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不动明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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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的不动明王图-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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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不动菩萨的画,卖了多少钱?”
“十年前的钱嘛,五万哩!那个赤井君,可也是喜出望外。”
“五万吗?”樱井说,感到鼻子一阵发酸。



淳子打算先让柴山家的阿岩为她画一幅大的不动明王像。她原来认为很简单:村田仙岳的画集中,也收集了几种《不动明王图》,只要像剪辑照片那样,一剪辑就行了。
但是事实却更为简单。在阿岩亡父的作品中,就有一幅《不动明王图》,虽说没有一张铺席大小,可也是尺寸相近的作品。这位已故的伪画名家的作品,似乎也同村田仙岳的画作挑战吧。阿岩的亡父。曾经几次从事村田仙岳的作品的伪造,但都如同阿岩所说那样,半途而废,没有成功。
只剩下两幅画,都已画得差不多了,而且题了伪造的落款。其中一幅,可说已经画成了,可也许是不满意吧,在空白的地方,“仙岳”的署名有七八个之多。同仙岳的画集作比较,这些签名确实极像,难怪连熟谐此道的名人都可以骗过。
其余的一幅,就是上面说的大幅作品,幸亏没有涂写的地方。也许,在柴山慎策为数有限的伪作中,这是制作者领会得特为深刻的一幅作品吧。
简直像定制的一样。
“这下可救了我的命啦,我实在不会画仙岳。”阿岩心里松了口气。
“连你阿岩也没能耐吗?”淳子数落他说。
“我既没能耐,体质又弱。这样的作品,要最后完成,还是个体力问题。我已经不行啦。”他这么着说,就咳嗽起来了。
放荡的生活侵蚀了他的肉体。
淳子接着要做的,是为小杉二郎去青谷租一间公寓房子。不用说,押金、房租一概由淳子负担。租的时候,使用了赤井太郎的名字。
不久,立花和市冈从赤穗回来了,向淳子报告说,这出戏进展情况良好。
“真是有福之人,坐享其成。”淳子说着,格格地笑了。
那一阵子,他们在六甲山举行过集会。
新时代的人,就这样地生活着。
他们这样相信,“独角兽”是新人类的道德准则。
枫叶在11月中旬最为茂盛,而一进入12月,那点缀着六甲群山的各种各样的、或浓或淡的红色,几乎都被拭擦干净了。
“独角兽”们扣紧了肮脏上衣的领子,身子紧挨着向阳背风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坐着。就连想性交的人也没有了。本来,只要一想到,就会按照本能的命令而行动起来,这是原则,可是寒冷似乎使这种本能也萎缩了。
接受了小杉二郎的拥抱和接吻之后,久寿子突然说:“这一阵子,在我们伙伴中间,想干事儿的人多起来啦。”
“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没有办法。”小杉打着哈欠,这么说。
“要说最低生活,一天一百元怕也够了。要是在三宫即三宫町,神户一条街名,在生田区。伸伸手,谁都能讨上百把块钱。这不就是咱们干的吗?”久寿子提高了嗓门说。
淳子想骗取她父亲来购买村田仙岳的伪作,她为此而进行了一番工作。这个事实,久寿子似乎认为是对“独角兽”的背叛。她的话里带了刺。
“我们作为新人,要有新的生活方式,可是包围我们的,却是一个旧时代。因此,正如刚才所说的,我们是无可奈何的。而且,阿淳正在干的,也算不上是劳动,没有问题吧?”小杉这么说,抚摩着久寿子的下巴,嗤笑着。
“积极地劳动,违反我们的思想,可是设法找生活费用,那总是好的吧。”立花说。他是乐器店的经营者,在伙伴中处于最有后顾之忧的一类。
“大家就各干各的吧。这就好啦。”也有人这么说。
接着,他们又沉默了。
夕阳西下时,他们站了起来。
“啊,可以走了吗?”阿岩了一下清水鼻涕,第一个站起身来,用嘶哑的声音说。
久寿子和淳子并肩走着,当来到公共汽车站附近时,她说:“今天,大家都有些不像样……不仅是今天,而且是这一阵子。都是因为你的话太多了。”
“我的话太多?我说了些什么?”淳子吃惊地问。
“是太多嘛。想要钱,不是旧道德吗?”
“我可是为了把咱们的沙龙弄到手啊!”
“那样的沙龙,还是没有好。”
“那么,宁愿喝西北风,哆哆嗦嗦地发抖?”
“比起沙龙,我宁愿现在这样。我看呀,你阿淳还没有理解‘独角兽’。”
“是吗?”
“即使干得顺利,有了沙龙,我也不去。”久寿子说。公共汽车来了,她像逃跑似地跳了上去。
“那小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立花说,把手放到了淳子的肩膀上。
“不过,我免不了会放在心上的。”
“有时候,人们会把现实跟理想混同起来的。”
“不过,”淳子嘟哝着说,“把现实跟理想混杂在一起的,不就是‘独角兽’吗?”
淳子的思想混乱了。她之所以想把乐器店弄到手,一半是为了给“独角兽”建立一个集会的场所,一半是为了她所爱的立花——不,认真想来,为立花的因素要多一些。从“独角兽”的教义来说,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她实在难以判断。
“不过,既然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她这样提醒自己。



赤井太郎的名字,电话簿上当然是没有登记的。因为才搬家,附近认识他的人还很少。
樱井果真能找到青谷的赤井吗?淳子为此而心里焦急。她在报上刊登了一条广告:信子:诸事解决,速与我联系。青谷·赤井。
这是她为了故意让樱井看到并促使他认真考虑的一个小手段。如果樱井向报社询问广告主人的地址,就会知道赤井太郎即小杉二郎的地址了。但这么小的一条广告,怎么才能引起樱井的注意呢?这就是问题了,又不能做得太不自然。
但是,结果证明,淳子的担忧是不必要的。毕竟因为肩负着发现稀世名画的重任,樱井也是在拼命寻找。还没等淳子采取什么措施,小杉二郎已经接受了樱井的访问。
樱井意外地感到,那个公寓,作为持有村田仙岳名画的人物的住所,实在是够寒酸的。而且他认为,这也许是因为所有者不知道那幅画的真正价值吧。
“我确实是不动菩萨的信徒,听说府上有那么一幅出色的画,就不揣冒昧地来拜访了,要是您乐意的话,我倒希望您能够割爱……”樱井开门见山地说。
“哦,是家父在赤穗得到的那幅吧?”小杉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来客。
“哎,以前也许在赤穗吧,这我倒也听说过。”
“那倒是件意外的收获。”
“是吗?……我们倒只是为了信仰才……”
“要是那样,就作罢吧。这东西,不是你出几个钱我就能脱手的啊。”
“也可能有点让您感到勉强了。”
“要说价格,会把您吓得跳起来的。因此,还是作罢算啦。”
“好歹也得说一下啊,多少钱才能出让。能说给我听听,让我作个参考吗?”
“三年前家父死的时候,曾经留下遗言,那幅画,一千万元以下是不卖的。我在这方面没有兴趣,不过我想,家父的话是不会错的……看来话不投机,我只能表示遗憾。”
“不,可以让我考虑嘛。不过,能不能让我拜识一下实物再……”
“三年前的一千万元,现在就不止这个数啦……说实话,我辞去了工厂的工作,现在失业,手头很紧,正在考虑把画拿到古董店里去呢。”
“要是有意思脱手的话,那就务请让给我们吧……”
“不,那毕竟跟不动菩萨的信徒无关,而是该进古董店的东西。”
“不,别这么说。从钱这方面来说,我所准备的数额,也是肯定能让您满意的。”
“嗯,信仰的力量,可真惊人啊。”
在大施激将法之后,小杉终于取出了那幅《不动明王图》,摊在樱井的面前。
小杉忐忑不安,如履薄冰。
要是被一眼识破是伪作,一切将枉费心机,成为泡影。
照阿岩的意见说,这幅画即便是伪作,也完全可以骗过外行的眼睛。但是,这个姓樱井的人,眼力究竟怎样呢?小杉屏住呼吸,等待樱井的反应。
“喔……这个……嗯……”
樱井的表情中,有一种感动,他所流露出来的叹息,确实是感叹,不是失望。
“此人多半是外行吧?或者说,由于我们在赤穗做了工作,他已经先入为主,就不怀疑了?”小杉的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块石头,可是这点他只字不提。
“就算一千二百万吧……怎么样?不足这个数,绝对不卖。讨价还价的事儿,我向来非常讨厌。yes呢,还是no,一言为定。您要是还价一个子儿,我就立即把画收起来,咱们的话也到此为止。您看怎么样?”他说着,采取了强硬态度。
但是,小杉仍然心虚得很。例如,如果买主提出条件,要先让鉴定人看看,还不是一下子露了马脚?这么大金额的交易,提出那样的条件,是理所当然的。
“嗯……”樱井呻吟了一下,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幅画。
这家伙,怎么不快点把眼睛转开呢?真把小杉给急坏了。
小杉看到樱井充满了如此热情的眼光,就认为他是外行无疑,感到不会被识破了,但他仿佛感到那个假的不动菩萨本身,显得不能忍受,似乎就要开口招供了:“我是假货!”
“我讨厌把事情弄得复杂化。”小杉小心翼翼地说,不让对方引起怀疑。“要是请鉴定人之类,搞这种麻烦的事儿,那就别谈了。”
这话,不知樱井听到了没有,他有片刻没有回答,只是叹息。
他总算把眼睛从画面上转开了。
“当然,这样的事儿是不必要的,我自己就是鉴定人嘛!”樱井说。
小杉听了,不禁吓了一跳,可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摆出强硬态度:“我几次说过,我不喜欢找麻烦。一千二百万元。货款要现金,而且在今天之内……”
“是吗?”樱井瞥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两点,银行还有一个钟头就打烊。”
小杉的膝盖嗦嗦发抖,可是他拼命发挥演技,让人认为是神经质的抖动。樱井这方面呢,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副不自然的样子,而是又一次地把目光返回到《不动明王图》上——小杉的心里又嗖地凉下来了。
“好吧,就决定了。”樱井干脆地说,伸了一下脊背。
“那……那么……钱……钱呢?”小杉说,又不觉结结巴巴了。
“一小时之内送到,请等着好吗?”樱井的声音也很激动,但是小杉为了竭尽全力表演,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好……好吧。”小杉好歹才这么回答。



就这样,一千二百万元到手了。其中一千万元,用于盘进“新旋律”乐器店。
“因为不是我的钱。”由于立花客气,盘进乐器店是用淳子的名义来办的,以后就以淳子和立花共同经营的形式来维持。
其余的二百万元,划归“独角兽”。尽管淳子出于一片好意,但是这笔钱,却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们这个集团的性格。
热乎乎地坐在舒适的房间里,其实是最不符合“独角兽”性格的。当然,吸引力也淡薄了。
好容易建立起了一个沙龙,但集团的人们反而变得不接近了。
人,决不能追求舒适的生活,要是那样,在现代社会中,是不免会摔跤的。此外,还应有不满足的东西。
如果说,“独角兽”的奇特的教义也和嬉皮士一样,是对现代社会的叛逆,那么,“新旋律”二楼的那个沙龙,正如久寿子所说的,成了个多余的东西。
“独角兽”迎来了危机。
在思想的空白时代,那种想埋葬这个时代的微小的生活理论体系,当然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独角兽”也是充满缺陷的。不管怎样掩盖这种缺陷,只要还有哪怕是一点点长处,就会成为对这种缺陷的讴歌和赞美。
在这个意义上,这个沙龙,可说把他们体系的缺点一举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或者说,即使没有这个沙龙,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久也必然碰壁的。沙龙的创立,只是把这个时期提前了。
久寿子终于一步也没有涉足沙龙,脱离了集团。继她之后,又有几名“独角兽”背向粉红色窗帘的沙龙,离群而去了。留下来的伙伴,也都不是“独角兽”最早的成员。
阿岩纸醉金迷,及时行乐;小杉二郎成了赛马、赛车等赌博的俘虏;当演员落第的市冈,为想东山再起而去了东京。
确实出人意料。
淳子重新考虑了久寿子的话,不得不认为言之有理。但是她再考虑一下,认为这种结果也是并非偶然的。
她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吧。
她被“独角兽”所感动的,是那个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开展的大方的性交场面。而且,旁边的伙伴们,对此完全熟视无睹,这确实让人感到是新人的群像。
但是,那次在摩耶山在神户市滩区以西,高699米。中,当久寿子和小杉进行性交时,正好有一对来远足的情侣经过。于是,坐在附近的“独角兽”的其他成员,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勾肩搭背,把久寿子和小杉的身子遮挡起来。当时,伙伴之间的这种照顾和体谅,使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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