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道:“好。”
宋楠大喜,忙出来叫人熬粥送进来,一听闻公主要吃粥,整个殿内顿时欢声雷动,崔红英双手合十朝天,感谢菩萨保佑,同时对宋楠感激不尽,宋大人一来,情形便立刻好转了。
稀粥很快熬好,宋楠叫人用红糖放在白粥里搅拌,此刻不能多食,要以汤水和糖类为主,调节身体的平衡,宋楠亲自执勺喂康宁,康宁倚在床头,一口口的吃,虽然身体排斥着食物,每回都要干呕,但她顽强的忍住。
吃完一小碗米粥之后,宋楠要康宁躺下休息,康宁睁着眼不肯入睡,宋楠凑在她耳边道:“我会再来的,你闭着眼睛睡一觉,明日我还来看你,但你今天至少要喝三碗粥。”
康宁道:“我睡不着,你唱曲儿哄我。”
宋楠挠头心道:“我哪里会唱曲儿。”但忽然间想起一首曲儿来,于是笑道:“唱便唱,你不许笑我。”
康宁眨眼同意,宋楠伸手轻抚康宁脸庞,压低声音唱道:“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康宁痴痴看着宋楠,她如何不记得,这一首正是当日在马水口山上,宋楠背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唱的那首曲儿,说的是个傻大姐和丑汉子的故事,当时情形历历在目,此时听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曲唱罢,康宁眼泪簌簌,宋楠也眼角湿润。
第三一四章人渣
第三一四章
求生与求死便在一念之间,心病须得心药医,康宁本是心灰意冷求死绝食之症,当求死之念褪去之后,生机的恢复也极为迅速。宋楠也每日来陪伴一会,康宁的身子也一天天的变得硬朗起来,两三日时间,便已经能起床坐在园子里晒太阳,看着宫女们打秋千斗蹴鞠了。
正德喜出望外,皇姐病情康复对正德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数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为此正德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宋楠,宋楠自然不露声色坦然受之。
暗地里,正德不免偷偷的查探康宁忽然康复的秘密,极力想找出宋楠和朱秀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纠葛,朱秀芙只是淡定的告诉正德,自己和宋楠之间并无太大瓜葛,声言不知为何心情郁闷而患病,经宋楠一番开导心中块垒尽消而康复。
正德自然不会信她,综合刘瑾私下里的分析和康宁身边宫女的禀报来看,皇姐多半是因情而求死,因情而复生;然而,宋楠既已和英国公府小郡主定下婚约,和皇姐之间已无可能,皇姐是个痴人,定是宋楠为了救活皇姐又说了什么许诺的话来,让皇姐重拾活命之念。
但无论如何,正德这一次不会责怪宋楠,宋楠所为明显是为了救公主一命,只要皇姐能活命康复,这些事都不足挂齿,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皇姐康复之后能真的想的通才好。
对宋楠而言,朱秀芙的康复也消除了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但虽然搬去一块石头,却又添上一块石头,自己对朱秀芙许下的承诺如何兑现是个大大的问题。他不可能既娶公主又娶郡主,他要是敢这么做,就算两女同意,自己也会被皇上和朝臣绑在纲常伦理的十字架上烧死,唯一能实现的可能倒是有一途,那便是当自己权力无限大,大到无人敢指手画脚,大到整个大明江山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的时候,这点事便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要到那一天还不知要多久,甚至不知道能否有那么一天。即便觉得希望渺茫,宋楠还是暗下决心,既然许了诺,便要去完成他,往大了说为了大明朝的强盛,为了自己的宏愿,往小了说便是为了不会再一次的欺骗康宁,自己已经骗过她一次了,绝不希望再看到康宁失望的眼神。
十月初七下午,派往延绥查勘马昂的锦衣卫缇骑暗探风尘仆仆的归来,带来了关乎马昂的绝密情报,至此,这个马昂的劣迹一一摆在了宋楠的案头,变得通透清晰无所遁形。
马昂本是江南人士,其父是边镇大将,弘治十五年,明军在鸡鸣驿与鞑子的发生一场大战,马昂的父亲便是在那场战斗中战死,据闻手刃鞑子数十级,死而身中十九箭屹立不倒,死的英勇壮烈。
朝廷为了表示嘉奖和恩宠,便让马昂袭父职从军,成为边镇的一名中级将领,这马昂倒也连连立功,很快便从一名中级将领升任延绥总兵官之职,可谓是青云直上。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履历,延绥锦衣卫百户所查获的情报中详细记录了马昂的升迁历程,但宋楠最关心的是他的靠山是谁,每一个能混出点样子的官员,其背后都有个靠山作为推手。
十余日前,但宋楠得知马昂曾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留有案底,但迅速便被牟斌消了案底之时,曾产生过这样的疑问,这个马昂到底是谁的人?刘瑾既然推了他出任三边总制官,说他是刘瑾的人似乎说的通;然而,牟斌和刘瑾之间本是死敌,刘瑾得势之后牟斌立刻被降职闲住,牟斌又怎会将马昂的案底消除?这完全不可逻辑。
当宋楠看到了送来的秘密情报之后,这些疑点顿时烟消云散,马昂既非刘瑾的人,也不是牟斌的人,他的背后其实另有其人,这个靠山便是定国公府,马昂原是徐光祚的人。
显然,在牟斌尚未倒台之前,马昂被锦衣卫北镇抚司盯上之后,定是定国公出面出力,而牟斌也是卖了定国公的面子才将马昂的案底抹得干干净净;现如今徐光祚和刘瑾走到了一起,马昂成为这二人推荐的三边总制的人选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宋楠恍然之余,不仅对着个马昂颇感兴趣,需知边镇将领想搭上勋戚贵族的线本就不太容易,勋戚们个个自视甚高,这马昂应该毫无资格攀上这根线才是;继续翻看卷宗之后,宋楠不禁哑然失笑,马昂真是个不择手段的家伙,做的事情也让人难以启齿。
情报显示,马昂真正和定国公府的关系纽带并不是定国公徐光祚本人,而是他的儿子徐延德,此君曾在宣府大同等地短暂的统帅过兵马,也正是在那时候跟马昂搭上了关系;说来教人恶心,这徐延德纨绔好色,马昂和他搭上关系的办法竟然是将自己的夫人和妹子送给徐延德玩弄,这一点当真匪夷所思。
人至贱则无敌,马昂为了能上位可谓是贱到了极点,居然拱手将自己的妻子和妹妹送给徐延德享用,不知是否是应了那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马昂这一手果然奏效,徐延德从此竟然对马昂多方照顾,再说马昂也不是个窝囊废,军功不断,徐光祚推荐提拔起来,也就无所顾忌了。
宋楠知道,当初马昂落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视线之中,是因为被延绥百户所的锦衣卫缇骑发现有以空额兵马冒领粮饷之事,另外还有些贪腐之事。说起来这些事在每一处边镇的守将身上都能翻点出来,大概是这位马昂马总兵自以为搭上了定国公的大船,对当地的锦衣卫衙门不甚待见,惹得延绥的锦衣卫缇骑生气了,故而单独将他拎了出来上报。
这一回宋楠派去京城缇骑前去再查马昂的底细,当地的锦衣卫门更是劲头十足,这一挖又挖出更多的猛料来,找出许多当事之人佐证不说,还查明了一件更加恶心之事。
马昂之所以屡立战功得到升迁,其战功竟然大多为假冒虚报,这倒也罢了,他竟然曾经屠戮了边镇一座村庄的大明百姓,拿着这些人的头颅谎称是鞑子兵的头颅来报功;此人无耻凶残到这步田地让宋楠措手不及。
宋楠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晚上送来的情报和证据,核对而来同时抵达的目击证人和污点证人,此事不能有丝毫的懈怠,看似是对付马昂,实际上这可是在跟徐光祚和刘瑾叫板,不能让他们有反咬一口的机会,便要做到滴水不漏。
还有便是,这件事控制在一个什么度上,也是值得考虑的,宋楠绝不会傻到认为,凭着这些事情便可将徐光祚和刘瑾扳倒,显然这是不合实际的。当这些罪行被揭开之后,刘瑾和徐光祚若是无法反驳,他们的第一反应必是撇清关系。
只要他们撇清关系,自己推出杨一清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总而言之,一切都要有节制有计划的进行,不可冒进,也不可逼得他们真的跳墙反目,先将三边总制官攫取在手中,占个大便宜再说。
宋楠在衙门中忙活到了清晨,钟楼上的钟鼓声敲响的时候,宋楠才惊觉已经到了上朝之时;昨晚早已派人通知了杨廷和等人证据已经查到,今日又是正德休朝之后重新上朝的日子,装病的几位大学士和尚书们今日也该‘痊愈’了,早朝上三边总制官的议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议题。
宋楠起身走到堂前,吸了口清冷的空气;庭前白霜皑皑,倒像是下了一场小雪一般。
“备马,更衣,进宫上朝。”宋楠沉声道。
第三一五章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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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朝三日的喘息,加之康宁病情的痊愈,让正德的心情显得很好,坐在大殿宝座之上,看着下边撅起叩拜的一个个屁股,正德竟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群臣叩拜完毕分列归位,正德微笑问道:“李首辅,你们的病可好利落了?”
李东阳老脸微红,上前道:“多谢皇上关爱,老臣和几位同僚的病都好了。”
正德笑道:“倒也奇怪,生病也扎堆,没了你们上朝,很多事儿都无法决议,所以朕索性也休朝三日,这可不是朕偷懒,可是无奈为之。”
李东阳忙道:“皇上说哪里话来,都是臣等之过,不干皇上的事。”
正德点头道:“那就好,朕就怕你们说朕偷懒不上朝,所以把话说在头里,免得朕的书桌上又递上来厚厚一叠折子来。”
群臣默然,皇上越来越老练了,说话也越来越带刺,这些调侃之语虽看似是玩笑话,其实也是皇上表达心中的不满,好容易逮到奚落李东阳的机会,正德岂会放过。
“刘瑾啊,看看今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廷议的?若没有的话,便请众大臣奏议吧。”正德看向刘瑾道。
刘瑾忙躬身道:“皇上,今日有件大事要议决。”
正德道:“何事?”
刘瑾道:“便是三边总制官的人选之事,内阁拖了数日未对人选票拟,今日总该要有个结果了;毕竟边镇之事急的很,早一日决定人选,也可早一日上任,以免边镇出些什么事情来。”
正德点头道:“说的是,李首辅,关于三边总制官的人选,内阁可有结果了?”
李东阳道:“启奏陛下,关于马昂任三边总制官之职的票拟结果已经出来,请皇上过目。”
李东阳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上,刘瑾亲自走下台阶接过去,双手呈上龙案。
正德缓缓打开小册子,眉头拧起道:“三票反对,两票赞成?这么说内阁是以为马昂不合适了?”
李东阳道:“正是,老臣和杨廷和大人、王鏊大人均觉的马昂不适合担任此要职,焦芳大人和顾佐大人则是赞成的。”
刘瑾皱眉道:“李首辅,马昂是皇上钦点的人选,你们故意拖延了这么多天下来,却给了个不同意的结果来,是否要将三边总制官的人选无限期的拖延下去。这个人选筛选不下七八名,总是一个个的否决,何年何月才能有结果?三边还要不要了?”
李东阳看了一眼刘瑾拱手道:“刘公公,这话是从何说起,我等是因病请假,岂是故意拖延?三边是我西北门户,我等之忧心不下于公公,如何说要不要?”
刘瑾道:“既如此,为何又否决马昂?”
李东阳道:“刘公公,正因三边重要之极,我等才更加的慎重,故而慎重考虑之后觉得马昂不合适。”
正德皱眉道:“你这票拟折子上给出的理由是马昂才能声望不足统帅三边,有何根据么?”
李东阳道:“据臣等得知,马昂从弘治十五年袭父职入军,先是在大同任游击将军,调往西北延绥任总兵不足三年,西北各镇军务错综复杂,他的资历尚浅了些,人也显得不够老成,三边总制官必须要有老成持重有经验之将担任,才能稳定三边震慑蛮夷。”
正德还没说话,刘瑾便笑出声来道:“你这算是什么理由?简直是笑话。”
焦芳也上前道:“臣也以为李首辅此理由荒诞,臣票拟中虽据理力争,无奈李首辅和杨廷和王鏊三位大人抱成一团,臣也没法子。”
李东阳愠怒道:“焦大人,什么叫抱成一团?我等是就事论事罢了,到你口中倒像是我三人结党打压你一般。”
焦芳淡淡道:“是否如此,明眼人皆知。”
杨廷和朗声道:“焦大人,那本人可否说你可顾佐大人抱团,不顾实际的投赞成票,也是结党之行呢?”
焦芳怒道:“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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