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注意到公主娘亲僵直的背影，蔚明慧猛地拽住了蔚天枫的手，嗔道，“爹，我刚才不是说了，才从祖母那来，这会子又过去做什么？再说了，我娘病着，我更应该留下来照顾陪伴才是。”
话落，只见明歌公主落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颤了下，但她抿紧的唇却咬的更紧了。
一旁，张嬷嬷欣慰的看着蔚明慧，二小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蔚天枫愕然，“你是说，你要留下来照顾她？”
“什么她？她是你老婆，是我亲娘。瞧你说的跟个外人是的。”蔚明慧不满了，真想敲敲这便宜爹的脑袋，大声告诉他，老婆孩子是亲的，那个祖母只是你后妈啊，跟你有个屁关系？
蔚天枫错愕的说不出话。
蔚明慧见他如此，又道，“不仅是我，爹，你也当留下来。你自己的女人病着，你不照顾还要溜，这可不是男人所为。你敢走，我就鄙视你。”
☆、第四十五章 解气
“鄙视为父？”蔚天枫不懂这意思，但瞧着蔚明慧的表情，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词。
蔚明慧见他不懂，干脆直白的解释，“就是瞧不起，知道吗？爹，你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好生照顾，就是让人瞧不起。”
她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娇蛮，却第一次没有引来众人的厌恶。
相反，明歌公主和张嬷嬷听见此话，都不由得看向蔚明慧，眼睛里除了欣慰，还有别一层感动的神色。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就是让人瞧不起。
这话，她们还是第一次听，但却那么的窝心。
若不是主子在，张嬷嬷几乎要拍手叫好了。
这些年，大老爷口里说的好，公主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事实上，他又对公主做了些什么？
为了成全他的孝道，二小姐一出生就被抱到蔚老夫人那儿教养。
后来，小少爷早产，蔚老夫人以公主病弱为由，又要抱走，公主不惜以命要挟，才换来亲生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可后来呢，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少爷，为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家心里都有疑惑，可是为何不查了？还是，查到最后，会伤及他们母子之情？
这也罢了。
亲生的两个孩子，一个与自己背道而驰，视自己为仇人，一个自闭胆小，见人连话也不会说，若不是上官管家，那孩子的一条小命早没了。
可就算这样，蔚家人还认为这一切都是公主的错，口里不说，背地里竟传出公主是个不祥之人，克人，克的最狠的便是她亲生的孩子。
因为孩子与她最亲密。
这是多毒的谣言啊，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能忍受自己会害了亲生的孩子。
后来，公主心灰意冷，二小姐不用自己管，小少爷干脆交予了上官管家抚养，再有，曾经捡来的大少爷，也刻意的疏远了。
哎，对于这些，大老爷何曾关心过？过问过？纠察过这谣言因何而起？
没有，大老爷什么都没有做，他只会怪公主对他冷淡了，对他疏远了，一次次的发脾气，甚至，后来，在蔚老夫人的安排下，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进了后院。
想想，张嬷嬷又望了望明歌公主，干涩的眼睛里有水汽流动。
这些年，公主的苦也只有她这个做奴婢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今天，二小姐的这一番话，也算了暖了公主这些年早已凉了的心了。
然而，蔚天枫听言，却没有那个好脸色了，他不解蔚明慧怎么突然向着萧明歌说话了。
但，蔚明慧在他眼里是个孩子，而且，她一向娇蛮凶狠有余，聪明伶俐不够，尤其一张嘴，笨的很，所以，这话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她说的。
不由得，蔚天枫回头瞪向萧明歌，俊脸之上流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果然，娘说的没错，会咬人的狗不叫唤。想不到你竟使出这等阴招，背后教唆慧儿。”
明歌公主听言，眼神顷刻间冷若冰霜，美丽的面上也露出讥诮的笑来，“这话，你该说给你那心肠好的老娘听。”
“她不也是你的娘？”蔚天枫不满的喝道。
明歌公主昂起漂亮的头颅，一脸高傲，冷笑，“本公主的娘亲，如今正在德萱殿的太后娘娘。”
“你？”蔚天枫气恼的握紧了拳头。
蔚明慧瞅着郁闷了，轻轻拍了拍蔚天枫的胳膊，“嗳，我说，爹，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平白无故的干嘛找我娘的不是？还是，我在你眼里真有那么蠢，连话都不会说，需要别人来教？”
蔚天枫被她一连串的问话，问的有些发愣，“慧儿，你不是一向最恨她吗？”问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狠毒的扫向明歌公主。
这个男人……
蔚明慧突然很讨厌他了，怎么会有当爹的希望自己的女儿恨她的娘亲呢？
在现代，老爸老妈都是爆筒子，哪天不吵上几句，晚上睡觉都不舒坦，可是，他们仍旧恩恩爱爱的过了几十年。
哪天，她若嫌弃老妈唠叨了，或者顶撞几句，老爸一准给她几个爆栗子，就老爸那炒菜颠勺的手劲，给一下够她疼半天。
若是她嫌弃老爸粗鲁不好了，老妈也能拿个扫把，追她几条街去。
可这样的，她不反感，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日子嘛，折腾着过也有趣。
可现在蔚家的日子明显很不正常啊，看明歌公主那发红的眼角，还有蔚天枫几近狰狞的脸，张嬷嬷苦不堪言的苦色，一地的狼藉。
蔚明慧忽地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凉薄。
“你笑什么？”蔚天枫不满的问，他希望蔚明慧能点头，能顺着自己的话，说恨，这样，那个女人才不会好受。
可是，他失望了，蔚明慧拨开了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神，再没有刚才的濡慕之情。
“大老爷，你这话问的真是奇了，她是谁？她可是怀胎十月，冒着生命的风险将我生下来的亲娘啊。”蔚明慧说话的神色，十分痛心，“大老爷，祖母她还不是你的亲娘，你尚且如此孝顺。何况我呢？以前，我太小，不懂事，经常惹着娘亲生气。现在，我知道错了。可不管是从前不懂事的我，还是现在，或者未来，我都不会恨我的亲娘。我对她只有感激，只有……”
后头，她哽咽的说不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明歌公主，此刻，她木头桩子似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但那美丽的脸上，两行热泪悄然无声的流着。
看的蔚明慧一阵心酸，想着原主这些年没少干让公主娘亲伤心的事，不由叹息，猛然抬头，看着蔚天枫错愕的样子，便恼的将火都发到了他身上。
“爹，你坏，你看你一回来，就将娘惹哭了。”说着，蔚明慧那双手就挥了出去，对着蔚天枫又抓又挠的。
蔚天枫不防，脸上脖子上还真被她抓挠了几道血印子，不由气怔了，大喝，“放肆。”
“放肆就放肆。你敢欺负我娘，我就打你。”蔚明慧发狠的小狼崽子似的，对着蔚天枫又一阵手抓脚踹的，让这个一向正经儒雅的男人好不狼狈。
但任凭他怎么喝斥，蔚明慧就是不听。
嘿嘿，反正，她名声本就不好，根本不介意多个忤逆之罪。
而这种渣男，先揍了解气再说。
☆、第四十六章 感动
蔚天枫气的暴跳如雷，大声喝斥，“慧儿，再要放肆，爹就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你还要打我吗？”说着，蔚云慧乌溜溜的眼睛里立刻滚出了泪珠子，一边揉着眼泪，一边哭嚷着，“呜呜，你要打我，我告诉祖母去，就说你先欺负了娘，又来欺负我。我叫祖母也打你。”
她这分明是孩子话，可蔚天枫却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他和萧明歌房里的事，他其实不想老夫人过问太多。
这事一旦传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发生什么。
所以，听蔚明慧如此说，蔚天枫立刻收敛了神色，哄道，“行了行了，爹错了，爹不该一回来就发疯，爹这就走，你好好陪陪你娘吧。”
怕这丫头一疯就没够，蔚天枫觉得还是先闪为妙。
看他走了，张嬷嬷忙过来，“二小姐，别难过了。”
“嘻嘻。”两只小手一拿，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狡黠的笑意，哪里寻的见半颗眼泪。
张嬷嬷一愣，转而笑了，“二小姐，你真是……”乖滑的让人打心眼里喜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公主出头呢。
“嘿嘿，娘。”蔚明慧笑了一声，就扑到公主娘亲这边，双手搂着她纤弱颤抖的双肩，柔声劝着，“娘，爹是个混蛋，一回来就欺负你。既然是个混蛋，娘就别跟混蛋一般见识。”
一句话，将本来泪流满面的明歌公主，弄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她无奈的瞅着自己的亲闺女，越来越有种亲切又陌生的感觉，“你就不怕他真揍你？”
“嘿，那我就有的闹了。”蔚明慧一副无赖的痞相。
明歌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蔚明慧掏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脸上的泪，轻叹一声，认真道，“娘，其实，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嗯？”明歌公主不解，她刚才说了不少的话，她只知道都是为自己的。
“娘，以前的我，年小不懂事，受人蛊惑，伤了娘的心。对不起。”
一句话又将明歌公主的泪勾了出来。
蔚明慧忙又用帕子替她擦，一边叫道，“哎呀，果然女人是水做的，娘啊，你看你这眼泪擦都擦不干，如何是好？”
“死丫头。”她夸张的模样，让明歌公主哭笑不得，只拿了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了几下。
蔚明慧又笑了，“娘，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一面扭头吩咐张嬷嬷，“吩咐人将这里收拾一下，然后伺候我脸洗把脸。”
“对了，娘，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呢。”欣喜的起身，她跑到门口，朝院门口站着的寿桃二人招手。
二人走近，蔚明慧便将南海明珠和龙凤呈祥的双面绣一起拿进了屋，递到明歌公主跟前。
“娘，这是送你的？”
“我？”明歌公主十分诧异，这还是女儿第一次送东西给她。
“嗯。”蔚明慧点头，“这珠子是蔚明珠那丫头送的，双面绣么，云妹子送的。嘿嘿，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双面绣倒也罢了，拥有这等工艺的人也不少，可难得就难得在云凤娇小小年纪，别人许要几十年的工夫才能秀出如此恢弘大气的作品，不想她一个小姑娘竟做成了。
明歌公主瞧那双面绣，微微点头，“你云妹子是个刻苦的孩子，往后，你该向她学学。”
才不呢，蔚明慧一想拈针拿线，那手指头就疼，忙岔开话题，拿了南海明珠放到明歌公主的掌心，“娘，这个女儿瞧着也不错，嘿嘿，打首饰，再不济，还能磨成粉做面膜呢。”
“就知道糟践东西。”明歌公主轻剜她一眼，细看这明珠，也是点头，“这在大周，也是上等的货色了。”
“嘿嘿，不错吧，我就是瞧着不错，才要的。娘，都给你了。”蔚明慧大方的说着。
明歌公主哪里在乎这些东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笑道，“行了，你有这心意，娘就知足了，东西，你拿回去，自己留着玩吧。”
“娘，我好不容易送你回东西，你要不收，下回我可不敢再送了哦。”蔚明慧软语威胁。
张嬷嬷一旁瞧着笑，“夫人，二小姐的心意，就收了吧。”
明歌公主点点头，让张嬷嬷收好，一面拿蔚明慧没办法的样子，“你呀。”
“嘻嘻。”蔚明慧撒娇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明歌公主的脸上难道的流露出温柔的母性光辉来，眼睛里也比以前暖了许多。
张嬷嬷欣慰极了，悄悄儿的出了去，嘱咐下人们晚些时候再进去收拾，多留一点时间，让二小姐多陪夫人开心开心。
——
尽管此事，蔚天枫并没有宣扬出去，但蔚老夫人仍旧知道了，晚饭时分，派人去叫了蔚明慧，美其名曰，想跟孙女一起吃晚饭。
蔚明慧果然空着肚子去了。
蔚老夫人的住处乃蔚府的主院，很大很气派，光伺候的丫鬟仆妇就有一大摞的，蔚明慧闲着没事，一行走一行数着那些伺候的人，数到屋里，再看着桌后站着的四个，老夫人后面捏背的，前面捶腿的四个，拢共九十二个。
噗，这么多人伺候，也不怕把人伺候坏了。
反正，蔚明慧着着实实的是恶寒了一把。
蔚明珠和云凤娇早已坐在蔚老夫人的下首位置，殷勤体贴的陪着说笑。
许是说到兴致处，蔚老夫人并未注意到进来的蔚明慧，而里边伺候的人，自然也不敢打扰老夫人的兴致。
嘿，想装看不见让她心里失落，是吧？她才不会呢。
蔚明慧一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