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阁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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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阁女相-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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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御的口吻平平淡淡,但王臻华听着却毛骨悚然。

    江南盐政一案,王臻华从邸报上也看到过。

    据说是有一盐商,被盘剥陷害家破人亡,躲过了一路追杀,终于到了汴梁,敲响登闻鼓,告了御状。皇上震怒,下令彻查,但派了数次钦差都无功而返,没想到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查出真相,甚至不惜动用皇城司……

    王臻华回过神,漠然想:山高水远,这江南的案子与她有何相关?

    程御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直接问道:“若我没有记错,令尊大人过世前曾任江南知府?”

    王臻华心里猛地一咯噔,强作镇定道:“确实如此,当年家父染恙……”

    “染恙?”程御放下茶杯,深不可测的眼眸定定看向王臻华,“可是据我此行查来,令尊的死因是中毒,原因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更准确的说,是不肯在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装瞎。”

    “怎么可能?”王臻华不由大惊。

    “当年令尊被灭了口,幕后主使就收了手,自然是以为再无人会泄露消息。但我此行却查出来,令尊在临终前留有后手。”程御慢条斯理地给王臻华斟了一杯茶,“而我今日,就是为此而来。”


第六十五章

“家父不曾提过有关江南官场上的事情,也并未特地让我保管什么性命攸关的重要东西。”王臻华沉默片刻,试探问道,“在江南查了这么久,这幕后指使是谁,大人心中想必已经有人选了?”

    程御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四”字,又朝上指了指天。

    王臻华心中一沉,是四皇子。

    如果程御所言属实,那么四皇子从王昱过世前,就开始秘密从江南截取盐税。他一个受宠皇子平日里皇上赏赐数不胜数,何曾缺过钱?这般瞒着皇上私下截取赋税,所图为何?

    广纳门客、擅养私兵,甚或是一朝谋反?

    两年前离开汴梁的时候,她已经跟四皇子一派撕破脸,若事实真如程御所言,那四皇子还跟她有杀父之仇。虽然自她一穿越过来,王昱就已经去世了,但她用着人家女儿的身体,总不好认贼作父。

    王臻华未及细想一下当年王昱临终前,是否有过什么另含深意的交代,忽然耳边一阵劲风擦过,一支木箭擦着她的耳朵,“咄”的一声射入木桌,王臻华回过神时,箭尾上的箭羽尚在轻轻晃动。

    程御拔出箭,手指轻轻划过箭身,“我还道这一路怎么安生了这么久,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王臻华倏然一惊,“刺客是冲着你来的?”

    程御将箭矢随手扔在一边,起身拔剑,将王臻华护在身后,“原先几路人马是冲着我没错,但这次对方在你山阴县设下陷阱,想来已经猜到我此行目的,说不得是冲着你,还是我了。”

    话音刚落,门窗瞬间破开,数个黑衣人跃进门来,将程御和王臻华团团围住,也不问话,直接欺身上来,刀剑霍霍,砍杀过来!

    王臻华头一次直面这种打杀场景,顿时心跳如鼓。

    不过程御武艺高强,虽然身边有了个累赘束手束脚,但在以一敌五的情况下,竟然半点不落下风,甚至反客为主,一剑刺死一个蒙面刺客,破开重围,一把将王臻华推将出去,并吩咐她自己躲好。有一个刺客想要从包围中撤出,拿住王臻华作要挟,但程御剑势逼人,那刺客非但抽身不得,反因一心二用顾着王臻华往哪躲,而成为程御剑下第二个亡魂。

    这些刺客以五围一,尚且不敌,只剩下三人,更加不是对手。

    为首的刺客做了个手势,想要撤走,程御哪容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剑势更甚,杀气凌然,三个刺客根本无暇撤退,不过几息就被全数留了下来。

    王臻华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觉得腿没那么软了,“怎么一个活口都不留下,不用审问吗?”

    程御取出块帕子,擦掉剑上的血迹,回剑入鞘,不在意道:“都是死士,留着也问不出什么。”

    直到这时,程御的属下才从门外进来,肩膀受了伤,一身血气,进得门来就半跪下来请罪,“禀告大人,一共来了二十三个刺客,悉数歼灭。属下来迟,致使大人身陷险地,请大人降罪。”

    程御不欲在外人面前处置手下,挥了挥手,示意容后再说。

    王臻华一一揭开刺客的面具,面具下的脸都很陌生,她回忆刚才程御与刺客对战时的场景,“适才你将我推出包围,他们只分出一个刺客来拿我……如果真是冲着我来,分流的人应更多才对。”

    程御点了点头,沉吟道:“幕后之人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关键性,但这次围杀显然没有针对你布置什么,你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意外,而且很有可能,对方没有认出你来。”

    王臻华离开汴梁多年,再加上现在的画像水平实在抽象,对方认不出她来也情有可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想要除掉王臻华,那能凭借什么来确认下手对象是她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县衙守株待兔,毕竟她除了下乡考察,其他时间不管是上班还是休息,大都会在县衙中。

    王臻华心里一咯噔,如果她是幕后主使的话,在刺杀程御之后,才冲王臻华下手,那不管成败与否都会打草惊蛇。虽然一个小县衙的武备能力有限,但打草惊蛇毕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兵分两路,同时动手。

    “借用一下你的马车。”王臻华匆匆丢下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

    “你是说……”程御话说了半截,也转圜过来,眉心一紧,也跟着下了楼,点了几个下属跟上,在王臻华驾车之前上了马车,不容置疑道,“若那些刺客还没离开,你独身一人不是对手。”

    “多谢。”王臻华点头致意,挥动鞭子,马车飞快向前驶去。

    幸好已经临近晚上,街道上行人不多,王臻华一路风驰电掣,然而还没等到回到县衙,就看到那县衙方向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王臻华霎时间心中一紧,强自镇定心神,狠狠抽了一下马背,马嘶鸣一声,再次提高了速度,朝着县衙疾驰而去。

    在王臻华不要命的驾车方式下,马车很快到了县衙门口。

    马车尚未挺稳,王臻华跳下马车,惯性让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王臻华回头朝程御道了一声谢,抽出胳膊,朝着县衙冲了进去。

    一进县衙大门,就见里面简直兵荒马乱,有提着水桶的、有端着盆的,有招呼往这边救火的,有喊朝那边救人的……王臻华抓了个人,急声问道:“里头什么情况,有谁困在里面?”

    那差役一回头,看到是自家县令,几乎喜极而泣,“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王臻华心知这时候自己不能垮,微笑安慰道:“别急,会没事的,跟我说说里面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之间,前衙和后院一齐着了火。因为快下衙了,衙门里没几个人,倒是无人伤亡,不过后院……”差役小心看了一眼王臻华的脸色,“情况好像不太好……”

    “去救火吧。”王臻华拍拍那差役的肩膀,就忙朝着后衙去了。

    后衙更是兵荒马乱,王臻华眼尖,一眼看到婧娘身边的夏棠站在书房前,朝着里面喊着什么。这一路看来,书房算是火势最大的一处,人站着有两丈远,皮肤就被炙烤得发烫,头发衣服都隐隐有发焦的味道……王臻华忙上前问道,“夏棠,谁在里面?”

    “大娘子在里面,都这么长时间了,这火怎么一点都没小的迹象!”夏棠哭得脸上妆都花了,泪眼模糊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多嘴提了一句,娘子早就回屋了,又怎么会被困在书房里。”

    “不关你的事。”王臻华嗓子有些艰涩。

    这事往远了说,是王昱留下来的祸根,往近了说,是替王臻华受的罪……书房火焰熊熊,木檐窗棂烧得哔啵作响,就听旁边哗啦一阵水声,王臻华回头看去,只见张士诚浑身淋湿,把一个空桶扔在一边,身上裹着一条尚在滴水的毯子,蒙头就冲进着火的书房。

    “张师爷……”

    “这里头快烧塌了,您不能去送死啊……”

    周围人的喊声并没有让张士诚的脚步慢下一点,一眨眼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里。

    王臻华连同程御带来的人,都一齐救起火来,但火势浩大,他们的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别说救婧娘出来了,就连张士诚还活着的希望都越来越渺茫。

    突然,两扇门里冲出来一个影子,头发衣服四处冒着火苗。

    “快往他身上浇水!”王臻华眼中一亮,立刻高声喊了一句,率先将自己拎着的一桶水朝张士诚身上泼了上去。有她提醒,旁边又是哗啦啦好几桶水迎头浇上,张士诚身上的火总算灭了。

    张士诚扔掉毯子,小心把抱在怀中的婧娘放了下来,护在怀里。

    虽然是晚上,但火光照得院子有如白昼,张士诚头发烧得焦卷,背上衣服都烧破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皮肤都烧伤了,一片黑红,倒是婧娘除了脸色白了一点,狼狈了一点,比张士诚情形好多了。

    王臻华正要松口气,取笑在场最好的大夫不正是张士诚自己吗?

    然而张士诚小心翼翼虚扶着婧娘,脸上惶急害怕,甚至连眼中都隐隐泛着泪的模样,让王臻华庆幸的笑意一寸寸褪了下去。王臻华慢慢蹲下来,看向无力依偎在张士诚怀里的婧娘。只见婧娘散着头发,身上穿了一件眼熟的青衫长袍,那是王臻华留在书房替换的衣服。而原本毫无花色的青衫上面,却有一团暗红色的图案一点点晕开,正正好在左胸口处!


第六十六章

王臻华艰难地开了口,“这是怎么回事?”

    婧娘纤细的手颤抖着朝王臻华伸过来,王臻华下意识握了上去,婧娘苍白笑了笑,“我难得淘气一次,不想后果竟如此之重……”没说两句,婧娘就咳了起来,再停下时脸上倒是添了几分血色,眼神也亮了几分,却叫人更加心惊,“臻华,我不知道爹爹留下什么,惹来这等祸事,但只要他们发现杀错了人,一定会回来找你灭口,你千万小心……”

    王臻华握紧婧娘的手,“我知道,你别说了,让张师爷给你看诊……”

    然而张士诚却置若罔闻,痴了一样,呆呆凝视着婧娘。

    婧娘心知那一刀伤在心脉,能让她在死前再见一眼亲人爱人,已经是老天恩赐,听到王臻华说要看大夫只轻轻一笑,又听王臻华对刺客已有准备,才松了口气,“也罢,你心里有数就好。”婧娘闭目缓了缓问道,“娘呢?她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王臻华回道:“娘她没事,现在被请到后街屋里歇着。”

    婧娘心下一松,微笑道:“那就好……娘一向有些痴气,我知你一贯孝顺,但也不可一味惯着她……她轻省惯了,怕是不耐烦再管内宅……娶妻的事你好歹惦记着,你瞧着可心就好……”

    王臻华胡乱点点头,正要揪住张士诚给婧娘看脉,却见婧娘刚刚还有些神采的脸,只几句话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王臻华心口像是被人重重一击,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婧娘朝王臻华温柔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张士诚。

    一旁的程御把王臻华拉起来,难得叹了一声,“你姐姐时候无多,让他们单独说两句话吧。”

    王臻华闭了闭眼,远远看着程御和婧娘依偎在一起,闭了闭眼,叫了个使女让她去把李氏接来。可惜没等李氏过来,婧娘就已经永远地闭上眼……

    直到天亮,火势才慢慢灭了下去。

    整个县衙几乎被烧成一片焦土,就连婧娘停灵的地方都是匆忙搭起来的灵棚,李氏本就被火烤烟熏得晕过去一次,一醒过来就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几乎活活哭死过去……

    王臻华忙着重建县衙、停灵发丧、追查凶手、安抚百姓……每天深夜才睡,天还一片漆黑就起,就这样忙得连轴转,短短十来天人就瘦了一圈,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人瘦得像根竹杆子一样。

    等诸事已毕,王臻华星夜去了福来客栈,拜访程御。

    程御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回汴梁。

    “千里迢迢来了山阴,你难道无功而返,就要回去了吗?”王臻华问道。

    “还能怎样?”程御放下装了一半的行囊,回头看向王臻华道,“你那后衙烧得一张纸片都没剩下,就算令尊留下过证据,现在也已经成飞灰了。”

    “后衙确实片纸不存。”王臻华推开窗户,立在窗前,“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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