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里,有些人从未觉察我的病,真是奇怪。人家柔和地谈话时,我勉强听到一些;是的,我听到声音,却听不出字句;但当人家高声叫喊时,我简直痛苦难忍了。结果如何,只有老天知道。韦林说一定会好转,即使不能完全复原。——我时常诅咒我的生命和我的造物主。普卢塔克教我学习隐忍,我却要和我的命运挑战,只要可能;但有些时候我竟是上帝最可怜的造物。——我求你勿把我的病告诉任何人,连对洛亨都不要说;我是把这件事情当作秘密般交托给你的。你能写信给韦林讨论这个问题,我很高兴。倘我的现状要持续下去,我将在明春到你身边来;你可在什么美丽的地方替我租一所乡下屋子,我愿重做六个月的乡下人。也许这对我有些好处。隐忍!多伤心的栖留所!然而这是我惟一的出路!挛以谀闼械姆衬罩性倮醇由弦恢赜岩甑姆衬铡·
斯特凡·布罗伊宁此刻在这里,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回念当年的情绪,使我非常安慰!他已长成为一个善良而出色的青年,颇有些智识,(且像我们一样,)心地很纯正。……我也想写信给洛亨。即使我毫无音信,我也没有忘掉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亲爱的好人们;但是写信,你知道,素来非我所长;我最好的朋友都成年累月的接不到我一封信。我只在音符中过生活;一件作品才完工,另一件又已开始。照我现在的工作方式,我往往同时写着三四件东西。——时时来信罢;我将寻出一些时间来回答你。替我问候大家……别了,我的忠实的,好韦格勒。相信你的贝多芬的情爱与友谊。
致韦格勒书
维也纳,一八○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我的好韦格勒!谢谢你对我表示的新的关切,尤其因为我的不该承受。——你要知道我身体怎样,需要什么。虽然谈论这个问题于我是那么不快,但我极乐意告诉你。
韦林几个月来老把发泡药涂在我的两臂上……这种治疗使我极端不快;痛苦是不必说,我还要一两天不能运用手臂……得承认耳朵里的轰轰声比从前轻减了些,尤其是左耳,那最先发病的一只;但我的听觉,迄今为止丝毫没有改善;我不敢决定它是否变得更坏。——肚子好多了;特别当我洗了几天温水浴后,可有八天或十天的舒服。每隔多少时候,我服用一些强胃的药;我也遵从你的劝告,把草药敷在腹上。——韦林不愿我提到淋雨裕此外我也不大乐意他。他对于这样的一种病实在太不当心太不周到了,倘我不到他那边去,——而这于我又是多费事——就从来看不见他。——你想施密特如何?我不是乐于换医生;但似乎韦林太讲究手术,不肯从书本上去补充他的学识。——在这—点上施密特显得完全两样,也许也不像他那么大意。——人家说直流电有神效;你以为怎样?有一个医生告诉我,他看见一个聋而且哑的孩子恢复听觉,一个聋了七年的人也医好。——我正听说施密特在这方面有过经验。
我的生活重又愉快了些;和人们来往也较多了些。你简直难于相信我两年来过的是何等孤独与悲哀的生活。我的残疾到处挡着我,好似一个幽灵,而我逃避着人群。旁人一定以为我是憎恶人类,其实我并不如此!缃竦谋浠且桓銮装摹⒖扇说墓媚锎俪傻模凰遥乙舶徽馐橇侥昀次抑赜钟龅降男腋5娜兆樱灰彩堑谝淮挝揖醯没橐隹赡芨诵腋!2恍遥臀揖晨霾煌弧衷冢鲜邓滴一共荒芙峄椋夯沟糜赂业卣踉幌虏判小R皇俏宋业奶酰以缫炎弑榘敫鍪澜纾欢馐俏矣Φ弊龅摹!聊ノ业囊帐酰谌饲氨硐郑憾晕以倜桓蟮挠淇炝恕!鹨晕以谀忝羌依锘峥炖帧K鼓苁刮铱炖帜兀苛忝堑囊笄冢谖叶冀且恢种馗海何医媸痹谀忝橇成峡吹酵榈谋硎荆刮腋嗄铡!夜试暗拿览龅南缤粒裁炊髟谀抢镂夷兀坎还腔肪辰虾靡恍┑南M樟耍欢飧鱿M让挥姓獠。缫咽迪值牧耍∴蓿∫俏夷馨谕颜獠∧В以赣当澜纾∥业那啻海堑模揖醯盟还趴迹晃也皇且幌虿∽琶矗拷次业奶辶椭橇ν环擅徒N铱也荒芗右钥隙ǖ哪勘辏颐刻於几冉恍N┯性谡庵炙枷肜铮愕谋炊喾曳侥艽婊睢R恍┬菹⒍济挥校——除了睡眠以外,我不知还有什么休息;而可怜我对睡眠不得不花费比从前更多的时间。但愿我能在疾病中解放出一半,那时候,——我将以一个更能自主、更成熟的人的姿态,来到你们面前,加强我们永久的友谊。
我应当尽可能地在此世得到幸福,——决不要苦恼。——不,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噢!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曳巧垂窬驳娜兆拥摹·
……替我向洛亨致千万的情意……——你的确有些爱我的,不是吗?相信我的情爱和友谊。
你的贝多芬
韦格勒与埃莱奥诺雷·冯·
布罗伊宁致贝多芬书
科布伦茨,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亲爱的老友路德维希:
在我送里斯的十个儿子之一上维也纳的时候,不由不想起你。A按里斯(1784—1838)为德国钢琴家兼作曲家。从我离开维也纳二十八年以来,如果你不曾每隔两月接到一封长信,那么你该责备在我给你最后两信以后的你的缄默。这是不可以的,尤其是现在;因为我们这般老年人多乐意在过去中讨生活,我们最大的愉快莫过于青年时代的回忆。至少对于我,由于你的母亲(上帝祝福她!)之力而获致的对你的认识和亲密的友谊,是我一生光明的一点,为我乐于回顾的……我远远里瞩视你时,仿佛瞩视一个英雄似的,我可以自豪地说:“我对他的发展并非全无影响;他曾对我吐露他的愿意和幻梦;后来当他常常被人误解时,我才明白他的志趣所在。”感谢上帝使我能和我的妻子谈起你,现在再和我的孩子们谈起你!对于你,我岳母的家比你自己的家还要亲切,尤其从你高贵的母亲死后。再和我们说一遍呀:“是的,在欢乐中,在悲哀中,我都想念你们。”一个人即使像你这样升得高,一生也只有一次幸福:就是年青的时光。波恩,克罗伊茨贝格,戈德斯贝格,佩比尼哀等等,应该是你的思念欢欣地眷恋的地方。
现在我要对你讲起我和我们,好让你写复信时有一个例子。
一七九六年从维也纳回来之后,我的境况不大顺利;好几年中我只靠了行医糊口;而在此可怜的地方,直要经过多少年月我才差堪温饱。以后我当了教授,有了薪给,一八○二年结了婚。一年以后我生了一个女儿,至今健在,教育也受完全了。她除了判断正直以外,秉受着她父亲清明的气质,她把贝多芬的奏鸣曲弹奏得非常动人。在这方面她不值得什么称誉,那完全是靠天赋。一八○七年,我有了一个儿子,现在柏林学医。四年之内,我将送他到维也纳来:你肯照顾他么?……今年八月里我过了六十岁的生辰,来了六十位左右的朋友和相识,其中有城里第一流的人物。从一八○七年起,我住在这里,如今我有一座美丽的屋子和一个很好的职位。上司对我表示满意,国王颂赐勋章和封绶。洛亨和我,身体都还不差。——好了,我已把我们的情形完全告诉了你,轮到你了!阌涝恫辉赴涯愕哪抗獯邮グ侔步烫·A按系维也纳名教堂之一上移向别处吗?旅行不使你觉得愉快吗?你不愿再见莱茵了吗?——洛亨和我,向你表示无限恳切之意。
你的老友韦格勒
科布伦兹,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亲爱的贝多芬,多少年来亲爱的人!要韦格勒重新写信给您是我的愿望。——如今这愿望实现以后,我认为应当添加几句,——不但为特别使您回忆我,而且为加重我们的请求,问你是否毫无意思再见莱茵和您的出生地,——并且给韦格勒和我最大的快乐。我们的朗亨 A按系她的女儿感谢您给了她多少幸福的时间;——她多高兴听我们谈起您;——她详细知道我们青春时代在波恩的小故事,——争吵与和好……她将多少乐意看见您!恍艺饽葑雍廖抟衾痔觳牛坏霉簧俟Ψ颍敲辞诜苣敲从泻悖尤荒艿嗄淖嗝捅渥嗲鹊攘耍挥忠蛞衾侄杂谖な贾帐亲畲蟮陌参浚运チ瞬簧儆淇斓墓庖酢S壤谒蛊挠幸衾植啪撸壳盎共恢霉Γ鲈乱岳矗芸炖值匮白糯筇崆伲患热话亓钟械氖呛媒淌冢蚁嘈潘苡薪健!礁龊⒆佣己芨叽螅窀盖祝弧ぶ两癖3肿诺摹行簧系郏——和顺与快活的心情,孩子们也有。韦最爱弹您的变奏曲里的主题;老人们自有他们的嗜好,但他也奏新曲,而且往往用着难以置信的耐性。——您的歌,尤其为他爱好;韦从没有进他的房间而不坐上钢琴的。——因此,亲爱的贝多芬,您可看到,我们对您的思念是多么鲜明多么持久。——但望您告诉我们,说这对您多少有些价值,说我们不曾被您完全忘怀。——要不是我们最热望的意愿往往难于实现的话,我们早已到维也纳我的哥哥家里来探望您了;——但这旅行是不能希望的了,因为我们的儿子现在柏林。——韦已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您:——我们是不该抱怨的了。——对于我们,连最艰难的时代也比对多数其余的人好得多。——最大的幸福是我们身体健康,有着很好而纯良的儿女。——是的,他们还不曾使我们有何难堪,他们是快乐的、善良的孩子。——朗亨只有一桩大的悲伤,即当我们可怜的布尔沙伊德死去的时候,——那是我们大家不会忘记的。别了,亲爱的贝多芬,请您用慈悲的心情想念我们罢。
埃莱奥诺雷·韦格勒
贝多芬致韦格勒书
维也纳,一八二六年十二月七日
亲爱的老朋友!
你和你洛亨的信给了我多少欢乐,我简直无法形容。当然我应该立刻回复的;但我生性疏懒,尤其在写信方面,因为我想最好的朋友不必我写信也能认识我。我在脑海里常常答复你们;但当我要写下来时,往往我把笔丢得老远,因为我不能写出我的感觉。我记得你一向对我表示的情爱,譬如你教人粉刷我的房间,使我意外地欢喜了一常我也不忘布罗伊宁一家。彼此分离是事理之常:各有各的前程要趱奔;就只永远不能动摇的为善的原则,把我们永远牢固地连在一起。不幸今天我不能称心如意地给你写信,因为我躺在床上……你的洛亨的倩影,一直在我的心头,我这样说是要你知道,我年青时代一切美好和心爱的成分于我永远是宝贵的。
……我的箴言始终是:无日不动笔;如果我有时让艺术之神瞌睡,也只为要使它醒后更兴奋。我还希望再留几件大作品在世界上;然后和老小孩一般,我将在一些好人中间结束我尘世的途程。贝多芬毫未想到那时他所写的,作品第一三○号的四重奏的改作的终局部分,已是他最后的作品。那时他在兄弟家里,在多瑙河畔小镇上。
……在我获得的荣誉里面,——因为知道你听了会高兴,所以告诉你——有已故的法王赠我的勋章,镌着:“王赠与贝多芬先生”;此外还附有一封非常客气的信,署名的是:“王家侍从长,夏特勒大公”。
亲爱的朋友,今天就以这几行为满足罢。过去的回忆充满我的心头,寄此信的时候,我禁不住涕泪交流。这不过是一个引子;不久你可接到另一封信;而你来信越多,就越使我快活。这是无须疑惑的,当我们的交谊已到了这个田地的时候。别了。请你温柔地为我拥抱你亲爱的洛亨和孩子们。想念我埃但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永远尊敬你的,忠实的,真正的朋友。
贝多芬致韦格勒书
维也纳,一八二七年二月十七日
我的正直的老友!
我很高兴地从布罗伊宁那里接到你的第二封信。我身体太弱,不能作复;但你可想到,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欢迎而渴望的。至于我的复原,如果我可这样说的话,还很迟缓;虽然医生们没有说,我猜到还须施行第四次手术。我耐着性子,想道:一切灾难都带来几分善……今天我还有多少话想对你说!但我太弱了:除了在心里拥抱你和你的洛亨以外,什么都无能为力。你的忠实的老朋友对你和你一家表示真正的友谊和眷恋。
贝多芬致莫舍勒斯书
维也纳,一八二七年三月十四日
我的亲爱的莫舍勒斯:
……二月十七日,我受了第四次手术;现又发现确切的征象,需要不久等待第五次手术。长此以往,这一切如何结束呢?我将临到些什么?——我的一份命运真是艰苦已极。但我听任命运安排,只求上帝,以它神明的意志让我在生前受着死的磨难的期间,不再受生活的窘迫。这可使我有勇气顺从着至高的神的意志去担受我的命运,不论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