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凡微微摇头,说道,“这等日子,我哪里歇得安稳?”命杨子将给席秋月的礼物送上,自个儿行至床畔坐下,细细向席秋月打量,但见她受伤的面颊经嬷嬷巧手一番修饰,已瞧不大清楚伤痕,整个人显的极为娇美,不由点头,叹道,“也不知道宋呆子哪辈子修来的福份,能够娶你为妻。”
席秋月浅浅含羞,抿唇道,“姐姐莫要说这等话,妹妹也不过寻常女子,他……他满腹才学,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可又不缺男儿的侠气,有福气的那个人,是妹妹才对!”
“啧啧!”阮云欢摇头,笑道,“这还不曾嫁过去,便口口声声向着宋呆子了,难怪说女生外向。”
席秋月大羞,咬唇道,“姐姐又取向我!”扭过头再不理她,惹的二人大笑。
笑了一回,柳凡眼见席秋月且羞且喜,神情中皆是欢悦,心底不禁转为黯然,握着她的手,轻声叹道,“妹妹这一去,这宫里便只有姐姐一人,也不知……也不知……”一时间,心中皆是一片茫然。
想与自己亲厚的姐妹,阮云欢不用说了,席秋月也嫁给如意郎君,却偏偏自己……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儿,不禁紧咬双唇,眸底皆是恨意。
早知自己的一腔情意无望,不忿秦翊对自己的加害入宫。有子之后,已收起争竞之心,只想安心生下那个孩子,安心抚养成人,又哪里料到,去了一个秦翊,又来一个秦湘,竟然将自己害到这个地步。
阮云欢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此时此刻又无从劝说,只得笑道,“姐姐说哪里话?祥云虽嫁,但她还是大邺朝的公主,自然会时常进宫。纵然她迷着宋呆子忘了姐姐,姐姐还有妹妹呢!”
最初几句,柳凡听她说的是理,只是轻轻点头,听到后句,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斜睨着席秋月,点头道,“妹妹说的是!”
席秋月大羞,嚷道,“如今这宫内宫外的嫔妃、夫人谁不知道,齐王殿下将姐姐宠上了天,姐姐还敢来说妹妹!”
阮云欢抿唇,说道,“那是齐王殿下迷着我,我自然不忘进宫陪柳姐姐,如今说的是怕你迷着宋呆子,将柳姐姐忘了!”
说的柳凡跟着笑起,指她道,“瞧瞧你那张狂样儿,都是齐王殿下宠出来的,我可不敢要你进宫,生怕时候长了,齐王殿下打进宫来,寻我要人!”
阮云欢笑道,“那岂不是更好,横竖旁人要嚼舌头,我们便做给她们瞧瞧!”
说的那二人跟着笑起来,柳凡点头道,“还真是呢,自从端阳节之后,这宫里的嫔妃们闲着无事,便时常说些妹妹和齐王殿下的闲话。旁人也倒罢了,不过是羡慕妹妹,另有那起子没安好心的,却说是妹妹红颜祸水,齐王殿下迟早为妹妹……”说到后半句,及时住嘴。
阮云欢摇头冷笑,说道,“不过是说我红颜祸水,怕齐王殿下日后非但误了江山,还忧了性命罢了!”
急得柳凡连连摆手,说道,“这大喜的日子,此话莫再乱说!”
席秋月微微挑眉,说道,“不碍得!”冷笑一声,说道,“那些话,妹妹也曾风闻!怎么就见得齐王殿下得了姐姐就误了江山?依姐姐之智,该是齐王殿下的助力才是!”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她们爱说便由她们说罢,横竖也不是我们什么人!”
说了会儿话,但闻殿门外宫女接连来回,都是各宫娘娘命来送添箱礼物的宫女、太监。这些人眼见齐王妃与席秋月亲厚,有心巴结,又怕得罪陈贤妃,便均是命身边有些头脸的宫女、太监前来,自个儿不敢露脸。
三人见状,自然领会其间的意思,倒都不以为意,只是打发人前去支应。
乱纷纷喧嚷半日,眼见外头日头高起,阮云欢听着殿外人声渐寂,替席秋月整了整裙摆,侧首向外张望,说道,“怕是快到时辰了罢!”
席秋月被她一提,也忙向外张望,说道,“是啊,怎么不听一点动静?”一时间,心绪不稳。
阮云欢抿唇笑道,“这是在宫里,自然听不到动静!”
柳凡“嗤”的一笑,说道,“妹妹怕什么?难不成怕宋呆子行错了路,接错了人?”虽然在说席秋月,一双眸子却向阮云欢瞥去,自然是调侃她大婚换人。
席秋月一听,也“嗤”的笑了起来,掩唇道,“还好他没有什么兄弟和他同日迎亲,我也没有姐妹一同出嫁!”
阮云欢伸指点着她,笑道,“你也来取笑我,瞧今日那些人闹洞房,有没有人帮你!”
席秋月吓了一跳,忙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软语央求道,“好姐姐,妹妹不过说笑,你不帮妹妹,又帮谁去?”要知道宋文杰在兵部供职,身畔来往,大多朝中将领,这些人不比文人,还知道些收敛,若是闹起酒来,当真怕无法抵挡。
阮云欢笑道,“横竖有驸马爷,又用我们做什么?”
柳凡掩唇笑道,“这可好了,祥云还不曾出宫,你们二人便斗上,我倒是要好生瞧瞧热闹!”
三人说笑间,但闻殿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小太监自殿外奔来,直着嗓子叫道,“吉时到,驸马爷已在宫门外等候。”
虽然说是公主出嫁,但驸马终究是外男,并不能径入后宫,只能在宫门外迎亲。
阮云欢闻报,立时起身,取盖头给席秋月盖好,轻声叮嘱道,“一会儿一路上皆有教引嬷嬷,你听着指引便是,我早一步在驸马府等你!”
席秋月一颗心噗噗直跳,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阮云欢微笑,见有随侍女官进来,便即退开。
眼瞧席秋月踩着长长的大红地衣行出储秀宫,踏上为她送嫁的步辇,柳凡轻轻吁了口长气,低声道,“祥云苦尽甘来,终究是盼着了!”
阮云欢心知她又在自伤,上前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性子太过温和,才会被人欺负,假以时日,皇上终究会知道姐姐的好!”想着她滑胎后,皇帝只宠秦湘一人,竟然对她日渐冷落,也是不禁暗叹。
柳凡听她提到皇帝,不禁微微抿唇,眸中露出些冷意,垂眸道,“姐姐知道,妹妹不必担心!”强振作精神,推她道,“你快些去罢,回头祥云到了驸马府不见你,怕紧张的不会拜堂!”
阮云欢“嗤”的一笑,说道,“她这一路不知有多少繁琐礼节,万万快不过我!”虽然放心不下柳凡,倒当真不敢耽搁太久,与她辞过一礼,与旁的几位全福夫人一同出宫。
旁的夫人均需走恩泽门,阮云欢身为皇家媳,独自走明德门出宫,上车径直赶往驸马府。
驸马府中,正乱成一团,一见阮云欢来,白飞忙飞奔迎上,连声道,“王妃,你可来了!”
阮云欢微诧,一边扶着白芍的手下车,一边问道,“怎么了?”心里倒也有些担心,这个日子,断断不能出什么岔子。
白飞苦笑,说道,“来了许多人,几处厅里都挤的满满的,所有的案几都用上也不够安置,席侍郎命人回府去运了些来,偏又无处摆放。”
阮云欢愕然,问道,“怎么会有许多人?”宋文杰虽然迎娶公主,可是一来席秋月本就只是个外姓公主,宋文杰又出身寒门,只是一个四品的顶戴,大婚的日子一定,只给兵部和营里在京的将领下了帖子,连京里的各大世家都不曾请到。
☆、第471章 日后再不必羡慕老四
白飞摇头,急道,“这几日都是我们王府的人在驸马府帮衬,这些人岂有不知道的?自然是巴着齐王殿下来的,王妃快想想法子罢!横竖不能给驸马爷丢脸!”
“嗯!”阮云欢点头,一边向府门来,一边垂目思忖。
白飞身侧紧随,问道,“若不然,即刻将前边的几家酒楼包下?”
阮云欢微微摇头,说道,“不必!”驸马府迎亲,却将宾客送到酒楼去,那可是寒门小户的做派。
踏上门前石阶,眼见府门内一片人声欢腾,不禁心头一动,笑道,“既然厅里坐不下,那就到院子里罢,你即刻命人将宴席移出来,厅里只摆几张案几,门窗尽数打开,等行过礼,宾客出厅,厅内歌舞,再命人多悬灯笼,若是不够,命人去买!”如今已是五月底,天气渐热,园子里还较厅里凉爽许多。
白飞一听大喜,连声道,“还是王妃法子好,小人即刻便去!”抛下阮云欢,顾自奔入府去。
此刻兵部侍郎席子谦闻说阮云欢到了,忙迎出厅来,上前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王妃!”
阮云欢点头,说道,“席大人免礼!”向厅内一望,问道,“王爷还不曾来?”刚才那样的事,若是淳于信在,白飞也不必等着自己来做主。
席子谦摇头,说道,“下朝后,齐王殿下本是同来,路上却被人请了去!”
“何人?”阮云欢扬眉。如今淳于信管着兵部,若是兵部有事,席子谦这个兵部侍郎自然也走不脱。
席子谦摇头,说道,“瞧那样子,怕是军中的人!”
阮云欢了然,点头道,“这里有劳席大人照应,我且去后园瞧瞧众位夫人!”与他别过一礼,绕过前厅,穿垂花门向后园里去。
果然如白飞所言,今日来驸马府的贺客,除了宋文杰下了帖子的兵部同僚与一些不当值的将领,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大多不请自来的,除去瞧在宋驸马和齐王殿下的关系,自然也闻说这场婚事是由齐王妃一手打理,借机巴结而来。
阮云欢虽然懒怠应付,但想这是宋文杰、席秋月大婚,并不比寻常宴席,也只得打点精神全力周旋。
好在如今这驸马府中,来来去去忙碌的大多是齐王府的人,服侍久了,对阮云欢脾性知之甚详,也不会事事来问,自然井然有序。
眼见到了正午,前边来回,说公主的轿子已快到府门。阮云欢唤过回事的小厮问道,“王爷可曾过来?”想今天这个日子,还有人能将齐王殿下路上请去,怕是有什么大事。
小厮回道,“王爷刚刚进府,正在厅里坐呢!”
阮云欢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知道了!”挥手命去。
程秋茗自七岭一行,与席秋月相交甚厚,今日倒也一早到府。此时见阮云欢刚来片刻便问起齐王,忍不住抿唇偷笑。
那里工部尚书田志风的夫人抿唇笑道,“齐王殿下和王妃夫妻情重,当真令人羡慕!”
另有夫人接口,笑道,“齐王殿下和王妃皆是神仙般的人物,我们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呢!”
一时间,七嘴八舌,皆是阿谀之词。
阮云欢唇角含笑默闻,心里暗叹。难怪说居上位者都喜欢听旁人奉承,这些话听着,也当真受用。只是,她有上一世的经历,也知道这些满面堆笑,满嘴甜言的夫人、小姐们恶毒起来,是如何的刻薄,如今虽然听着,却话从耳过,并不入心。
转眸间,却见程秋茗坐在不远处,眉端微蹙,满脸不耐,又不禁好笑。
自己故然是两世为人,才将人情看的如此透彻,而程秋茗岂不也是一样?
微微一笑,向众夫人道,“轿子想来已快进府,我们前去观过礼,再回来坐罢!”说着起身,引着众人向前院里来。
刚刚转出垂花门,便闻府门外鞭炮齐鸣,声音震天。程秋茗喜道,“祥云公主到了!”快行几步,与阮云欢并行,笑问道,“方才在宫里,那个丫头有没有喜极而泣?”
阮云欢抿唇,笑道,“那倒不曾,只是宋大人再不去,她要自个儿奔出宫了!”
程秋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轻声叹道,“祥云的亲事一波三折,如今尘埃落定,我们也再不必为她担忧!”
阮云欢点头,心中也觉感慨。
当初结识席秋月,还是为了对付秦家,想不到,这一路行来,倒是添了一个闺中密友。
二人说着话,已行入厅去,但见除齐王淳于信之外,端王淳于顺、宁王淳于康、恭王淳于昌竟也在场,独独缺少六皇子淳于坚。
阮云欢微微扬眉。这个最喜欢热闹的六皇子,怎么竟然不来?
众人见阮云欢来,正要上前见礼,但闻府门外赞乐声起,宋文杰已引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人进门。身后随着的,竟然是六皇子淳于坚。
众人大奇,迎着新人进门,淳于顺便向淳于坚一望,笑道,“老六怎么是随着花轿而来,莫不是也心急迎亲,今日先学着些?”
一句话引的众人笑出声来。
淳于坚眉毛一挑,说道,“二哥,祥云可是我们皇妹,今日臣弟是送亲来着!”
“送亲?”众人愕然,这可是民间的风俗,皇家公主出嫁,自有礼部接引,还不曾有过皇子送嫁。
淳于坚却得意洋洋,说道,“是臣弟昨儿磨了许久,才向父皇求来的差事!”说着话,侧眸向阮云欢眨眼。自然是瞧在阮云欢份儿上,给席秋月的殊荣。
阮云欢抿唇,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