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点了点头,他不再继续提问,而是开始娓娓述说着一个故事,西方和东方都不曾流传的故事。
“神灵曾经为是否应该毁灭人类而犹豫过,不过在做出这个决定前,派遣了一个使者到人间游历,让他的所见所闻来决定人类的命运,这个能够得到任何人友善的使者看到了人世间的种种罪恶,恨不得立刻毁灭这个污秽的世间,但是又看到了种种善良,使他于心不忍,使者最终发现自己无法回答神灵的问询,于是他找到一个工匠,用低贱的沙石泥土与珍贵美丽的宝石制作了一尊人像,将它送到神灵面前,作为游历的答案,泰坦,你仔细思考一下,最后回答我。”
这个简单直白的故事结束,李小白的最后一句话却让泰坦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让他恍然以为是神灵的质问。
…
第615节…回答
泰坦陷入了沉思,完全陷入了这个故事里面。
神灵派遣使者巡游人间,通过所见所闻来决定人类的命运,这个典故并不曾出现在圣庭的任何一部典藉上,却是并不影响这个故事的思想性。
李小白静静的等候着泰坦的答案,就像神灵等着使者的最终回答。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故事出自于伏尔泰(本名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的作品《如此世界》,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还是一个哲学问题。
李小白用这个经过自己改编的小故事,是想要通过其哲学性,挖出泰坦内心深处的本我。
当然,这个故事的真正答案却是阿姆河畔大月氏人巴蒲克成功糊弄住了不正经的神灵伊多里埃,最终你好我好大家好,继续稀里糊涂的过日子,答案本身并没有多少意义和价值,最重要的却是整个思考过程。
对于应试教育来说,这种题文多半要让老师们哭晕在茅厕,计算过程99分,答案1分,这算什么鬼?!
说好的参考答案呢?
从苏格拉底到柏拉图,又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掰弯了多少美少年。
在东方,只有梁山伯、祝英台再加马文才的三角虐恋,相爱相杀才能与之媲美,梁山伯发现祝英台真身后,原本睡在一起的好基友反而分了手,为什么?因为祝英台是女的,女的……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
自古哲学都是坑,从此节操是路人。
严格意义上,这个故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坑。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张的将泰坦引入这个思考过程,李小白却是为了满足对方的要求,将其定向培养成符合自己要求的圣徒。
尽管圣庭分裂为东方和西方,已经既成事实,西方圣庭因此实力大降,但是终究底蕴深厚,甚至比五宫七宗加到一起也毫不逊色。
但是让现任圣皇这样老奸巨滑之辈,或者让圣庭内部的利益集团主掌局面,必然对东土不利,反而像泰坦这样的人若能成为西方圣皇,正符合东土的利益。
在深思熟虚后,李小白决意扶持泰坦继任西方圣皇,眼下的指点,却是为了着眼未来。
若是可以的话,借助于极西之地西比阿家族的势力与其结成新的利益团体,再加上东土的天宫和大武朝,必然能够形成一个利益平稳,彻底稳定住东西方的局势。
西人东征,无非是为了利益,若是能够双赢,并且趁机剿除其他声音,重新制定游戏规则,天下可定矣!
要不是香君小娘子成为了大武朝的女帝,李大魔头根本没兴趣掺合进来这场逐鹿天下的乱局,当然天邪教这个总是膈应人的毒瘤,必须要剪除。
小白同学也算是用心良苦。
“沙石泥土代表罪恶,宝石代表善良,人像代表人类,罪恶与善良组成了人,人包含了恶与善……”
可怜的泰坦算是正式入坑了,目光失神的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原本单纯的心思用来思考这种复杂的哲学问题,实在是难为他了。
在西方圣庭的典藉中,世间不是光明就是黑暗,不是善良就是邪恶,彼此永恒对立,从未有合为一体,彼此共同存在的说法。
因而圣庭的敌人往往被称为异端,下场只有一个,圣火净化!
灵魂悲嚎三天三夜方得解脱。
“这不可能!”
心灵的剧烈冲突中,圣庭的圣典教义占据了上风,泰坦望向李小白,想要得到提示。
“东土许多人都喊我魔头,我是域外天魔,降临到这个世界,与天外邪神争夺此方天地!”
李小白魔气凛然,不惜亲自演示,瞎说着大实话。
指尖却是跳跃着神圣的金色火焰吓了泰坦一大跳,茫然盯着他,以往圣皇的教导又开始模糊起来,继续怀疑人生。
光明与邪恶,眼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似乎哪里又不对。
“这是为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满脑子一片浆糊的泰坦不出意外的与那些本科哲学系的倒霉孩子一样,陷入了困惑。
恐怕只有博士水准才能够脱离苦海,从此看破红尘,大彻大悟,哲学教授基本上都是证道的大能,不然得一样继续疯着。
各种念头丛生,不知所措的泰坦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在这激烈的思想碰撞与冲突中正在一点点凸出水面,通过哲学问题引出心理学的变化,这也算是一个小技巧,本科生绝对没有这样的水准,李小白在这个世界极为难得的露了一手不为人知的绝活儿。
看着困惑中的泰坦,李小白反而笑而不语,待到对方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候,他拿出了一枚鸡蛋般大小的铃铛,手指轻轻一弹。
DUANG!!!
洪亮的声浪在机关舟内舱激烈回荡,甚至掀起了使两人衣袂飘动的气流风暴。
抱着脑袋的泰坦突然定住了动作,两眼圆睁,目光完全失神,不知望向何处,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钟声给震懵了。
然而在这短暂的断片过后,泰坦淡绿色的双眼迅速恢复了神彩,他的表情不再迷茫,钟声在刹那间驱散了心中的迷雾,一道灵光使天地骤然开朗,答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从心底浮现出来。
就像当头棒喝般的钟鸣,在某种程度上将泰坦的“三我”一齐震了出来,就像灵魂出窍般瞬间看清了自己。
“救赎!是救赎!人生而有罪,我们需要以一颗虔诚的心勇猛精进,救赎自己,救赎他人!神灵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拯救自己,如果没有自我救赎,无需神罚,我们也会毁灭自己。”
泰坦就像一个孩子,在原地手舞足蹈,发泄着自己的喜悦。
“没错!这是你自己的答案,坚定信心!不要动摇!”
李小白暗地里却是叹了口气,这个可怜的娃,总算是领悟了自己给他灌输的东西。
自始至终,泰坦都没有脱离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士”的心理学技巧,看似自己悟出来的答案,实际上却是被了无痕迹的操纵出来的。
所谓救赎,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坑里,泰坦总算是蹦到了李小白想要让他跳的坑里。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让你知道该知道的,不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
“多谢,多谢!按照东土的说法,我应该称呼冕下为师傅!”
泰坦双手合什,冲着李小白一躬到底。
“嗯,乖!”
李小白想要去摸泰坦的大光头,角度正合适,可是手抬起来,却又放下了。
自己又不是喇嘛,干嘛没事儿去玩什么摸头杀。
…
一望无垠的汪洋大海中不时有巨鲲浮水,喷出百余丈高的巨大水柱,蛟龙隐现,兴风作浪,出没的妖族数量甚至远远超过陆地上的总和。
若非有龙宫镇守,不时捕杀一些巨妖,恐怕整个大海都会成为凶险无比的妖域。
即便如此,沿海渔家也不敢远离陆地太远的地方捕鱼采珠,生怕昨日吃了鱼,今日就被鱼吃了。
甚至有一次,一只体形庞大无比的巨禽出现在机关舟上空,在接近一万两千丈的高度,洒下一片阴影,翼展甚至超过两百丈,就像一朵扑天盖地的黑云,一大两小三对暗金色的瞳仁,不屑的看着渺小的机关舟一眼,毫不停歇的从高空掠过。
双双遍体生寒的李小白与泰坦两人面面相觑,他俩毫不怀疑对方锐利无比的目光穿透了机关舟的舱壁,将两人看了个通透。
巨鹏却漫不经心的舒展着羽翼,缓缓从上方飘过,它不是在振翅飞翔,如神兵利器般的罡风就像春日和煦的柔软暖风轻盈托浮推动着庞大的身躯,仿佛整个天空都是它的世界,它的领域,它便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就像神灵一样,悠然自得的俯瞰下方万物生灵。
“玄变境的妖祖!好险!”
巨禽如山似渊的气息生生压制得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望着远去了身影,李小白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后不知何时已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庆幸自己和泰坦的修为在巨禽面前根本几乎微不足,连塞牙缝都不够,为了追踪天邪教的飞行舟,机关舟刻意收敛了灵气波动,看上去就像人畜无害,毫无威胁,因此被直接无视,甚至连打招呼的兴趣都没有。
雪域神雕虽然神骏异常,但是与这头妖祖相比,犹如天壤之别。
巨禽或许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恰好遇到位于一万丈高空的机关舟,庞大的体形和惊天的妖气同样惊动了下方飞行舟上的天邪教中人,哪怕拥有强大的兽王,天邪教也不敢轻易招惹这种玄变境的妖祖。
尽管妖族玄变境相当于人族的神通境,然而光是这份体形,恐怕十个人族神通境尊者,也未必是这头妖祖巨鹏的对手。
通过双筒望远镜,李小白清楚的看到了飞行舟上的慌乱,一些刀嘴飞蝠邪兽伏在甲板上瑟瑟发抖,甚至连飞起来都办不到,那些脸色发白的天邪教中人仰望着天空,死死盯着那头万丈高空之上的巨禽,以至于忽略了其后方一个若有若无的可疑小黑点。
好在追踪飞行舟的过程中,这头妖祖巨禽只出现了一次,大海上空再次恢复了平静。
数日后,天邪教的飞行舟开始缓缓减速,似乎在寻找着方向,李小白通过望远镜看到,甲板上有人托着司南,又比划着太阳,照着一张图纸在推演着什么,或许是在用牵星术来推算目的地位置。
如此一来,对方的目的地确实应该是瀛洲无疑。
果不然其,在日落时分,一座大岛终于出现在飞行舟和万丈高空上方的机关舟视线中。
飞行舟并没有迟疑,飞快加速,直接冲进了云雾缭绕的岛内深处。
李小白并没有贸然驱使机关舟跟着飞行舟进入这座大岛,而是沿着大岛海岸线附近作环绕侦察,他同时还要寻找无城子的踪影。
可惜没有带着雪娘和灵儿这两只雪域神雕之一过来,如果无城子还活着,应该可以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望远镜虽然看得远,但是终究无法与敏锐无比的雕目相比。
无城子究竟是死是活,完全无从所知。
李小白犹豫了片刻,他从腰间取下一只信蜂盒子,将封有保护法阵的盖子打开,取出其中一只寸许长的信蜂,这是一只用精血喂养出来的灵犀境兵蜂小妖。
由于数量有限,要不是无城子突然失去音杳,李小白也不会拿出来当作侦察蜂。
“去寻找无城子的下落,一旦有所发现,马上汇报。”
灵犀境小妖即使不能说话,也依然能够听得懂人言。
“嘤!”
兵蜂微微一振翅,冲出了机关舟,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小黑点,直直向下方坠去,细小的身影随风飘落,距离大岛越来越近。
…
第616节…上岛
海鸟自由自在的扑扇着翅膀落下,又或腾空而起,色彩斑驳的乱石堆表面铺着厚厚的鸟粪,大部分都已经硬化,不再散发出熏人头晕脑胀的恶臭,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变成松脆的鸟粪石,使得一些落在缝隙间的顽强野草得到生长的营养。
瀛洲岛的海岸线上,除了金黄色的沙滩,多得是这些毫无美感的乱石堆。
在其中一处毫不起眼的所在,躺着一个衣衫褴褛,面若金纸的老者,他双目紧闭,呼吸若有若无,身下掺杂着藤壶等贝类遗骸的沙石间还能看到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曾经到达这里的海水在干涸后,变成了淡淡的盐末。
在一阵鸟雀的急促鸣叫声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嗡嗡声,十几只海鸟和一些羽毛鲜艳的不知名鸟雀追逐着一只寸许大小的异蜂。
蜂体绒毛黑白相间,肢节泛着白金色光泽,赤红色复瞳,膜翅内还带有金色脉络,看上去颇为不凡。
海鸟不仅吃鱼,若是有可口的昆虫,也绝不介意打打牙祭,或许这只肥嫩的蜂儿勾起了它们的食欲,齐心协力的围追堵截,却总是功亏一篑,让那只异蜂有惊无险的屡屡突围而出。
寸许大小的异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