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漂亮到让她移不开目光,却又不敢直视,只能怯生生躲在养母身后偷偷看着的姐姐。
自记事的时候起,秀秀不止一次从社工哥哥姐姐们口中听到说她漂亮的夸赞。他们还说,自己的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
果然,她是个大美人,像是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样漂亮。
而且,她还很温柔,说话时声音很低,给自己夹菜时的动作很轻,眯眼看自己的眼神中盛满了喜欢和笑意。
她有些急切的想回到妈妈身边,可惜养母说不行,她们还要一起去做那劳什子的亲人鉴定,之后,自己才能真正属于妈妈。
养母交了根头发给新妈妈,说是从自己头上拔的。
有拔过吗?秀秀不记得,反正清醒的时候是没有,也许是趁着她睡着才拔的,怕她醒着的时候因为疼不愿意吧?
但这点疼怕什么?别说只是这个,如果能重新找回妈妈,得到母爱,再吃多一点苦头,她也是愿意的。
新妈妈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不止漂亮的像公主,更温柔极了。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又买了张很舒服很柔软的床,躺在上面睡觉,连美梦都是香甜的。
只是,为什么妈妈家里还有个同样漂亮的小妹妹?
小妹妹很好,笑容很甜,说话的声音像小鸟唱歌,妈妈和易阿姨都对她很好。
秀秀有些自卑,她觉得,自己不如小妹妹漂亮,不如小妹妹乖巧,而且,看起来妈妈像是喜欢小妹妹更多一点。
“怎么了?”
苏濛很有耐心的弯腰低下头,盯着女儿打量:“你是不是和易然妹妹吵架了?”
秀秀本能要摇头,可迟疑片刻后,又停下了。
她刚才脑袋里想着别的事情又用被子盖住头,没听清楚妈妈和小妹妹说了什么。可妈妈突然这么问,难道是因为小妹妹说了吵架,说自己欺负了她?
妈妈一定更相信小妹妹的话吧……即便事实根本不是那样,自己的辩解也一定没用,说不定,妈妈还会觉得自己撒谎狡辩,会因此讨厌她。
秀秀没说话,苏濛只当她是默认了。
“吵架可不好。”
苏濛起身把小肉团也抱过来放到秀秀床上,转头先问小易然:“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拿童话书给秀秀姐姐看,可她不理我……”
小姑娘话里还是透出浓浓的委屈,小小年纪的她实在想破脑袋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主动示好却碰了钉子。以前在幼儿园,现在在学校,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和自己一起玩啊,为什么秀秀姐姐却是一副十分嫌弃自己的样子?
“秀秀……”苏濛语调温柔,问自己的女儿:“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拒绝妹妹的好意呢?”
不是拒绝,她只是有些拘谨和害羞,不知道该怎么和漂亮小妹妹相处罢了。
“我……不喜欢童话书……”
半响,秀秀才呐呐回了这么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不喜欢的话,下次主动跟妹妹说,她可以跟你分享其他的,但是不要这样冷冰冰拒绝,好不好?”
“嗯。”秀秀点头,没多说什么。
苏濛会心一笑,分别牵过小肉团和秀秀的手,让她们交叠在一起握了握。
“那好,握握手还是好朋友……哦不对,该是好姐妹。行,各自上床乖乖睡觉吧,妈妈给你们讲故事听。”
苏濛重新把小肉团抱回她的床上,秀秀则自顾自钻进了被窝内。
苏濛挨个帮她们掖好被角,拿起了小肉团刚刚放下的童话书。
我都说了不喜欢童话书……小小的姑娘沉入梦乡之前心里还有点难过的想:妈妈果然是喜欢小妹妹更多一些……
第45章 姐姐妹妹
转眼,女儿已经回家一个多月。
秀秀除了性格内向,不太爱讲话之外,其实很乖巧。甚至,经常会帮苏濛和易卿璇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小肉团也很乖,此时跟秀秀比起来,却好像真成了位道地的小公主,会做的事情少了很多。
易卿璇自小便有意培养易然独立,尤其在自己短暂外出,留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但做家务这种事,终究还是没太舍得去“训练”她。
同是六七岁的孩子,小肉团只会端端茶、倒杯水,扔个垃圾、扫扫地。秀秀则不然,扫地、擦地收拾屋子,洗衣、洗菜甚至做简单饭菜都没问题。
这么说吧,只要她“身高所能及”的,基本都不在话下,即便有些够不着,她也能踩着凳子去完成——譬如此刻手拿抹布擦书架的行为。
易卿璇吓了一大跳,三两步上去掐着细腰把小小的姑娘“拎”了下来。
“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许这么干。”
易卿璇叉腰瞪眼,难得对秀秀有这么“严厉”的时候。
秀秀低垂着头,还当易阿姨是生她的气了。易卿璇也意识到自己口气可能有些严厉,忙揽着人走到沙发上坐下,手脚麻利热杯牛奶来先塞到了她手里:“喏,先喝杯牛奶垫垫,早饭估计要有一会儿才能吃上。”
秀秀抓着透明的玻璃杯,略拘谨的样子。
易卿璇轻轻叹口气,干脆把人抱起来直接放到膝上,温柔道:“阿姨没生气,你不要害怕。”
这个孩子心思细腻且敏感,来了没多久的时候易卿璇和苏濛就发现了。
每个孩子因为成长环境、家庭背景所致,性格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差异,尤其冷不丁去到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要融入完全不认识的家庭,实非易事。
秀秀身体放松了些,易卿璇见状,继续耐心解释:“你能帮忙做家务事我和你妈妈都很开心,可首先要注意自身安全才行。你看刚才的凳子那么高,万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我们不是该心疼坏了?”
原来是因为关心自己……小小的姑娘脸上露出抹羞涩笑容,小声说道:“没关系的易阿姨,我以前经常做这些。”
孤儿院里社工少、孩子多,要想面面俱到每个都照顾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基本就形成了大孩子照顾小孩子,小孩子照顾更小孩子这样的模式。
就像易卿璇、就像秀秀,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即便是智欢,别看她现在是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其实以前在孤儿院经历过的生活和现在的秀秀没太大差别。
“经常做?”易卿璇有些诧异:“之前你养母不是说对你很好吗?那为什么还让你小小年纪做这么多家务?”
养母?易卿璇的话提醒了秀秀,她突然记起来之前那个“养母”曾说过,一定不能让妈妈知道自己是从孤儿院来的,否则,她极有可能会被妈妈“嫌弃”然后“抛弃”。
可撒谎的事情她又实在不愿意去干,于是再次选择了沉默。
易卿璇没多想,只当她是不愿提起从前那些“伤心事”。也是,王姐不是说过她的家乡十分贫困吗?即便自己没有生育儿女,买了秀秀后视如己出加倍疼爱,也不过就是能保证她吃饱穿暖,生活条件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小小插曲一掠而过,易卿璇并未起疑心,只千叮嘱万嘱咐秀秀,以后登高爬梯这种危险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能做。
秀秀点头应下,只是娇俏的小脸绷得很紧,年纪虽小,却好像满怀心事似的。
周末难得有时间,许久不见的智欢再次登门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前一阵子忙着出差,后来手头工作多,又忙得天昏地暗,只跟小璇通话时偶然得知苏濛找到了亲生女儿,可一直到今天才有时间亲自过来祝贺,顺便瞧一眼小姑娘的模样。
初次见面当然不能空手,智欢带了两个大大的礼盒。
严格来说,智欢算不上客人,也没什么被招呼的必要。于是,易卿璇和苏濛双双进了厨房准备午饭,只留下那一大两小在客厅拆礼物。
两个小姑娘肩并肩腿挨腿坐在沙发上,双眼紧紧盯着智欢手里的礼盒,想看看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是人都喜欢礼物,尤其是孩子。
智欢先拆出了一个大大的芭比娃娃,金头发蓝眼睛,雪白的蓬蓬裙穿在身上漂亮极了,小肉团眼睛一亮,几乎马上就被吸引了视线。秀秀脸上却没多大表情,看完暗自撇撇嘴,低头捏起了衣角玩。
智欢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她很快收起情绪,继续去拆另外那个更大的礼盒。
这次能成功当然最好,若是不能,大不了下次卷土重来,又怕什么?
好在,礼物再次隆重亮相后,秀秀脸上表情终于换了一个。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款儿童专用电子琴,天蓝色琴身鲜活明亮,黑白色琴键简朴大方,智欢插上电轻轻按下去,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来那一瞬间,小肉团和秀秀的眼神同时亮了。
两个都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
智欢很满意,兀自在心中笑着,故意转头先问易然:“小肉团,你喜欢哪个?”
小姑娘毫不犹豫抬手,指了指电子琴。芭比娃娃也很漂亮,但她已经有了好几个,琴儿漂亮不说,声音还很悦耳,当然是首选。
秀秀一向不喜欢娃娃,她内敛早熟,尤其偏爱实用性更强的玩具。
“秀秀呢?”智欢转头望着小小的姑娘,明知故问。
秀秀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眼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的芭比娃娃,还是抬手,指了指电子琴。
“两个都喜欢琴啊?”
智欢看起来很苦恼,瞅瞅这个,又瞄瞄那个,最后提议道:“那不如这样,我们公平一点。你们两个猜拳,谁赢了,电子琴就归谁好不好?另外那个就要芭比娃娃。”
提议确实很公平,秀秀毫不犹豫点了头,小肉团也没意见,伸出了肉嘟嘟的小粉拳。
猜丁壳,简单利落,出手小肉团就输了。
小姑娘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但从小被易卿璇教育输了就要认不要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所以也没说什么,蔫蔫地去拿一旁的芭比娃娃。
秀秀则很开心,正要把电子琴抱进怀里,智欢却突然开口说道:“猜拳嘛,都是三局两胜对不对,一局哪能定输赢呢?”
话出口两个小姑娘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脸上表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肉团重燃希望,难掩开心的笑了,秀秀则满脸失望,稍稍垂下了头。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多是要受大人摆布的,智欢既然放了话,比赛就还得继续。
秀秀收拾心情,继续和小肉团猜丁壳。
两局、三局……即便被不怎么公平的篡改了规则,结局却并未改变。
小肉团心思单纯,三局竟然全都出了拳。秀秀用布赢了第一局,原本以为第二局她肯定要换,于是自己也换成了剪刀,结果落败。到了第三局时,秀秀想到小肉团前两局都出了拳,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依旧出了布,然后……就赢了。
其实小肉团的想法也很简单,第一局是随便出的,输了;第二局出了拳头赢了后,第三局就继续出拳头呗,哪曾想就输了呢?
三局两胜,秀秀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二话不说将电子琴抱进了怀中。
小肉团在一旁看着,郁郁寡欢、目光哀怨。虽说确实是自己输了,但,她就是喜欢那架琴嘛,伤心总是难免的。
智欢偷偷打量,在小肉团终于死心要去拿芭比娃娃时,抓住时机转向秀秀,说道:“秀秀,虽说比赛是你赢了,但小肉团是妹妹你是姐姐,你是不是应该把琴让给妹妹呢?”
大的要让着小的,秀秀在孤儿院那几年一直是这样过的,如果智欢早一点说,她虽然心里会不太开心,也绝对不说什么就把电子琴直接让给小肉团了。
可,现在的前提是,明明大家商量好了规则,谁赢了琴就归谁,她赢了,琴理应是归她的,这时候为什么却又是她要让呢?
秀秀没说话,心里其实有些不情愿。偏巧这时候,苏濛从厨房出来招呼几人进去吃饭,见状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这是,一个个闷闷不乐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开口,智欢却抢先一步道:“说起来也是怪我,买礼物非要买两个不一样的,这下倒好,两个都喜欢电子琴,争抢不休的。”
如果这会儿出来的易卿璇,肯定会把琴给秀秀。但苏濛不一样,原本,秀秀到来后易卿璇就对她比对小肉团又更好了一些,苏濛于是有意偏向小肉团多一些,加上,秀秀本身比小肉团大,姐姐让着妹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不知道前情,两个小姑娘因为智欢插话也都来不及讲清楚,于是,苏濛想当然转向女儿,轻声细语的跟她商量。
“秀秀,你是姐姐,是不是应该让着妹妹呢?把琴让给小肉团好不好?”
每个人都叫她要让着妹妹,这次明明是自己赢了也一样要让。真是因为她是姐姐,小肉团是妹妹吗?还是因为,大人们全都更偏向小肉团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应该能猜到,智欢把秀秀弄来,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了吧?
第46章 争执
晚上,一番缠绵过后,苏濛正枕着易卿璇手臂轻轻喘息,就听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句:“苏濛,你有没有觉得,秀秀哪里怪怪的?”
“嗯?”
苏濛微抬下巴看她,脸颊还带着激情过后的红晕,看的易卿璇心头荡漾,忍不住又凑上前亲了一口。
苏濛“呵呵”笑,躲闪着轻啐:“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你不累啊?”
“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