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哦?射箭还有这么多讲究?”
宋楠道:“当然,军中的神箭手射靶之时还会在箭靶上画上鞑子的画像,以增加心中对鞑子的憎恶,无论对准头还是力道都有很大的加强,很是管用呢。”
朱厚照摆头下令道:“小谨子,贴张画像在靶子上。”
刘瑾道:“贴谁的?鞑子的么?这可要画师来画的。”
朱厚照道:“不用,便贴刘大学士的,讲学堂不是有他的画像么,今儿他不是骂了我么?我要给他来个一箭穿心。”
众人尽皆傻眼,张永凑上来道:“殿下,这可使不得,传出去还了得?”
朱厚照道:“传出去?你们谁不耐烦了在外边乱说?”
众人无语,宋楠也翻翻白眼,这位太子爷对读书该有多么痛恨可想而知,不过只是射其画像而已,又不是真的射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太监取了刘健的画像过来挂在靶子上,朱厚照卯足了劲拉动弓弦,宋楠在其身后替他摆了摆手臂位置,轻喝道:“射。”
朱厚照一撒手,箭支飞速而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箭支钉在画像的右眼上,将画像的右眼射了个大窟窿。
朱厚照放声大笑道:“果然有效,看着他我便心中怒气勃发,这一箭是我练射箭以来射出的最好的一箭了。”
众人连声夸赞,刘瑾则赶紧命人取下画像销毁,这等事可万万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朝堂上那帮文臣非炸了锅不可。
宋楠鼓掌道:“太子聪明的很,一点便透,不过以后练射箭还是弄些鞑子的画像贴在靶子上为好,鞑子袭扰我边镇,太子爷练习箭术将来定边平虏也是段佳话。”
朱厚照笑道:“说的是,刘大学士是无辜的,他不过想让我学些治国之道罢了,刚才我也只是玩笑而已,小永子,明儿叫画师画几十幅鞑子的画像来备用。”
张永赶紧答应,朱厚照得意洋洋的去查看射中的箭靶,刘瑾悄悄凑到宋楠身边道:“宋侍读,多谢你了,太子殿下若是日日射学士们的画像,我们的脑袋也不保了。”
宋楠笑道:“刘公公怎地这般客气,太子什么都懂,只需引导得当便可。”
刘瑾挑了挑大指道:“还是宋侍读眼力强,今后可要多陪陪太子殿下。”
宋楠微微一怔,刘瑾这话是夸赞不假,不过宋楠却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
朱厚照对兵马打仗骑射之事兴致极大,边练习射箭边问些边疆之事,宋楠也将在蔚州和鞑子交战之事说给他听,说到要紧之处,朱厚照睁大双目攥紧拳头也跟着紧张不已,当听到蔚州大捷那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之时,朱厚照羡慕的道:“没想到你我年纪相仿,我天天在这宫里不见天日,你倒是杀鞑子驰骋疆场立下大功了,真是羡慕你啊。”
宋楠笑道:“太子是学经世治国之道,我等只是莽夫罢了,将来太子将大明朝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力强盛,到时候鞑子也不敢有所异动了。”
朱厚照道:“不,我将来定要亲自率大军和鞑子打一仗,听说鞑靼国最近在边镇闹腾的挺欢,我倒希望他们闹得凶一些,到时候我便一举将他们灭了,教父皇和大臣们看看我的本事。”
宋楠道:“太子雄心壮志,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朱厚照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小谨子小永子他们都去,每个人都要立下战功,那才叫风光呢。”
刘瑾笑道:“奴婢们等着这一天,跟随太子殿下驰骋疆场杀鞑子去。”
朱厚照双目放光,显然十分的向往,宋楠本以为他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但看这架势一旦有机会,朱厚照说不定真的会亲自去过一把瘾也未可知。
中午朱厚照留下宋楠用饭,说是留下吃饭,也不过是太子单独用膳,宋楠和太子身边的几名太监同席用饭而已,当然宋楠也需要这个机会和太子身边的几名贴身太监拉好关系。
在刘瑾和张永的介绍下,宋楠认识了其他几名同席的太监,胖墩墩中年太监名叫马永成,笑眯眯的高凤、一脸皱纹的罗祥、精干的魏彬、面目阴沉的丘聚、眉眼活络的谷大用。
宋楠也很干脆,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银票来每人奉上见面礼一百两,宋楠来之前便想的很明白,不管太子对自己如何看重,要想在东宫中混,少不得要跟这些家伙打交道,钱财的孝敬在所难免。太监爱财众人皆知,也不用费心准备什么礼物,有时候裸的银子孝敬比什么都管用。
众太监见宋楠伶俐懂事,对宋楠也逐渐热乎起来,敬酒的敬酒,夹菜的夹菜,个个热情有加,可见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话是至理名言亘古不破。
午后朱厚照要午睡休息,宋楠便告辞出宫,朱厚照叮嘱他每月固定逢三逢五日便进宫来,这是出阁讲学的日子,侍读自然要在场,同时平日闲暇之时也可来一起玩耍,宋楠一一答应。
辞了出来,刘瑾因要伺候朱厚照午睡不能送行,张永便代替他送宋楠出宫,行到僻静之处,张永忽然拉住宋楠轻声问道:“宋侍读,那日下毒害你的凶手可曾有了眉目?”
宋楠不愿暴露自己正在查探此事,于是道:“恐查不出名堂来,下毒之人行踪诡秘的很。”
张永见左右无人,凑近宋楠耳边道:“宋侍读,我跟你透个消息,咱们太子身边的几位公公私下里也谈及此事,刘瑾和我都认为这是东厂的人捣的鬼,那日你帮我们脱困,东厂的人定是恨极了你,对你下毒也是报复行为。”
宋楠道:“没有证据怀疑也无用,我也觉得是他们,可是有什么用?”
张永道:“这帮可恶的东厂狗,可惜我们拿他们无能为力,我也只是提醒你防备他们再次向你下手。他们像是疯狗,咬上了便不会松口,我见你为人不错,有心与你结交才跟你说这些话,换做他人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宋楠拱手道:“多谢张公公了,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张永道:“那还用你说么?太子殿下对你不错,今日是我见他最开心的一天,不过你也要当心,有些人可能因此嫉恨于你,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的厚道。”
宋楠一怔道:“怎么?太子对我不错也会招人嫉恨?”
张永笑道:“你以为呢?这可是太子,未来的皇上!身边人争宠吃风不是很正常么?慢说是你,便是咱家在太子身边也不得不提防身边人,总之你小心便是,咱们互通声气,若有什么消息咱们哥两多联络便是,我等无害人之心,但他人若想害我们,总不能束手就擒不是。”
宋楠缓缓点头,其实自己也明白,太子身边的这些太监也定不是铁板一块,相互间倾轧争宠也是寻常之事,但没想到的是这么快这张永便来拉拢自己,看来他们之间矛盾比自己想象的要剧烈的多。
出了东安门外,阳光映在雪地上灿烂刺眼,宋楠牵过马匹跟张永拱手告别,翻身上马沿着冰雪正融的干净街道疾驰而去。
第一四二章现身
第一四二章
宋楠在文华殿陪朱厚照射箭的时候,英国公张懋正在和孙儿张仑谈论此事。
一身戎装的张仑刚刚从奋武营中赶回来,老爷子催的急,张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路策马狂奔回来,连脸上的汗珠也没来得及擦一擦。
“坐下说话。”张懋指指对面的凳子。
张仑依言坐下,看着张懋静等他说话,他很少敢直面观察老爷子,平日和张懋说话也大多在屋内,也看不仔细,今日在灿烂的阳光下,张懋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根根纵横交错宛若斧削刀刻,斑斑点点的老人斑也显得格外的醒目,张仑的第一反应是:老爷子老了。
“仑儿,那晚爷爷要你将宋楠赶出京城,你可有什么行动么?”张懋眯着眼,看着花坛中积雪消融后露出的尖尖绿芽缓缓问道。
张仑正在胡思乱想,张懋的忽然发问吓了他一跳,忙道:“孙儿已经着手在办,我打算以探听到的宋楠在蔚州卫军营中的可疑身份为要挟跟牟斌摊牌,这宋楠根本不是什么锦衣卫安插在军中的暗哨,而是牟斌为了和东厂争功,硬生生将其变成锦衣卫试百户;本打算今日午后去南薰坊锦衣卫衙门跟牟斌谈及此事,以此为胁要牟斌将宋楠调出京城,最好是离得远远的,免得他再骚扰小妹。”
张懋缓缓点头道:“办法倒是不错,牟斌一定会照办,这事说大不大,但若透露给范亨知晓,范亨一定会大做文章,牟斌肯定很是忌惮。”
张仑道:“我也是这么想,这么说爷爷是同意孙儿这么办了?”
张懋不答,眯眼仰头看着阳光,静默半晌之后道:“不用去办了,宋楠的事儿暂且搁下不管。”
张仑一愣道:“为什么?难道爷爷同意将妹子跟宋楠交往?”
张懋摆手道:“笑话,我怎会同意此事,只是突然有了变故,这个宋楠暂且动他不得。”
张仑道:“为何?”
张懋道:“昨日皇上邀文武百官赏雪之时,太子当面向皇上要求授宋楠为詹事府侍读之职,皇上居然同意了,这个宋楠不简单啊!虽然侍读不是什么大官儿,但太子点名提出此事,咱们便动他不得了。”
张仑哑然失笑道:“什么?宋楠当太子侍读?这也太好笑了吧,他是个武官啊,皇上居然会同意此事,这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张懋白了张仑一眼道:“有何意外的?且不说这宋楠本是秀才身份,也有一定的学识,太子当着群臣的面提出这个小小的要求,皇上便是认为此人不适合也不会当面回绝。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这大明江山迟早要交到太子手上,在群臣面前驳斥太子提及的小小要求,岂不是让太子难堪?将来太子如何统御群臣?皇上这是有深意的,一个宋楠固然无关紧要,但皇上考虑的是维护太子的颜面和权威,我想多半私下里皇上会因此事训斥太子,但任命既下,那是不可更改的。”
张仑恍然,暗骂自己愚蠢,毕竟姜桂之性老而弥坚,爷爷看上去老了,实际上考虑问题比自己不知精深了多少倍。
“亦即是说宋楠既入东宫,便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咱们若是此时动宋楠,便会被视为同太子作对,这事儿还真是不能做了。”
张懋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太子乃未来之君,惹恼储君实为不智,从太子点名要宋楠为侍读的事情来看,太子和宋楠之间或许有私交之事,这个宋楠,老夫倒是有点对他感兴趣了,这一回算他运气好,刚好有此事救了他,不然他可今生都别想来京城为官了。”
张仑皱了眉头道:“爷爷,那晚我对宋楠毫不客气的怒斥,您想他会不会在太子面前编排咱们的不是呢?”
张懋呵呵一笑道:“我倒是希望他如此,那样一来他的死期便到了,勋戚乃是大明之中流砥柱,这一点太子岂会不知?皇上为何将京营中军都督府等要害部门交予勋戚之手?还不是足够信任我们,宋楠要是聪明人便不会想着如何诋毁我们,而应该低调行事,否则,太子定会将其踢出东宫对我们示好。另外,太子和这宋楠之间到底有何渊源还不清楚,太子无长性,也许宋楠花言巧语迷惑了他一时,时间一久,或许便会弃之如敝履,到时候再动他不迟。”
张仑想将宋楠为太子出宫解围之事告知张懋,但旋即又压下念头,这会子说这些,老爷子定怪自己不及时告知他此事,或会引来一番责骂。于是问道:“那妹子怎么办?既然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宋楠,总不能老是将她禁足家中,柳氏说她已经好几餐没吃了,送进去的饭菜尽数原封不动的端出来,这样下去,岂不小命都没了。”
张懋叹了一声拍着扶手道:“家门不幸,罢了,她不是很尊敬你么,你去劝劝她,说些好话儿哄哄她,看来和定国公府的婚事须得操办下来,万一这妮子为宋楠所迷惑做了伤风败俗之事,那便麻烦了。”
张仑道:“他敢,宋楠要是敢这么做,拼着得罪太子我也要将其大卸八块。”
张懋摇头道:“我担心的倒不是宋楠,其实看媗儿这个样子,我倒觉得是媗儿的一厢情愿,照宋楠的作为来看,他应该不会不明白他和媗儿之间绝无可能,惹恼我们国公府对他有甚好处?”
张仑道:“我要去找宋楠谈一谈,告诫他别打歪主意。”
张懋点头道:“也好,你去吧,爷爷在这里想些事情,叫人勿来打搅。”
……
宋楠出宫回到正南坊,刚进锦衣卫大门,李大牛便迎了上来,凑在宋楠的耳边道:“楠哥儿,中午那鸿运赌坊的黑虎送了信来,说那个孟小四现身了。”
宋楠喜道:“真的?你没动手吧。”
李大牛道:“你不是说这件事不让衙门里知道么?我岂会带人动手,我抽空回去叫了叶姑娘,叶姑娘去了赌坊盯着呢,叫我等你回来请你示下。”
宋楠翻身上马道:“你跟我来,可别让那厮给跑了。”
李大牛赶紧在院内拉了一匹马跟着宋楠出了衙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