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太多时间,眼底带了些宠溺,道:“还有些问题不搞清楚,我也放心不下,五爷就算是陪我走一趟,可好?”
台阶给得十分及时且精确,五爷十分满意,点了点头,桃花眼一弯,“瞧你可怜,五爷准了。”
唐宇婷也忙了起来。
作为新任门主的亲姐姐,她的地位比之前那不受重视的庶女高了几倍,唐宙从小钻研毒术,对唐门事务一窍不通,即使将大权交给了唐宁,唐宇婷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必得参与其中,以作参详。
好不容易在这一日午后有了一些空闲,她便回了自己院子,想要休息一会儿。
可刚一推开院门,她就愣住了。
院中两人,一站一坐,正静静等着她。
唐宇婷愣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疾走几步,惊喜道:“五哥哥、展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叫我?让你们这般干等,倒是婷儿大大失礼了。”
“唐门主刚刚接任,我们还未来得及恭喜,”展昭坐在院中石凳上,微笑道:“大小姐贵人事忙,我们自然不好打扰。”
“这话可是见外了!”唐宇婷笑靥如花,道:“这几日忙着,是婷儿疏忽接待不周,还请哥哥们饶过才是。”
展昭淡笑不答,目光悠悠,落到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站在一边,沉着脸,全身上下都透着疏离与冷漠。唐宇婷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跳,还未说话,就听他清冷嗓音响起,“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与我们演戏么?”
唐宇婷脸色一僵,似乎连身子都抖了一下,眼带茫然,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看上去煞是可怜,“五哥哥,你、你在说什么?”
“你还要装!”白玉堂霍然一甩袖子,眉宇间霎时带上了凛冽寒意,怒道:“那一日唐寒来袭,唐宁第一次叫人只回了不到一半,唐峥打出信号也只是招来了待在门中的弟子,直到你打出信号,外派的人才全部赶了回来——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何只听你的?”
他每说一句,唐宇婷的脸色就白一分,话到最后,她脸色惨白,贝齿紧咬,一双杏目死死盯着他,却是一句辩白也说不出来。
展昭看着她的脸色,又看向白玉堂,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五弟。”
白玉堂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这一声算是唤回了唐宇婷的神智,她阖了阖眼,深深呼吸,用力握了握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五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白玉堂没有理她。
“我的确,背着爹爹,暗中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但我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有自保能力而已。唐家的女儿,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就只能任由父兄摆布,出嫁别处,成为利益交换的工具……这次的事情,我的确是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顿了顿,她一横心,接道:“事实证明我做得没错,若是一开始就将人全部召回,说不定会让人包了饺子,全军覆没!”
展昭看着她,眼神雪亮,语气却依然不温不火,“唐姑娘,我们很好奇,唐寒来袭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你们让我验尸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唐宇婷咬咬唇,不等他再问,便索性一股脑儿地全说了,“那毒不是凝碧,而是在凝碧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变化,凝碧就是二哥当年所制,这番变化,自然也是他的手笔。”
白玉堂皱起了眉,“唐门不是一直宣称,唐寒早已死了么?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二哥他私闯生死阁盗取秘籍,被大哥发现,便叛逃出去,最终跳崖死了。”唐宇婷抬手拂了拂鬓发,嘴角露出一丝讽意,淡淡道:“这是大哥回来对爹爹禀报的,家丑不可外扬,对外自然得编个理由。至于他的生死……我也是前几年才得知他并未跳崖,而是被他的近侍唐安救走了。大哥大概是觉得丢了人没面子,所以连爹爹也骗了。”
“那你知道他后来有什么遭遇么?认识了谁,从何处学得那一身诡异功夫,又怎会有这样大的势力召集这么多人来袭?”
唐宇婷茫然摇头。
“罢了……”展昭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叹的哪一个。一声叹罢,他眼神转厉,语气也冷了起来,“你本来有机会阻止,可你并没有告诉你爹,也没有告诉我们,而是暗中安排,冷眼看着几方争斗,就静静地等在一旁——坐收渔利。”
唐宇婷无可辩驳,也不欲辩驳,她神色沉静,略微抬了抬下巴,忽然问了一句,“你可知,我为何会叫这个名字么?”
他们自然无法回答,她也没有打算等他们回答,径自说了下去:“我娘,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委身青楼,就和爹爹认识了。爹爹那时年少风流,呵,就替娘赎身,却不敢将她带回唐门,只悄悄地另外买了个小院子,将她养在外室,偶尔过来坐坐散心,我和小宙,便是那样有的。
“这个名字当年娘依照唐家辈份为我们取的,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她希望我们此生能够有足够广阔的空间自在生活,而不是像她一样,少年困于闺阁、成年困于青楼如今又困于这小院,永远也不得自由……后来爹爹嫌我这个‘宇’字不像个女儿,便又在后面加了这‘婷’字,所以我的兄弟姐妹们姓名都是两个字,只有我是三个。”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令堂慈母之心,真叫人钦佩。”
“呵,慈母之心,又管得什么用!没有力量自保,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宇婷神色一冷,厉声道:“我们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在那方寸之地长到六七岁,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终于有一天,这事情被唐门知道了,于是爹爹便回来,说要带我们姐弟回去,认祖归宗。
——展大人可听清了?他要带走的只是我们姐弟俩,因为我们是唐家骨血不可流落在外,至于娘……她不过是草芥一样的青楼女子,怎么有资格进入赫赫唐家!”
展昭脸色微变,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那令堂……”
唐宇婷闭了闭眼,神色哀戚,低低道:“在我们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娘便自缢了。”
白玉堂皱起了眉,心里忖度着其中纠葛,沉默片刻,方试着问道:“所以,你恨唐门?”
“我当然恨,恨这个门规森严什么事都要那狗屁的面子的唐门!我要把它背后的龌龊全部掀出来,让世人看看这个金玉其表的世家门阀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唐宇婷面色肃然,整个人似被冰霜笼罩,哪里还有过去那温婉可怜的模样,俨然便是个杀伐决断的上位者,冷然道:“破旧立新,我要亲手再造一个唐门!”
白玉堂点点头,他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对唐峥连带唐门早已厌恶至极,此时不由得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语声也缓和了许多,替她把话说了出来,“所以,当你知道唐寒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机会来了,暗中布置,最终扶持唐宙,坐上了门主之位。”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为了娘亲也为了小宙,我不后悔。”将心中藏了太久的事和盘托出,唐宇婷显得轻松了不少,淡淡笑了笑,轻轻道:“如果哥哥们觉得我错了,我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奸诈小人,我也无话可说。”
白玉堂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转头看了展昭一眼,似在询问他的意思。展昭看着那再也没有之前天真模样的女子,默然片刻,忽然笑了出来,“杀唐宏的不是你,杀唐峥的不是你,杀唐寒也不是你,真正死在你手里也不过唐宜一个——她却是杀唐峥的凶手之一,为父报仇自然也怪不得你。”他挑了挑眉,“所以,你什么人也没杀,什么错处也没有,怎么会是奸诈小人呢?”
他一番话说得唐宇婷脸色红红白白,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正无言可对,就见他脸上笑容倏然褪去,“只是,展某还有一事不明。”
唐宇婷心里一跳,连忙打起了精神,就听他声音冷冽,“那一日你送我们离开唐门,我们中途误闯唐宜的院子,知道了当年唐门内乱的事情——当时五弟他情况不对,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白玉堂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的确有这一回事,那天晚上路过那院子时,自己仿佛被什么蛊惑了,无论如何都要往那儿去,这才撞破了唐宜之事,难道……
唐宇婷脸色苍白,低下眼帘,咬着唇半晌未答。展昭看在眼里,神色渐冷,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被白玉堂伸手一拦,“猫儿,有人来了。”
展昭看他一眼,又看看唐宇婷,轻哼一声,眼底带着些厉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白玉堂看他模样,长睫微微一颤,抿了抿唇,低低道了一声,“算了。”
展昭看着他半晌,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起,也不见如何动作,一闪身已跃出院外,不见了人影。
白玉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知怎的有些晃神,怔了怔才回头看向唐宇婷,神色冷淡,虽然没有什么怒意,但也再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默默摇了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五哥哥……”唐宇婷霍然抬头,却只见一个白色背影,再一眨眼,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唐宁推开院门时,就看见这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怔怔地看着某个方向,寒风冷冽,她却一动不动,单薄的背影看来随时都会倒下。
他皱了皱眉,反手将院门关上,声音惊动了院中唐宇婷,她猛地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一见是他,眼神微变了变,还是勉强笑了笑,朝他点了头,转身往屋中走去。
在桌边坐下,唐宇婷心中一片寂然,就听身后人紧跟着进了屋,半真半假地笑着,“怎么,大小姐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缓缓贴近了她的后背,一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亲昵到近乎狎昵地在她光滑的脖颈上轻轻摩挲,那人眯了眯眼,悠然道:“如今心愿已经达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
“宁哥哥……”感到有只手不安分地探向自己领口,唐宇婷气息有些不稳,“宁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自然是看大小姐不在,特来寻找啊……”那人竟然就是曾经的唐门大弟子,如今一人之下的大总管唐宁,此刻竟然就这么站在唐宇婷身后,慢悠悠地拖着调子,一只手贴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自她脊背缓缓滑下,流连在她的腰际,“大小姐独守空房,不会寂寞么?”
“宁哥哥、说笑了……”唐宇婷身躯微颤,双拳紧握,眼底分明已露出了屈辱之色,却是丝毫不敢妄动,任由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肆虐,“如今门中事务繁多,婷儿不敢懈怠,又怎会、怎会无聊……”
“是啊,大小姐自然是不能懈怠的,想我唐宁之前假装昏迷让你们出尽了风头,如今又将门主之位拱手让出,哪怕论功行赏,大小姐也得多辛苦一阵啊……”
唐宇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满是冷漠,缓缓道:“宁哥哥放心,你所做的一切,婷儿……”她眼底厉色一闪,豁然转身,手中寒光一闪,“铭、记、在、心!”
唐宁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几乎变了个模样的女子,腹部的剧痛传来,他低下头,看着那把彻底没入的匕首,又将头抬起,“你、你竟敢……”
唐宇婷唇角微微一勾,“我有何不敢?”她缓缓站起,每站起一分,手中的匕首就在唐宁腹中挑起一分,唐宁就不得不后退,“宁哥哥,”她笑得极为温柔,眼波如水,流连在唐宁身上,声音也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去死了。”
“你、你——”唐宁抬手就是一掌打去,唐宇婷纤腰一扭,已轻巧避开,同时匕首拔出,带出大股鲜血,滴落一地。唐宁捂着肚子连连后退,重重撞上墙壁,喘息着厉声道:“你若是杀了我,要怎么和门中交待?”
“唐门大弟子唐宁,因师尊为人所害,深悔自己办事不利,于师尊灵前自裁谢罪。”唐宇婷依旧笑着,歪了歪头,竟还露出了些许俏皮模样,“门主感其忠义,特许以公子之礼将他安葬。”
唐宁越听,心中越冷,是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这个女子,以为自己掌握一切,以为能够大权独揽,却在这最后一步被打入深渊。
唐宇婷手里的匕首抬起,转了转,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看得唐宁心底一颤,哑声道:“你、你休想,我不可能……”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宁哥哥?”唐宇婷轻笑一声,抬起下巴看他,眼底满是鄙夷,“婷儿自然会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她缓缓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又斜斜睨他一眼,笑问道:“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又将盒子轻轻放了回去,合上抽屉,将额角散落的鬓发拂到耳后,轻叹一声,“这是你的脸,我等它派上用处,已经等很久了。”她转过身,看着唐宁,眼底三分怜悯七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