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秋月、秦珊二人忙不迭的道谢。直到众妃尽数赏过,二人才再次谢恩,转身回自己案后落座。席秋月刚刚坐下,突闻“啊”的一声低呼,跟着一碗热汤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顿时乱的仪表,花了妆容,正是那碗“天下太平”尽数泼到她的头上。
身畔奉汤的小宫女吓的脸色苍白,“噗嗵”跪下,连连磕头,竟说不出话来。
柳凡妃位不高,坐的离二人极近,奇道,“端云公主,你为何要撞她?”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尽数移到秦珊身上。但见她立在案侧,半俯着身子,似乎要坐,却又似刚刚站起,而那奉汤的小宫女所跪之处,便在她和席秋月之间。
秦珊脸色大变,尖声道,“没有!我没有撞她!”
皇帝脸色顿时一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柳贵人,你可瞧的清楚,莫要冤枉好人!”
柳凡微微一愕,起身跪下,说道,“从臣妾这方瞧,似是见端云公主手肘撞了这个奴婢,也或是臣妾看错,臣妾妄语,请皇上责罚!”
皇帝脸色稍霁,说道,“一时看错也是有的,日后不得妄语,起来罢!”
柳凡俯首应是,一手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坐在她身侧的秦翊冷笑一声,说道,“柳姐姐素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今儿怎么会妄语,当真是奇了!”
柳凡微微一笑,说道,“秦妹妹说的是,今儿原是柳凡不对,日后定会多加小心!”
秦翊冷哼一声,侧过头去,狠狠向秦珊一瞪。其实从她的角度,也似乎看到是秦珊推了小宫女一把,只是御驾在前,怎么也要护着自己家人。
席秋月匆匆整理一下仪容,起身向上行礼,说道,“不过是意外罢了,请皇上容祥云去更换衣裳!”
秦珊见她形容狼狈,不由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也忙跟着起身跪倒,说道,“方才是端云照护不周,恳请皇上恩准,由端云陪妹妹同去!”
皇帝见她二人和睦,脸色更缓和了一些,点头道,“嗯,你们快去快回!”
“是!谢皇上!”二人齐应,磕一个头站起,席秋月侧头向秦珊一笑,说道,“有劳姐姐!”
秦珊见她落此境地,此时还露出一个如此得体的笑容,不由暗暗咬牙,却假意道,“你我日后要姐妹扶持,何必说这等话,如此见外!”说着,举了自己手帕,假意替她去抚颊边的汤汁。
席秋月展颜一笑,轻声道,“姐姐说的是……”话刚出口,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下子蹲下身去。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向二人望来,皇帝皱眉道,“祥云公主,出了何事?”语气已颇为不悦。刚才这祥云公主举止大方,言谈有度,怎么这会儿在御前这样大呼小叫的。
秦珊也是吓了一跳,俯身问道,“妹妹,怎么了?”一手挽着她胳膊便想拉起,咬了牙悄声道,“你御前失仪,莫要连累我!”
席秋月一手掩着面颊,一手抓着秦珊的手,颤颤站起,转身向皇帝跪下,轻声道,“方才……方才是……是祥云失仪……”
话还没有说完,但闻左侧两名妃子齐齐惊呼出声,说道,“脸!祥云公主的脸!”
席秋月一怔,喃喃道,“我的脸?”抬手在右颊一抚,手上莹白如玉,并没有什么异状,一张脸却一阵刺痛。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脸上,但见她半张右脸已迅速红肿,隐隐还泛着一些青气。陈贤妃轻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也是又惊又怒,喝道,“祥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席秋月一脸茫然,摇头道,“臣儿方才还好好的,只是……只是洒了些汤……”
“住口!”凤良妃低喝,说道,“那天下太平是皇上所赐,难不成你要说那汤中有毒?”
席秋月更是慌乱,连连摇头,说道,“臣儿当真不知,从不曾有过此事!若说不是那汤中有什么古怪,那便是……便是……”说到这里,嘴巴张开,一脸吃惊的停住,转头去望呆立在身侧的秦珊。
秦珊见这变故,早惊的呆了,见她望来,才悚然回神,尖声道,“你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害你?”
席秋月垂目,轻声道,“姐姐固然不会害妹妹,只是……只是……方才,姐姐用帕子替妹妹擦脸……”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秦珊替席秋月擦脸,近处的几十双眼睛尽数瞧到,闻言不禁纷纷点头。也就是秦珊的帕子刚擦上席秋月的脸,席秋华便大叫一声蹲了下去。席秋月进宫以来,一向温婉柔和,便连说话也不曾大声,如果不是受了重大隐痛,怎么会御前失仪?
皇帝惊怒交集,向秦珊一指,喝道,“给朕拿下!”
“是!”暗处闪出两名太监,大步而上,一左一右将秦珊双肩压住。
秦珊大惊失色,“噗嗵”跪倒,连声道,“皇上,不是臣儿!臣儿没有!”
陈贤妃皱了皱眉,说道,“是不是你,查过才知,这是御前,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现在她主理后宫,说话自有威仪,秦珊一听,顿时噤声。
凤良妃转向皇帝道,“皇上,想来若有古怪,也在那帕子上!”
皇帝点头,向下吩咐道,“将她手中帕子呈上!”
太监领命,衬着衣角自秦珊手中抽出帕子,放入托盘送上。皇帝伸手欲取,良妃忙将他手掌握住,说道,“皇上,当心有毒!”
皇帝点了点头,问道,“太医院医正何在?”
“臣在!”陆太医闻唤出列,躬身上前跪倒。
皇帝道,“你瞧瞧这帕子,可有什么古怪?”
“是!”陆太医磕头,双手接过太监递来的托盘,先左右瞧了片刻,又凑近帕子嗅了嗅,略一沉吟,说道,“皇上,微臣要请些水来一验!”
皇帝点头,向身侧太监示意。太监立时取一碗水送到陆太医身前。陆太医以指点了些水,慢慢滴到帕子上,又左右观瞧了一回,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将托盘放下,磕头道,“皇上,这帕子上附有七伤粉!”
“什么?不可能!”秦珊失声尖叫。
皇帝一挑眉,问道,“什么叫七伤粉?”
陆太医磕头道,“这七伤粉,由七种药粉制成,寻常肌肤沾到并不能如何,但若遇水,便成腐蚀性毒药,触上肌肤,肌肤尽毁?”
“肌肤尽毁?”席秋月脸色顿时煞白,身子一歪跌坐于地,一手掩着右脸,望向秦珊,珠泪滚滚而下,颤声道,“妹妹对姐姐一向恭敬,姐姐为何害我?”
秦珊连连摇头,大声道,“不!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目光与席秋月相触,突然大声道,“你!是你冤枉我!你要将我除去,一人得宠,一定是!”
席秋月双眸大张,满脸皆是惊怔,声音也不自觉高了一些,哭道,“你我都未大婚,又何必此时争宠?再说,我纵要争宠,一张脸毁去,又如何去争?”
是啊,身为一个女子,还未大婚一张脸便毁去,又用什么争宠?
申屠杰先是一脸诧异,闻言不禁大怒,指着秦珊骂道,“你这毒妇,不过是小王多瞧她几眼,你便如此不容!”
这些日子以来,申屠杰在秦珊身上玩的腻了,自从对席秋月动了念头,便时常假想她的销魂滋味,奈何几次纠缠,或被她严词相拒,或被她借故逃脱,没有一次得手。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手,心里越发惦着,越是惦着,越是心痒难挠。眼看着再过三日,席秋月便要随他离京,到时一路上要怎么折腾,尽皆由他。哪知道这还没得手,便被毁去容貌,如何能够不怒?
秦珊张口结舌,摇头道,“不!不!我没有!”
“你没有?”申屠杰冷笑,说道,“前日在翠波亭上,你还抱怨小王成日惦着祥云,得不到她便在你身上发泄,难不成还是假的?”
☆、第240章 务必保住容貌
这些话一出,大邺朝众人皆是一噤,望向秦珊的目光便多了些轻蔑、多了些鄙夷。
秦珊大张着嘴,脸色乍青乍白,说不出话来。
阮云欢低头垂眸,却忍不住莞尔。真想不到,这一出争宠的大戏,竟然扯出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只是不知道,皇帝听到二人在自己的宫禁中做出这种事来,又做何感想?
皇帝早已面沉似水,冷冷道,“端云公主嫉妒成性,命关入宗人府,严加审问!”
“皇上,冤枉!”秦珊尖叫,用力挣脱两名太监的钳制,向上爬了几步,连连磕头,哭道,“皇上明鉴,臣女不知那帕子上为何有毒,臣女虽恼七王子对她用心,却也并不曾害她,求皇上明查!”
秦翊也是脸色大变,匆匆起身跪倒,说道,“皇上,端云公主断断不会是下毒害人之人,求皇上明查!”
皇帝冷笑,说道,“秦贵人,这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不是她,还能是谁?”
秦翊摇头,颤声道,“皇上,这七伤粉臣妾从不曾听闻,必是深通药理之人所配,家姐不过一介闺阁弱女,如何能有这种东西?必是旁人栽赃嫁祸!”
“旁人与二位公主无怨无仇,为何要毁去祥云公主容貌,来嫁祸端云公主?”一侧的柳凡淡淡开口。
“你……”秦翊咬牙,望向她的目光突然露出一抹恍然,又速速转头向阮云欢望去一眼,却咬了咬牙,闭口不言。
柳凡见她不语,眼中微显一丝失望,却在一垂眸间迅速掩去。看秦翊的神色,刚才分明是瞧出自己和阮云欢合谋算计,却在这关头选择保全自身。
乱纷纷争论之中,眼见席秋月一张脸已由红肿变成青色,连一只杏眸也挤的只剩一线。众臣中兵部侍郎席子谦心疼女儿,忍不住出席跪倒,磕头道,“皇上,求皇上请陆医正先给祥云公主瞧伤,莫要……莫要伤及性命!”既然说肌肤尽毁,那容貌想来是保不住了,只能先留住性命!
皇帝一听,也立时道,“陆太医,你速速给祥云公主诊治,务必保住容貌!”
陆太医闻命,当即磕头道,“好在只是轻轻一擦,祥云公主中毒不深,臣当尽力!”说着起身,请小太监速去太医院去取自己的药箱和药物,自个儿随着席秋月离宴,向她暂住的储秀宫而去。
席秋月退去,秦珊仍伏跪于地,大呼冤枉。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帕子上会有七伤粉。
皇帝见这毒下的奇异,虽然也觉蹊跷,但经申屠杰一语,暗怒眼前这女子品行不端,有辱大邺颜面,早已立意严惩,冷冷向秦翊一望,问道,“秦贵人,你还要替你姐姐求情?”
秦翊脸色微变,咬了咬唇,磕头道,“臣妾不敢!”说完,便慢慢站起身来。
秦珊大惊,失声道,“不!不!秦翊,你怎么能不管我?我……我是你姐姐啊!”皇室中人,一旦入了宗人府,岂能还有活着出来的道理?
“大胆!岂敢直呼贵人名讳!”身侧太监低斥。
秦珊一惊闭嘴,眼巴巴瞧着秦翊坐回座位,低首垂眉,再不向她瞧来,不由满脸绝望,咬牙道,“你……你们将我引到如此地步,如今出了事便不再管我,我……我要说出来……我也不管你们……”
陈贤妃皱眉,说道,“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快押下去!”
小太监得命,拖上秦珊便走。秦珊拼命挣扎,大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人堵了嘴,只留下一阵呜声,渐渐远去。
一时间,场中陷入一片沉寂。秦翊默了一瞬,起身又再跪倒,向上磕头,说道,“皇上,家姐犯此恶行,均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只是如今她已做下这等事来,断断不能再服侍七王子,求皇上贬去她公主的身份,另选佳人赐配七王子!”
申屠杰对秦珊本无情意,又早已尝过了新鲜,自然没有异议,连连点头,说道,“这等毒妇,小王也不敢迎回国去!”心里暗暗盘算,要再选一个美貌佳人为妃。最好是睿敏郡主,可是瞧那五殿下的样子,又断不会相让,那……满朝的清贵之中,又有哪家的小姐更好?不由得便将目光扫向阶尾各府内眷席上。
座上的皇帝又哪里知道他这等龌龊心思,点了点头,说道,“此等女子,如何堪配昔久国王子,只是祥云公主中毒,一时间怕是王子也不能离京了!”当即传命礼部,将婚期推迟,竟绝口不提另挑人选的事。
申屠杰大急,正要再向上呈请,但闻皇帝道,“佳节之下,君臣同乐,莫要为这等事搅了兴致,继续罢!”
一句话传出,乐声再起,歌舞再继,又是一片欢腾景象,又还有谁去管方才还众人瞩目的两位公主,一个伤,一个禁?
唯阮云欢抬头,向秦翊扫去一眼。但见她果然将身畔心腹宫女唤过,悄声低语。宫女点头,慢慢退后,静静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里淳于昌向那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