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哈哈笑道:“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本人可不是来拿你们治罪的,朱宸濠狼子野心是不错,不过隐藏的甚好,想你们几位大人也定不知他的企图,故而才与之结交的。若仅仅是结交便有罪的话,我岂不是也有罪了?当年我也和朱宸濠交往频繁,也曾在一起喝过酒聊过天,甚至本人和他私下里生意上的来往呢。不满诸位说,我在京城白纸坊中开发的房产,那朱宸濠便是我的第一个大主顾呢。照这么说的话,我岂非也要去向皇上请罪么?”
黄珏等人心头一松,看来镇国公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反倒庆幸今日能将事情说开,否则这件事始终事定时炸。弹,迟早成为他人攻讦的把柄。
但耳边却又响起宋楠的话语声:“当然了,本人之意是指被朱宸濠蒙蔽之人,你等和朱宸濠交往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那便另当别论了。诸位自省自查,若是有不妥之处,定要及时坦白。眼下平叛是要务,但平叛之后,还是要进行清算的,这话不仅是跟你们几位大人说,也是跟在座诸位大人说的,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事后被揪出来,那可就是同谋之罪了。”
黄珏江一名等人刚刚起身,听了这话吓得立刻再次跪道,江一名颤声道:“宋大人,下官可没做什么危害朝廷之事,和朱宸濠结交也是碍于情面,朱宸濠送给下官一名小妾,下官都没敢接受,为此朱宸濠还对下官很是不满呢。”
宋楠看黄珏等人脸色不太对劲,于是微笑道:“黄大人,宋大人,朱宸濠可送了你们什么好东西么?”
黄珏脸色发白,擦汗道:“下官这便回去将那女子驱逐,下官该死,朱宸濠确实送了个女子给下官做小妾,下官居然贪心收下了,实在是该死的很。”
宋楠指着那几位道:“你们也都收了他送的小妾是么?”
那几位抹汗点头,连称该死,宋楠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事嘛,官员之间送小妾乃是你们江南官场的习气,没什么大惊小怪。不过嘛,朱宸濠送给你们的东西自然是别有目的,几位大人还是割爱了的好。”
“是是是,下官等回去后立刻将那几名女子送到镇国公这里来。”
宋楠翻着白眼斥道:“送到我这里作甚?难不成让朱宸濠在我身边安几个耳目不成?”
“是是是,我等言辞不当,该死该死。”
宋楠摆手道:“起来吧,那些女子你们好生查一查她们有没有替朱宸濠打探消息刺探情报,若无劣迹,驱逐出府便是,倒也不用如何。总而言之,这件事不是大事,诸位大人,各位也当自省自查一番,据我所知,朱宸濠可是在你们南京官场大送肉。弹,那是在你们身边安插耳目呢,诸位可要当心哦。”
又有几名官员脸色微变,暗自思忖,原来朱宸濠在南京的这些事这位镇国公尽数掌握,看来府中收下的女子会是桶,回去后要悄悄的处理掉,免得带来灭顶之灾。
镇国公宋楠一下船还没怎么说话,便有官员主动坦白认罪,让所有南京的官员们心中均感觉压力巨大,这位镇国公看来暗中将南京官场的老底调查的清清楚楚,若以为他对南京官场一窍不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但镇国公表现出来的大度倒是出人意外,和外界传言宋楠睚眦必报刁毒狡诈的作为全然不符,也许这位镇国公是为了眼下的大事,这才不予计较。
无论如何,这些事且放在一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平叛大计,朱宸濠若是真的进犯南京,还要靠这位镇国公来保证南京的安危呢。
第八二九章巧妇难为
宋楠一行策马前呼后拥进入城中,黄珏竭力邀请宋楠去兵部衙门坐堂议事,宋楠想了想答应了,一行人顺着大街往城中正阳门外六部衙门所在行进,看着南京城的街景,宋楠心中浮起旧事,脑海中浮现出沈云烟的面容来。
甚久没有关心沈云烟的消息了,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这位云霄阁的头牌是否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愿从良嫁人了,抑或还是在云霄阁中独自等待,宋楠无从知晓。宋楠很想派人去云霄阁问一问沈云烟的情形,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年过去了,他不想去打搅沈云烟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既然自己无意,又何必去招惹她呢?
“镇国公,到了。里边请。”黄珏殷勤的招呼声打断宋楠的思绪,眼前红门黑瓦雄狮矗立的恢弘门楼便是南京兵部衙门的大门。虽然看得出衙门外墙的灰石都有些剥落斑驳,门楼顶端也有根根长草爬上,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但从整体的格局来看,还是可以看出当年南京还是都城之时,这兵部衙门该是何等的恢弘气派的光景。
兵部大堂上挤得满满当当,宋楠理所当然坐在大堂案后,南京兵部的尚书年过七十,早些年便不能履职了,兵部的大小事务尽数掌握在右侍郎黄珏手中,这也是黄珏在南京城中地位不低的原因。谁都明白,那位老尚书不久于人世,这南京兵部尚书的位子早已是黄珏的囊中之物,事实上,现在的黄珏和兵部尚书也没什么两样。
“诸位大人,都请坐吧。”
宋楠微笑看着南京众官员,众官员谢过落座之后,宋楠尚未发话,一名翰林院的白胡子翰林便起身拱手颤巍巍的道:“镇国公,老朽听说叛贼朱宸濠率十万大军即将攻打咱们南京城,本来老朽只当是传言,但镇国公率大军到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此事是真?”
宋楠微笑道:“这位老大人是?”
“翰林院编修周大人。”黄珏抢着道。
宋楠点头道:“周大人,此事确实是真,今日早间得到的消息,叛军兵马顺流而下,已经占领了铜陵和繁昌县,照这个速度,最多两日,他们便会一举占据芜湖和当涂,抵达南京以东的江面上。”
众人一阵议论,那周大人又问:“老夫还听说,镇国公此来所率大军数目只有四万多人,但不知可有良策抵御十万叛军呢。”
宋楠呵呵笑道:“周大人倒是挺关心的。”
那老者道:“不瞒镇国公说,老朽担心的紧,我南京城无险可守,若来的是步兵倒也罢了,朱宸濠叛军大多为水师,正是我南京城的克星。一旦浦口被占据,便可兵临城下,以四五万兵马与之相抗,老朽恐镇国公难以抵御啊。”
黄珏喝道:“周大人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难以抵御?未战先怯,这是什么道理?”
宋楠摆手道:“周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不错,我所率兵马确实只有四万余,但其实朱宸濠的叛军也没他吹嘘的那么多。守住南京是最低要求,我的目的是将朱宸濠彻底消灭在南京,这才是我来的真正目的。”
众官一阵嗡嗡,有高兴的,有不信的,绝大多数人认为宋楠在说大话。
宋楠笑道:“当然了,离不开你们南京当地军民的协助,只要我们布置得当,倒也不是那么难。”
钱太昌忽然开口道:“镇国公,钱某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楠微笑道:“钱侯爷有话便说,不必拘泥,你我乃是京中故人呢。”
钱太昌点头道:“那我便将南京城的情形跟国公爷禀报一番,以前我人在京城不知南京情形,直到我上任留守司提督之职,方知南京的防务极其薄弱;南京虽是留都,名义上有金吾卫亲军卫驻扎城内,外围尚有镇江卫、建阳卫、江宁卫三卫拱卫,满打满算也就五卫兵马,人数不足三万人。以三万人驻守这百万人口的大城,勉为其难,更何况是迎战?”
黄珏道:“加上镇国公的四万多兵马呢,近八万人呢,还不够么?”
钱太昌白了黄珏一眼道:“我也是来到这里方知此地卫所战力之差,装备兵器都是数年没换,军纪懒散,士兵老弱,简根本就是不能用的兵马;三万兵马若是着意筛选可战之兵,怕是半数也不足。镇国公要和这些兵马联手,倒不如不联手的好。”
堂上一干领军官员纷纷报以白眼,这位钱太昌钱侯爷自打被贬来南京之后,仿佛全世界跟他有仇一般,处处闹别扭,指谪这里指谪哪里,此刻又开始褒贬当地守军的战力,给出个极差的评价来,着实让人不快。
宋楠笑道:“我刚才说了,兵贵精不贵多,倒也不是非要南京的兵马协助才能战胜朱宸濠。”
钱太昌道:“我明白镇国公的意思,但镇国公若想战胜朱宸濠,怕是需要南京提供大批的战船吧,南京水师衙门的毛十八将军在此,你可问问他南京水师有多少战船可用。”
钱太昌不愧曾经统帅过京营,一语中的,道出了宋楠想要的东西。朱宸濠的兵马数量当有八。九万之多,战船虽不像他号称的千艘船那么夸张,但要装下这么多兵马,起码也有个六七百条大船。一旦这些船只直接经秦淮河口深入南京城中,让叛军进入南京城内作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秦淮河闸口设有城垛和城墙,也有守军防守,但宋楠知道的是,战船船头必有火炮装置,那些河口的城墙是绝对抵挡不住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要在江面上堵截他们,最好是在江面上击溃他们。
且先不谈如何击退的问题,首先要有的是船只,否则自己带来的兵马一个个玩轻功水上漂站在波涛汹涌的大江水面上踏浪拒敌不成?
来之前宋楠便知道南京有水师衙门,当年太祖和陈友谅争夺天下,鄱阳湖大战之后缴获了上千战船,并在都城南京设立水师总兵衙门,无论如何,这水师衙门中的船只应该还有不少,自己正需要这些战船来用。
但听钱太昌的意思,倒似是中有隐情了。
“哪一位大人是南京水师衙门的总兵毛大人?”宋楠问道。
“卑职毛十八拜见镇国公。”一名留着小胡子的矮壮中年人应声出列,抱拳行礼。
宋楠道:“你便是南京水师总兵?”
毛十八道:“不敢,正是卑职。”
“那么你告诉我,你的水师衙门现在手头有多少战船可用?”
“禀国公爷,三十三条战船可用。”毛十八道。
“什么?”宋楠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问道。
“三十三条,大人。我水师衙门原辖战船七百,但那早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只有三十三条,其余的都已腐朽溃烂。水师衙门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实际上我衙门只能担负江面巡逻以及城中河湖的巡逻之责,根本无作战之力。”毛十八静静道。
宋楠挠头道:“怎么会这样,南京近水,该是水师强大之地,为何竟是这般情形|?船呢?腐烂了便不会去修理么?”
“禀镇国公,这还是卑职修理之后的数目,我水师款项吃紧,除了官兵的饷银俸禄之外,朝廷每年只拨付一万两银子的修缮费,这点银子还不够修两三条船的,卑职也是无奈。”
宋楠默然,朝廷军费吃紧,数十年来西北战事几乎没有停歇过,南京这种地方的水师自然是不会作为重点的对象扶持,只象征性的拨款下来,让他们自生自灭,那么一点银子的修缮费,又能保证几条船能够正常使用呢?
一时间宋楠眉头紧锁,堂上一片寂静。
第八三零章备战
无船可用,镇国公带来的兵马便无法在江面上堵截叛军,那便意味着叛军会畅通无阻由秦淮河通道进入南京城中,一场十几万大军在城中的混战将不可避免。谁都知道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南京城繁华鼎盛人口众多,若是战火在城中展开,其造成的涂炭和毁灭将是难以想象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南京官员们很快便提出了立刻撤离南京百姓的请求,意见分为两派,有的坚决要求立刻发布告示让百姓撤离,有的则认为根本不可行,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各自陈述理由互不相让。
宋楠皱着眉头坐在案后,脸色颇为不善,终于他实在忍无可忍,忙起身一拍桌案喝道:“别吵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官员噤若寒蝉,讪讪住口退回原位。
“撤离百姓?亏你们想的出来。南京城百万百姓,如何撤离?这么多人如何安置?春寒料峭,夜里寒冷刺骨,你让他们睡在荒郊野外冻死?”
“可是……国公爷……”
“没有可是,撤离百姓是绝无可能的,不仅是可行性不足,时间上也不允许,更是因为,一旦我们撤离百姓,在人心和士气上便丧失了,这场仗不用打便败了。”
“国公爷,可不能拿百万百姓的性命做赌注啊,一旦破城……后果……”南京刑部尚书吴松元低声嘀咕道。
宋楠扭头喝道:“谁告诉你一定城破?再者来说,朱宸濠起兵反叛是图谋大明社稷,他带的又不是鞑子兵马,就算他攻下南京,首先要做的也是抚慰人心,你以为他会屠城杀光百姓么?蠢话。”
众人纷纷点头,心中对朱宸濠反叛太过敏感,倒忘了朱宸濠也是姓朱,也是太祖的血脉子孙了。
“咱们在这里讨论是如何击溃叛军之事,诸位却一直大谈南京城破之事,这在我宋某领军作战之中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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