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举也沉默了,他心里苦的像嚼了半天黄莲觉得不过瘾又加了只苦胆,这回可真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这大宋官场上还真有一心为公的人,而且这两位还不是迂腐之辈,居然连这等龌龊的招数都能想出来。可要了命了!只一会的功夫,高文举就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应当从何说起了。
两位老夫人满脸期待,吃定了他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只是看他要选哪家姑娘了。
这时候,突然一阵喧哗之声传来,那个叫冬子的小厮一脸欢喜的跑了进来:“老祖宗,杨少爷来看您了!”
正在等待高文举回话的柳老夫人闻言喜道:“快!快叫他进来!”
高文举和柳三变都暗呼一口气,无论来的是谁,总算是帮着解了个围,趁这功夫赶紧想个辙要紧。
随即,一阵战甲轻响,高文举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面容刚毅的少年将军正一脸欢喜的走了进来,见到厅中众人,也不见有丝毫慌乱,直直来到柳老夫人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大礼参拜:“宗保给奶奶请安!”
柳老夫人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让奶奶看看,去了边关大半年,黑了没有?”
高文举虽然眼看着那将军,可心里其实正在想着如何拖过此节之辙,突然被这几句话语引动了思绪,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杨少爷,杨宗保?杨家将!”C
184国家大事
虽然后世考据说杨宗保并非确有其人,只是民间传说中演绎而来的人物,可这并不影响杨宗保做为杨家将中的主要人物被人们所熟识。因此高文举见到杨宗保时,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杨家将了。说起来,这几年间,他听说过杨家将的原型人物杨业父子的不少事迹,可却一直无缘与杨家人见上一面,今天猛然间在这里遇到一个,多少也有些激动。怎么说人家也是传说级的人物嘛,自己当年还曾经在戏台上扮演过几回呢,今天见到真人了,有点激动也可以理解。
高文举激动之下,声音也没控制,当然大家都听到了。柳老夫人连忙笑着为大家引见,高文举这才知道,这位杨将军名叫杨传永,乃是杨家长孙,其父杨延昭,其母乃前朝周世宗遗孤翌祥郡主。其祖便是陈家谷战役中为国捐躯的杨业杨无敌了,宗保是他的小名,听他这名字就知道杨家香火不怎么旺了,而且这时候的高文举也早就知道杨业虽然有七个儿子,其中老四杨延玉已与杨业一同战死在雁门关外了,其他六个儿子除长子延昭早就从军入伍之外,其他的都混的不怎么样,好像就靠了老爹死后的余荫搞到个空头官位,整日吃白食。
杨传永连忙与高柳二人见礼,老夫人解释说两家离的近,宗保小时候差不多有一半时间都在徐府里呆着,也曾跟了自己习了些强身健体的把势。因此,不算是外人。杨传永果然很不见外,很快就卸了战甲换了身常服出来一同用饭了。看这样子,徐府里连他的房间都有,很显然这个不是外人并非客套之语。而杨传永将军果然不愧是军伍中人的脾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文人的鄙夷之情,虽然当了两位奶奶和两位叔父的面,可一听说高柳二人是状元和探花之后,依然非常干脆的给两个甩了个冷脸,搞的在座诸人都有些不太舒服。
杨传永虽然与高文举年龄相当,又出身名门,但久在军伍,习性也便较众人率性了许多,一落座,便毫不顾忌的放开手脚,大快朵颐享用起了重新换上的酒菜。正称得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招式大开大阖,豪迈的一塌糊涂。喜的柳老夫人眉开眼笑,就连杨老夫人也眉宇含笑,并未有丝毫不满。只是两位徐大人显得颇有些不自然,连连向高柳二人劝酒以解杨将军带来的尴尬气氛。
待杨传永风卷残云般吃了个滚圆,柳老夫人这才问道:“宗保去遂城你父帐下听用尚不满半载,如何你父便肯放我儿回来?莫非那呆子也开窍了么?”
杨传永答道:“奶奶有所不知,孩子此次回京并非私事,乃是为公而来。”
柳老夫人撇嘴道:“就知道你爹那个死心眼,便和你奶奶一般!也罢,无论他是公是私,我儿回来一趟便好。且在家里好生将养几日再做计较。”
杨传永道:“这个却不成了,好教奶奶知道。此次孩子回京,可是有着正经差事要办的,刚刚才进了城门落了脚,孩儿便先来给两位奶奶请安了,家门可还没进呢。待回头家里去见上一面,夜里还要去兴国寺当差呢。”
柳老夫人听到他将自己放在了前面,心里很是高兴,转眼一想奇道:“我儿,有何事如此要紧,夜里也不得走脱?兴国寺?可是有他国使节前来么?”
杨传永面色一黯,点了点头:“父亲有令,不得不从!”
柳老夫人转眼就明白他的意思:“是契丹人?!你说你爹那怂脾气,也不知随了哪一个!似这等贼子,一刀一个剁了便是,如何还要自家孩儿护了还京?难道几年功夫便忘记自家的深仇大恨了么?!”
杨老夫人连忙出声道:“姐姐!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如今两国罢手言和,正是百姓安居休养之时,如何说这等话?!传了出去徒增是非!”
柳老夫人颓然道:“知道知道,我只是心里不痛快便了,难道在自家发发牢骚也不行么?还怕这几个自家娃娃出去嚼舌根不成?”
高文举苦笑一声,得,这是把自己也当成她孙子了,还真不见外啊。
杨老夫人柔声问杨传永道:“我儿,若是有差事在身,且先回府去与你奶奶娘亲他们问了安,切莫误了事!”
杨传永点头道:“孩子省得。其实大*奶说的在理,孩儿心里也不痛快,尤其此次护送来京的,还是来向咱们大宋求亲的契丹小王子。哼!这些契丹贼子可当真目中无人,真当我大宋无人了么?连匈奴那一套也学了来。真恨不得把这些狼子一刀一个料理了!”
徐重仁和徐重义几乎同时出声:“此话怎讲?”
杨传永道:“两位叔父,此次孩儿护送的契丹小王子,不晓得从何处得知我大宋有一位长公主尚未出阁,竟要前来求亲!一路之上甚是嚣张,说什么欲效前朝故事,重现汉唐气象云云。分明就是把我大宋当成了软柿子,想捏便来捏一把。着实可恨!若非孩儿有军令在身,真想与那厮好好教教乖!”
高文举好奇的问了一句:“杨兄可知那契丹小王子所求之主,是哪位长公主?”不由他不紧张啊,合适的人选,眼下可就有寿昌一个,他这里的事还没铺开呢,徐家诸位就来搅和了,要是再来个挖墙角的,那可就真要焦头烂额了。
可能真的和高文举出门不看皇历有关,果然,杨传永很平静的回道:“还能是哪位?自然是寿昌长公主殿下了。那厮明知道殿下皈依沙门,已许了青灯伴佛。却依旧如此嚣张,如何不是上门来挑衅?!可恨那些……”说着扫了一眼徐家兄弟,连忙住了嘴,想是骂文官的话在这二位面前不太合适。
高文举两眼突然放出一阵精光,虽然稍闪即逝,却也引得杨传永面色为之一变,再看向他的眼神可就没了最初听到他是状元时的那般桀骜了。
高文举也察觉到有些不妥,连忙问道:“杨兄可知道那契丹小王子是哪一位?”
杨传永道:“那厮叫做耶律文,据说是当今契丹皇帝的族弟。据他自己说,几月前曾来过汴梁一次,便是那次得知了寿昌殿下的芳名,闻得殿下为先帝祈福而舍身佛前的孝行,大为感动,回去之后便求了彼国皇帝前来求亲。”
高文举和柳三变几乎同时沉吟道:“原来是他呀。”两人的语气都是同样的不屑。
杨传永见状很是好奇,便问了一句二人是否认识此人,高文举不好意思标榜自己的英雄事迹,还是徐重仁出声将当时状元楼的一幕向杨传永解说了一遍。原来那时候,杨传永正在边关军营,而这等文人之间的趣闻雅事他又素来不喜,因此并不曾听说过这么一幕。待听到徐重仁提及耶律文被当场斗的吐血昏厥,被人抬出状元楼时,也不顾有几位长非在场,放声大笑了起来,口中连呼快活,再对高文举时,面色间那股傲气已尽数消散一空,转而变的亲切了几分。
高文举心里对耶律文的恨意简直已经上升到了最严重的地步,上次教训他是因为他太嚣张了,这次他居然还敢如此不知死活的跑来撬自己的墙角。抢钱抢物杀人放火这些玩意都可以不计较,可要是来抢女人,那就得拼命了。一想到那小子那张脸,高文举就有些气不顺。
突然看到徐重仁和徐重义两位也是一脸愤懑,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冷着脸对徐家四位道:“两位奶奶,两位大人,早前提及的那件事,晚辈如今已有决断!”
两人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时候怎么又想起了自己的事。却听高文举冷冷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任由那契丹小儿递了求亲婚书,必陷我朝于进退两难之地。晚辈愿意向公主求亲,便如两位大人之计,来个釜底抽薪,绝了契丹小儿的念头!此事,便辛苦两位大人代高鹏操劳一番了。”
两位老夫人一时没能转过弯来,看着他那一脸郑重的表情很是吃惊,不过两位毕竟是长辈,便不曾出言询问,只用眼睛打量自家两个儿子,想着弄清楚高文举这番话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徐重仁徐重义到底不愧是博学多才见识广大之辈,只一听高文举的话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眼下契丹和大宋的国力相比,早已不是立国之初那般敌弱我强之势了,经过太宗连续两次劳而无功的北伐,如今的形势可以说正好掉了个个。以前的每次战争总是大宋主攻,契丹防守,可自打雍熙北伐失利之后,契丹的军力不断增加,大宋则内忧外患不断,搞的军力持续下滑,如今边关上的冲突,早就变成了契丹人主动攻击,而大宋一方防守尚且吃力,哪里有什么力气谈反击。
人家现在仗着有这么大的优势在手,明打着旗号前来求亲,摆明了就是想要挑起事端,你若是将公主嫁于他,便是仿了汉唐旧例,日后难免落个和亲的口实,而和亲这种事,说白了就是用女人来保和平,历来国人引为耻辱,若非无奈,谁敢行如此屈辱之事?可你要是拒绝了,不是在告诉人家你看不起人家?如此一来,岂非落人口实,为人家找到了攻击的借口?可要是皇家没了适龄公主出嫁,那可就怪不到我们了。
两位徐大人此刻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听到自己分析了做驸马的隐患之后,居然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挺身而出,为了不给对方寻衅滋事的借口,一往无前的挑起了这个可能断绝自己终身仕途的担子。这是多么伟大的一种人格呀。
当然,高文举这也是摸清了两人的脉络,而且又把话有意说的如此决绝,配合上他那稍显悲壮的表情,徐家兄弟哪里能猜到他心里居然有那么多鬼花样?
两人感慨之余,心中也要权衡利弊一番,相比之下,一个人的仕途,毕竟比不过千万百姓生灵涂炭来的重要。他们也不敢拿国事开玩笑,兄弟俩心思都是一般,对视一眼,慎重的点了点头,同时开口道:“一事不烦二主,这头阵,便由我兄弟来打吧。”
高文举暗呼一声侥幸,总算把这一关糊弄过去了,相信有两位徐大人的解释,两位老太太再缠着自己的可能性就不太大了。再一看一脸迷糊的杨传永,登时又想起了耶律文,恨恨的思忖道:“耶律文这小子可真是不知死活,连我的墙角都敢来撬?这回要是不好好让你学点乖,我这高字就反过来写!”
185唯快不破
有两位徐大人先入为主的对高文举定了性,这件事再一说起就上升到了民族国家新尊严之类的高度上去了。奇怪的是,这两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子,平日对两位母亲恭敬有加,凡事无不应允,唯独在这种事情上绝无半点妥协的意思。而两位老太太也很显然对此事早已有了默契,见两个儿子如此郑重其事,便轻轻撇过不再提及了。
柳老夫人对于高文举早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番极其霸道的护短心思非常看好,觉得这孩子脾气像自己,加上又有柳三变在侧,她那性子豪爽,一顿酒喝毕,高文举的婚事一波三折的转了个大圈掉了头,虽然结果与徐家诸位的本意全然不同,可大家心中的隔阂反而少了许多。看的出来,两位老太太对高文举、柳三变和杨传永三位少年俊才都很喜欢,言谈之间亲密之意一览无遗。
事情定下来由徐家老哥俩主动出击,将高文举和寿昌的婚事先敲下来,那契丹小王子耶律文今日刚进京安顿下,依惯例还得经了许多手续才能递交国书,婚事成不成两说,只这时间上就给两位徐大人留下了回旋的余地。这两位徐大人别的事或许不怎么上心,一涉及到国家层面上,马上就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