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过去前他想到当初父皇竟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将他关押起来,心里的寒意就如同此刻从身子深处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意一样,冷至骨子里。
一直没再听见弟弟那边有动静,赵盈雪担心他,张口想唤人前去查看,「来人、来人!」
一名负责看管的侍卫姗姗来迟,「公主有什么事?」
「麻烦你去看一看我弟弟,他病了,我刚才一直叫他,他都没有响应。」
那侍卫不耐烦地移步过去,没多久,走回来丢下一句话,「八皇子在发烧,昏睡不醒。」
「什么,那还不快叫太医过来?」赵盈雪急得催促。
「这事不是小的能做主,得报上去才成。」那侍卫懒懒说道。
赵央被废去了太子的身分,昔日备受宠爱的赵盈雪如今也失宠成了阶下囚,据传他们这次犯的事太大,皇帝不可能宽宥他们,不是赐死,就是流放,所以对他们,侍卫也没该有的恭敬。
对他这般怠慢,赵盈雪心里不忿,但为了弟弟,她忍住气,好言说道︰「那请你快点报上去,他病得道么重拖不得。」
见那侍卫还是没动,赵盈雪拔下发上一支碧玉簪子,塞到他手上,「劳烦你了。」
那侍卫满意地将簪子塞进怀里,「小的这就报上去,但能不能成,小的也不敢保证。」
赵盈雪紧蹙眉,方才得知戚敬元回来时的喜悦,此刻全被忧心弟弟的病情给取代了。
半晌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心急地起身,不待来人走过来,便隔着房门出声问道「侍卫大哥,太医来了吗?!」
没人回答她。
「侍卫大哥?」她再唤了一声,仍是没得到响应。
正当她张口想再喊时,那扇门忽地被打开,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那正是她思思念念、朝思暮想的人。
乍然见到戚敬元,赵盈雪先是一愣,接着便神色激动地扑到他跟前。
「你回来了!」这句话里饱含着她对他的思念,和这阵子以来所遭受的委屈。
见她双眼发红,面容樵悴,楚楚可怜的模样,戚敬元心中无比怜惜,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将她拥入怀中,但顾虑到身后还跟了明光府的侍卫,因此只能按捺住想拥她入怀的欲望,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启口道︰「下官来迎接公主回紫苑宫。」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他一路来紧绷的心终于安心地落下。
她愣了下,「我还能回紫苑宫吗?父皇他……」
「皇上已查知公主是遭奸人所构陷,将公主无罪释放。」他神色平静地将这件事告诉她。
闻知这喜讯,她不敢置信,「真的?」接着想起什么,她焦急地扯住他的袖管,「快,央弟他病了,得尽快看太医!」
她拽着他快步走到隔壁的囚房,吩咐两名侍卫抬起昏睡不醒的赵央离开明光府。
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收了她簪子的侍卫,见她并未像传言那样被眨,还被无罪释放,他胆颤心惊,唯恐因先前的怠慢和刁难会被问罪,因此小心翼翼地想向她赔罪,并归还那支簪子。
但赵盈雪此刻哪里有心情理睬他,看都没看他,眼。
在回紫苑宫的途中,赵盈雪从戚敬元那里得知皇帝在知道她是无辜后,同时也下旨恢复了赵央的太子身分。
她侧首望向戚敬元那张染满风尘,还来不及洗净的脸庞,从他脸上的疲惫与眼下的阴影,她能猜出他定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因而心下动容,胸口盈满了一股热气,鼻子发酸,她揉揉鼻头,不想让眼泪在这时候掉下来。
「这次多亏了戚师傅,谢谢你……」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可眼泪仍是没忍住,像雨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坠落,她急忙垂下脸,撩起衣袖抹着泪。
「公主不须多礼,这是下官应当做的。」他温言道,从衣袖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她,其实若是可以,他更想亲自为她拭泪。
他明白她这几天来受了不少委屈,倏忽之间从备受娇宠的公主成为阶下囚,受了如此的不白之冤,定是又惊又怒,他眸里流露出一抹柔色,语气里透着丝宠溺哄道︰「好不容易终于出来,公主不应该哭,应该笑才是。」
赵盈雪抹了抹泪,破涕而笑,「嗯,逃过这一劫我是应该欢喜才是。」她抬起眼望着他,感激地道︰「这次我欠你一次,这个恩情日后有机会我定会回报。」
「下官赶回来不是为了公主的感激和报答,」他顿了下,才接着再说︰「而是为了公主答应赠给下官的那座时钟。」
她被他的话给逗笑了,知他是刻意这般说,不想让她记挂着这事,她心中漾起一丝丝甜蜜,有股暖流淌过她的心扉,也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化去了她眉眼间连日来的阴霾,她弯起的嘴角绽开了明朗的笑靥。
「那座时钟已为戚师傅准备好,随时可以交给戚师傅。」
看见她的笑颜,戚敬元黑瞳也滑过一抹笑意,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疲惫仿佛也在这一瞬间都消散了。
不久,将赵央送回东宫,经太医诊治后,确定他是染了风寒,连日高烧不退,才会昏迷不醒,若是再延误几日,病情恐将更严重。
见弟弟竟独自隐瞒了她这么多日,赵盈雪心疼不已。「他病得这么重,先前竟连一句都不曾对我提过。」也是她大意了,才会没发现他的异常。
轻抚着赵央昏迷中的睡颜,她轻声对他说︰「央弟,父皇放我们出来了,你不用再害怕了,一切都没事了,你安心睡觉吧。」
见她对赵央流露出那么温柔的神情,戚敬元微微眯了眯眼,略感不悦地瞥了眼赵央。
经受这么点打击便病倒,实在太没用了,想当年他几次死里逃生,所遭遇的事比他更艰难危险百倍,仍一路挺了过来……
「太子已服下药,让他歇着吧,下官送公主回紫苑宫。」
赵盈雪点点头,叮嘱宫女小心照看赵央后,与戚敬元来到外头一处鲜少人经过的角落,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一抬眼望见他眼底下那层深浓的黑影,不由得吞回到嘴边的话。
「戚师傅一路赶回来想必是累坏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她话还未说完,便被他一把扯进了怀抱里。
偎靠在他宽广温暖的胸前,她的心和脸一样热烫起来,她没有再矜持,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
「幸好你赶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这次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他一路上拚命地赶着路,就怕来不及赶回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受第二次。
「我也不想的,我自己也吓坏了。」她委屈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他抬起她的脸,「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告诉我。」让她再这般蹭下去,他怕会把持不住自己。
「你不累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她不舍得他这样硬撑着身子,他现在应该先好好睡上一觉才是最重要的。
「等公主说完我再回去。」他是很累,但查出那个构陷她的阴毒人更重要。赵盈雪理了理思绪,简单地从那日她带着时钟准备回宫时遇到赵琛的事说起,一直到赵知熙大怒将她关进明光府为止。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虽怀疑五皇兄,但实际上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戚敬元沉吟道︰「五殿下刚刚在朝堂之上听了我的话后,竟率先替你说了几句话,不过那也可能是他揣摩皇上的心意,刻意那么说,以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将先前在朝堂上的事约略告诉她,接着说︰「这件事皇上已命刑部严大人查办,但能不能追查出幕后主使者还很难说。」
赵盈雪心里也明白这种事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容易,语气有些沉重,「只怕这件事会牵连到不少无辜的人。」她担心弄到最后,负责查办的严大人会为了交差,而随便找个替死鬼来结案。
当初被买通在时钟里暗藏巫蛊之物的人,纵使尚未被灭口,经过今日,恐怕也很快就会没命了,因此她对能否抓到陷害她的人并没有太大的期待。
戚敬元不在乎会牵累多少人,重要的是她平安无事就好。「这件事公主不要多想了,这段时日公主受惊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隔了这么多日再相见,她很想再与他多相处片刻,但为了让他尽早回去休息,她只能忍住心头那份依依不舍的心情目送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收回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经过这一次的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更爱他了。一个能在她有危难之际,千里迢迢赶回来相救的人,她能不爱吗?
她想若是两年后,他与她仍是无法有个结果,她也不会怨他的。
她将那只他送给她的木偶从怀里取出来,温柔地拿到唇边亲了亲它的脸。
第六章
这几日赵春雪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个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芹子,你去办那件事时,确定可有办得干净利落?」她忍不住再次询问心腹的宫女。
芹子恭声禀道︰「禀公主,这事是奴婢亲自去办的,绝对办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您放心。这相关的人都已经死光了,是查不到咱们头上来的。」虽然对主子一再询问此事略有不耐,但她不敢露出分毫不敬。
买通人在时钟里暗藏巫蛊之物是她经手的,因此此刻她与主子是一荣荣,一损俱损,主子若出事,她也逃不了。
「可恶,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你说戚敬元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赶回来,坏了我的好事?」想起这件事,赵春雪便咬牙切齿、怒恨不已。
她费了不少银两才买通人暗中对那时钟动了手脚,眼看就要将赵盈雪给打得永无翻身之日,却遭戚敬元横插一脚坏了事,她着实不甘。
要是不除掉赵盈雪,日后她心爱的祁郎就得迎娶赵盈雪为妻,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原本祁郎正打算向父皇求亲,谁知道只晚了几日,竟被父皇给指了婚,让那赵盈雪横刀夺爱,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公主,奴婢听说这戚太傅一向对盈雪公主甚是维护,如今又为了盈雪公主特意赶回来,并说服了皇上彻查此事,您想他和盈雪公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芹子不怀好意地揣测道。
赵春雪闻言一怔,接着讶道︰「你是指他们两人之间有私情?」
「先前常贵妃不是说了吗?盈雪公主制造了两座时钟,其中一座就是要送给戚太傅的,要是没什么,盈雪公主怎么会把那么珍贵的时钟相赠?」
「可就算他们两人真有私情,现下咱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父皇正命人彻查那巫蛊之物的事,咱们得先度过了这次再说。」
「这事咱们不能怎么办,但您可以告诉贵妃呀,就像当初若不是贵妃刻意暗示您,那时钟的背后有个地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藏放东西,您也不会想到那么做。奴婢近日左思右想,常贵妃恐怕是为了五殿下,所以才想借着您的手来除掉盈雪公主和太子,咱们一时大意竟被她当成枪头使了。」
芹子是宫中的老人了,宫中的阴谋诡计她也看了不少,先前她便想到了常贵妃是想利用春雪公主来个借刀杀人,但由于那时赵盈雪和太子仍被关在明光府里头,故而她也没多说什么。
这次眼见事情有暴露的危险,她才将这事说了出来,希望春雪公主能借着常贵妃和五殿下来脱身。
听见她的话,赵春雪恼怒道︰「原来她是想利用我,我还奇怪那天她怎么会突然同我提起那时钟的事,后来我邀她一块前去勤光殿观赏父皇那座时钟,她还主动邀了几个妃嫔同去,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居心不良。哼,要是这事情暴露了,我定也会将她供出来,不让她好过!」
芹子暗自皱眉,她方才说那番话是要春雪公主利用常贵妃和五殿下来摆脱此事,不想春雪公主竟只顾着埋怨,没领会过来,她只好直接说道︰「五殿下在朝中颇有势力,公主可借着五殿下的帮助来摆脱嫌疑。」
「你是要我去找五皇兄?」
「不,您先去找常贵妃,探探她的口风再说。」
「那丫头这是在威胁我,若是咱们不帮她,她就供出我来。」趁着儿子来向她请安,常贵妃将先前赵春雪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他。
「母妃当初是如何对她说的,怎么会被她拿住话柄?」赵琛语气有丝责怪。
提起这事,常贵妃便有气,「我当初只是对她提了下那时钟背后能藏东西,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在那里暗藏什么秽物不利于皇上,之后她便自个儿暗地里买通了人,将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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