陛下,臣有本奏上。”
接下来,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是,钱若水充分展显了他当年神童的风采,依足了高文举当日的模样,当堂口述了弹劾新任工部尚书、中书左丞张齐贤君前失仪的奏折。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一听到他的发言,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张齐贤身上。
张齐贤心里苦的像嚼了半天黄莲又品了一口胆汁,可是与生俱来的傲气又使他不屑于去辩解,而眼下这场景的打击又实在过于强悍,搞的本就酒劲冲头的张齐贤在陛下的询问之下,居然打了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了,幸亏有高文举这个“好心”的晚辈眼明手快,一把将老头扶住了,要不然,本来就松了的门牙估计就要光荣下岗了。
这一下,换了谁也知道老头这是被击中要害了。御史台一帮马仔见老大一击得手,又念在参倒副相的功劳和荣耀实在不一般,在如此利好消息的刺激下,马上跟进,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附议,为老在加油助威。
张齐贤再怎么晕乎也知道自己这回坏菜了,还没暖热的椅子(好像还没坐过呢)又要被撤走了,只好垂头丧气的闭口不言,犯错了的孩子一般老泪纵横低头不语。这一次,再被赶出中书,恐怕今生也无重来的机会了。
高文举瞠目结舌的看着场上的变化,这下,玩笑开大了。
感谢'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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