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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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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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道:“可是,收不到租,家里怎么办?眼见冬天要来了,咱们这个冬天怎么过?少爷的棉袍子都破了好几处了,也没钱买新的,还有您将几件上好的冬衣都压在平义典当了,冬天可怎么出门?”

宋母再叹息一声,轻声道:“我倒是没什么,没棉衣便不出门罢了,倒是你和忠叔都几年没做新衣裳了,也没钱给你们发工钱,真是苦了你们,能遇到你们真是我和楠儿的福气。”

萍儿轻声道:“夫人说什么话,伺候您是应该的,当年若不是夫人搭救,我怕是在街上早就冻死了,只可惜小婢没本事,要是个壮汉的话,起码能上街做些苦力赚钱,现如今只能做些手头杂事,也帮不了夫人什么忙;忠叔老了,也做不来苦力,我们倒是成了累赘了,忠叔说明年还是这个光景,他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死算了,不能拖累了夫人和少爷。”

宋母忙道:“你告诉忠叔,可千万别那么想,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谁也没把你们当仆役看,忠叔要是那样做,那是置我母子于不义了。”

萍儿轻声道:“我想忠叔也是说说而已,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只是眼下的难关可怎么过呢?”

宋母沉默了一会儿,发声道:“萍儿,把这个拿去当了吧,也许能熬过这个冬天。”

萍儿惊道:“不可,夫人,那可是老爷留下的唯一物事了,当了可就没念想了。”

宋母苦笑道:“人都死了,留念想有什么用,还是当了换银子,养活一家老小算了,老爷泉下有知也应该不会怪罪,他的儿子没饭吃没衣服穿,这也算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后一次尽责。”

宋楠听得心里难受,家里已经赤贫如此,无论如何,自己顶替的是这个家中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男子身份,怎么能袖手旁观;自己魂穿至此这十几天里,上到宋母下到忠叔和萍儿个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呵护有加,左邻右舍也都对自己很好,自己光顾着沉浸在巨大的落差中不能自拔,却忘了生活还要继续,难道自己便永远这样沉沦不成?

宋楠想了想,起身轻轻的掀了帘子走出厢房,堂屋里,宋母手中拿着一根精美的玉钗恋恋不舍的递给萍儿,不消说,那是自己的‘父亲’宋德留下的最后的信物了。

见到宋楠出来,宋母轻轻将玉钗陇入袖中,脸上瞬间堆满笑意,轻声道:“楠儿,读书读累了么?出来走走也好,虽然秋闱大考在即,但你的病刚刚好,还是要注意身体为好。”

萍儿附和道:“是啊,少爷读一会书便去跟隔壁的大牛哥去外边逛逛,对身体定有好处。”

宋楠静静道:“娘,咱们家已经山穷水尽了是么?”

宋母错愕,旋即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山穷水尽?你尽管读你的书,家里有田有地,还有娘和忠叔萍儿,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

宋楠道:“娘你莫要骗我,我知道家中的情形,娘你不用将爹爹的送给你的玉钗当了,我来想办法,孩儿是宋家男儿,岂能让母亲担心穿衣吃饭之事,那孩儿也太没用了。”

宋母尴尬笑道:“哪有什么玉钗,我儿别分心,好好读书便是。”

宋楠道:“这样的情形我没法读书,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明儿我便去拿钱。”

宋母愕然道:“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在宋家人的眼里,宋楠是个瘦弱乖巧胆小的少年,见了生人都不太敢说话,此刻见宋楠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有些意外。

宋楠并不计较宋母的语气,心道:你心目中的那个宋楠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了,我既然附身于宋楠之身,连生计都维持不了,那我还混什么?

“明日一早,我和大牛去办事,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宋楠静静说完转身回到厢房中去了,留下宋母和婢女小萍惊愕对视,不明所以。

第三章边城非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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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东厢房的油灯亮了一夜,小萍半夜醒来小解,有些好奇,隔着门缝偷看少爷在做什么,却见宋楠将一大堆古书全部取出来堆放在桌子上,在里边翻翻捡捡忙的满头大汗。

小萍不明所以,少爷看来是想要发奋读书的样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明摆着能考中科举,目前的难关又将如何渡过?宋楠白天所说明日一早去拿钱解决生计问题之类的话,在宋母和小萍看来不过是孩子气的笑话罢了,少爷又有什么来路能弄到钱财?

鸡鸣报晓,天蒙蒙透亮,小萍伺候好宋母穿戴完毕,两人走出堂屋之时被院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宋楠穿着一身睡衣在院子中央的大石磨上,身体扭动成各种奇怪的姿势,口中一呼一吸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中了邪一般。

宋母唬了一跳,儿子像是中了邪一般,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别是被脏东西附了身不成?

宋楠睁眼嘘气,结束了后世养成的晨间瑜伽锻炼,这个身体有些不听使唤,韧带肌肉完全不像后世的那副身体那样婉转自如,自己也只能做些最基本的姿势和呼吸吐纳。

“我的儿,你怎么了?一大早在院子里作甚么?你可别吓唬娘。”宋母紧张的上前来,掏出手巾给宋楠擦汗。

宋楠笑道:“我没事,我这是锻炼身体,我的身子太弱,老是生病,锻炼身体可以让我少生病,您不用担心。”

宋母吁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原来如此,我当我儿中了邪呢,刚才你的那些姿势很是古怪,娘可从来没见过。”

宋楠无语,也无从解释什么叫瑜伽,笑道:“以后再说,我肚子饿了,闻到小米粥的香气了,今日感觉胃口不错,我要喝个三大碗,之后我便去拿钱去。”

宋母狐疑道:“我儿何处去弄钱?可不许作奸犯科弄些不义之财,咱们家虽穷,但也不做那些为人不齿之事。”

宋楠道:“放心吧,我只是把属于我的钱拿回来罢了,绝不会作奸犯科,再说了,就我这弱不禁风的摸样,能去偷还是去抢?”

宋母不知道宋楠说的拿回属于他的钱是什么意思,但听宋楠一番话放下心来,她是不信儿子能弄回什么钱财的,但只要儿子高兴,出去走走也好,再说有隔壁的大牛陪伴,也出不了什么事。吃完早饭,隔壁的李大牛已经在院外叫门了,昨天傍晚宋楠便和大牛打了招呼,要他陪伴自己今天一早去办个事,倒不是宋楠自己一个人不敢去办事,实在是对蔚州城完全不熟悉,分不清东南西北,需要大牛做向导。

蔚州城并不很大,主街只有横亘南北东西的四条,其余的都是小街小巷,最繁华的是贯穿南北的一条大街道,城市的布局也有些奇怪,一般城池都是四道城门而蔚州只有东南西三座城门,最北面是玉皇祠三元宫之类的庙宇道观,州府衙门也在那里,这样的布局原因也是为了便于防御蒙元的残余势力,毕竟明虽灭元,但北方大部分地区虽名义上臣服明朝,事实上还是蒙古人实际控制,游骑滋扰犯边之事也常有发生。

两人出了小巷往东,过了一座小石桥再行了数百步便拐上了一条大街;太阳升起,街面上的人群逐渐熙攘,叫卖喧闹之声充斥耳鼓;不时有一小队士兵昂首而过,或是有官员大轿鸣锣喧嚷,更有鲜衣怒马头戴高冠身着红黄罩甲衫的骑士威风凛凛的疾驰而过,吓得路人连滚带爬的躲避。

宋楠第一次真正的看到古代的街景,有些发呆犯迷糊,几匹快马疾驰而来,要不是大牛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差点被马儿撞飞,马上的骑士压根没有减速的意思,反倒丢下一句狠狠的咒骂疾驰远去。

大牛看着远去骑兵背影啐了口唾沫骂道:“呸,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宋楠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嚣张。”

大牛左右看看轻声道:“你终日不出门自然不知道他们,瞧见他们腰上的刀没?那便是绣春刀,这回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吧。”

宋楠皱眉道:“绣春刀?”

大牛道:“是啊,我大明只有一种人有资格可以佩戴这种刀,那便是锦衣卫了,据说是精钢打造,刃薄如翼锋利无比,可砍可刺,嘿嘿,哪一天俺也能有一柄便好了。”大牛舔着嘴唇目光中满是羡慕。

宋楠心头一凛,绣春刀,飞鱼服,锦衣卫,这些名词在后世并不陌生,在宋楠的印象里,明朝锦衣卫都是一些心狠手辣的密探,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蔚州街头亲眼见到锦衣卫,果然明朝锦衣卫遍布天下不是虚言,这小小的蔚州城都有锦衣卫出现。

宋楠心里合计,口中却调笑道:“你要来做什么,难道拿来上山砍柴么?”

大牛摸摸脑袋嘿嘿而笑,他也只是想想罢了,那绣春刀岂是轻易能得来的,传说锦衣卫每人一刀,刀上都有编号,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算是有人送一柄给自己也不敢拿,那会惹来弥天大祸,自己可没那个胆子。

“楠哥儿,咱们这是去哪儿?你不是说有事要办么?”大牛从臆想中回过神来问道。

“宋府在何处?我要去要回属于我的东西。”宋楠道。

“宋府,你是说,你原来的家?”大牛睁大眼睛道。

“对,便是我原来的家,那里有属于我的财产,我要全部要回来,那样我娘便不必为生计发愁了。”

“你疯了吧,他们怎么肯给你?那闫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泼辣狠毒,俺听俺娘说,当年若不是这贼泼妇作梗,你和宋大娘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

宋楠冷笑道:“那是我当时年纪小,没有办法跟他们理论,现如今我可不怕他们,该是我的,我一分不少的要回来,可由不得她耍泼。”

李大牛有些意外的看着宋楠,仿佛第一天认识宋楠一般,宋楠这种语气说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的宋楠可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清楚,自己跟他玩耍了五年,有时候都把宋楠当成了小妹妹一般的看待,可没见过宋楠今日这般样子。

“别担心,我很久没出门,都不太认识路,你只给我指点路径便是了,到了宋府,你便可以离开了。”宋楠见李大牛表情错愕,还以为李大牛是害怕了,于是安慰道。

李大牛涨红了脸道:“楠哥儿,小瞧俺李大牛么?俺李大牛是怕事的人么?哪一回你被人欺负,大牛不为你出面?居然如此看俺,俺只是后悔没把柴刀带来罢了,你要是早告诉俺,俺便将柴刀别在腰间了;罢了,随便找点称手的家伙吧。”

李大牛扭头四下寻找,街道上又没什么棍棒之类的物事,牛屎马粪倒有不少,找了半天才在街角的乞丐屁股后面发现一块青砖,忙跳过去抓在手里,顿时招来那乞丐的一顿白眼。

宋楠哑然失笑,李大牛是个性情中人,原来自己是错怪他了,忙将他手中的青砖掰下来丢在地上道:“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带这玩意作甚?“

李大牛道:“不打架恐怕不成,宋府可是有不少家丁护院,搞不好要吃亏。”

宋楠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你一切听我的便是,咱们快些去办事,晚上回来好叫我娘包韭菜羊肉饺子给咱们吃。”

宋楠迈步往前走,李大牛满头雾水的跟在后面,不知道这弱不禁风的楠哥儿今天何来的如此自信。

第四章同根煎何急

(第四更,求收藏。)

宋府坐落在景阳门内东门大街上,红漆大门兽环铜钉,相当的气派伟岸,宋家发迹数十年,宋德为官虽政绩一般,病辞之后行商倒是一把好手,加上闫氏娘家本也是蔚州大户,闫家无儿,家业尽数传给闫氏,有了巨大资本的宋德顿时将这些本钱滚起了雪球。

当然,正因如此,闫氏才跋扈泼辣,宋德拿人手软,也没办法在闫氏面前挺直腰杆,当年在北大街安顿宋楠母子,也是苦苦哀求得来的缘故。

四进八开的大宅院,奴仆婢女护院便有三四十个,宋德嫡长子宋环也不是窝囊废,宋德去世之后,宋环执掌家业,攀上了蔚州府衙的好几名官员的交情,更是气焰熏天不可一世。

在闫氏和宋环母子的心目中,宋楠母子早已如一抹灰尘一般被抹去,几年来他们已经忘了这世间还有故去的宋老爷的另一脉骨血。

太阳升起丈许高时,宋楠和李大牛来到了宋府门外,仰头望着高高的门楼,宋楠暗自慨叹,同父所生,命运却大不相同,一人住华宇大屋,另一人却连生计也无着落。

守门的两名家丁穿着崭新的蓝布短衫抱着臂相互聊着什么,见宋楠和李大牛走近便停止了交谈,一人下了台阶,上下打量了宋楠和李大牛两眼,随即横开臂膀瞪眼道:“这里是宋府,不是要饭的地方,去去去,莫来叨扰。”

李大牛怒道:“谁是要饭花子?你才是要饭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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