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听话的从他膝盖上跳下来,自己到一边玩去了。
我快步走过去:“陆先生,法院那边的事……”
“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了。”陆振明说:“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你不用担心,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我竖起耳朵:“您说。”
“最近庭修一直被扣在部队,他配合上面的调查,但是想法很消极。”
我一愣。
“你应该清楚我所说的消极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想在部队继续待下去了,我花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才把他培养到现在这个位置,再加上现在这个敏感时期,所以我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上将的位置,沈小姐,要是想顺利帮杨泉把官司打赢,庭修那边,你得负责跟他沟通清楚。”
我皱起了眉头,因为陆振明的态度。
目前我有求于他,他也有求于我,本来这种事情双方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说不定就达成了,可他现在就算有求于我,也是用这种高高在上命令式的语气跟我说话,这实在让我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我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委婉的说:“庭修是跟我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他有他的主见,我就算想跟他沟通,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别找借口了,庭修现在只听你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总之必须让他打起精神应对这次的危机。”陆振明顿了顿,对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阴冷表情:“你要是做不到,或者根本就不想做,那杨泉的事,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威胁,又是威胁。
我打从心底厌恶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由得有些毛了:“陆先生,杨泉的事要是不尽快解决,对庭修和您也没有好处,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个吗?”
“想过,不过影响不大,其实想要解决这件事,还有个更简单直接的办法,那就是杨泉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
我眯起了眼睛,拳头慢慢握了起来。
“民众要的不过是个交代,杨泉的死就是最好的交代,只要满足他们的看热闹心理和正义感,过不了一个月,这件事的热度消减下去,谁还会记得杨泉是谁?”
我后槽牙咬得紧紧的,不得不说,就算不想承认,但陆振明说得很有道理。
只要杨泉一死,医院那边再赔点钱认个错,给这件事一个“圆满”的结局,不出一个月,更新换代的新消息就会让健忘的民众忘记这件事,到时候别说陆庭修,恐怕连杨泉是谁大家都记不住,也许再过个一两年,再有医闹事件发生,杨泉会被拉出来口头鞭尸一阵子,过后该干嘛干嘛,年代久远的事缺少证据,想查证都没办法。
难道我做了这么久的努力真的要败在陆振明的威胁下?
我不愿意看着杨泉活活被舆论逼死,可要我开口要求陆庭修在他不愿意待的部队留下来,继续做陆振明手下的棋子,这让我怎么开得了口?
我一直不说话,陆振明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看着我:“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时间不多,最好明天能给我答复,否则错过最佳占据主导位置的时间,别说庭修,连我都无力回天,到时候杨泉必死无疑!”
第193章选择
我的心立刻揪紧了。
五年前我被陆振明一句呵斥吓得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五年后,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姜是老的辣,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陆振明对我放完话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对不远处的年年招了招手:“年年,过来。”
年年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走了过去,缩在他怀里,时不时看我一眼。
陆振明和年年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他前脚刚走,年年就问我:“妈妈,爷爷是不是在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太确定刚才陆振明说的那些话年年有没有听懂,但私心里我是不太希望年年和陆振明关系变僵的,我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跟他说话的时候你不高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年年肯定的点头。
我叹了口气:“年年,你还小,很多事情不能用高不高兴来断定它的性质……”
“反正你不喜欢爷爷就是了,对不对?”
我被噎了一下,皱眉看着年年。
年年振振有词的说:“那就是爷爷不对,有些话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那他还说?”
这一刻年年的维护我不知道是该感到暖心,还是该感到无奈,连年年这个才几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陆振明对我的恶意,他到底是有多不屑于掩饰?
陆振明给了我时间考虑,可我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考虑这个问题。
一方面是陆庭修渴望已久的自由,一方面是我和王言拼命救出来的杨泉,从感性上来说,我更趋向于陆庭修,人都是自私的,我和杨泉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他牺牲陆庭修的自由。
可理性告诉我,如果我真的帮了陆庭修,从而害得杨泉被舆论活生生逼死,那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晚上我失眠了。
人的一生大多数都是在各种烦恼里度过的,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也许过个三五年,回首过去,当初让你纠结得夜不能眠的烦恼放到现在来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在当下这个阶段来说,它确实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比如现在,我不知道和陆庭修在一起这件事是不是对的,可眼下来看,无论是对我对他还是对陆振明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只是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也许这个时间我正在呼呼大睡,因为要养精蓄锐明天上班赚钱,如果陆庭修按照他父亲的心愿娶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也许他现在会搂着娇妻抱着孩子,连梦都是带着梦幻色彩的……
可是没有如果。
一夜无眠到天亮,外面晨光微熙,我闭了闭干涩的眼睛,从枕头底下捞出手机给陆庭修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那头的陆庭修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还在睡觉被我吵醒了:“喂?”
“是我。”我声音放得很轻:“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陆庭修似乎打了个呵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轻轻叹了口气。
陆庭修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那为什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叫他的名字:“陆庭修……”
陆庭修一顿,被子悉悉索索一阵响,他好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怎么了?”
“你爸昨天来找我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每次他爸来找我都没有好事,这点他比我更清楚。
我把昨晚陆振明对我说的那些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陆庭修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就这么隔着听筒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问:“所以,你想劝我回去么?”
我鼻子一酸,跟被人当头浇了一盆醋似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和委屈彻底把我淹没了,我小声抽泣道:“对不起。”
陆庭修深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总是连累你。”我内疚的说:“跟我在一起以后,你就没舒心过。”
“确实。”陆庭修说:“你确实不让我舒心。”
我:“……”
陆庭修低声抱怨开了:“你不仅不让我舒心,还老是惹我生气,而且,在你心里,无论考虑什么,我永远不是排在第一位,就好像你手里有块蛋糕,你想送给的第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是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要是能早点看清楚你是这样的人,我就……”
他顿住了,没继续说下去,我的心却悬了起来。
“我就死死的把你圈在身边,不要孩子,不要父母干涉,不要朋友,把你调教成眼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的专属品!”陆庭修咬牙切齿的说。
我哭笑不得,同时也知道,虽然他在埋怨,但是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我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吧。”陆庭修说:“等天亮了跟上头说一声,下午能回去。”
我低声问:“你……怪我吗?”
陆庭修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这事儿要不是我爸刁难的你,你做出这种选择,回去我能打断你的腿,可是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偏偏是我亲生父亲,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去埋怨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对不起。”
“好啦,我知道你也有苦衷,在家看着年年,等我回去再说。”
“好。”
挂断电话,我躺平身体,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本来都已经做好要被陆庭修骂一顿的准备,可他不仅没骂我,反倒安慰我不要难过,这让我心里的罪恶感更深了一层,如果我不这么任性,他是不是就不会活得这么累?
下午,陆庭修果然回来了。
在部队待了将近十天,估计是整天没事做,他没什么精神,下巴的胡子也长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年年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确定眼前的人是陆庭修后,他立刻小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陆庭修弯腰把他抱了起来:“爸爸有点事出差了,怎么,想爸爸了?”
“想,特别特别想!”年年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想年年没有?”
“当然想啦,这不一回来就赶紧回家来看你么!”
第194章你配当男人吗
年年奶声奶气的说:“那就好,我就怕你在外面时间一长,把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
看他们父子俩亲热了好一会儿,我上前把年年从陆庭修怀里接过:“爸爸刚回来,需要休息,年年你别缠着爸爸。”
年年“哦”了一声,催促陆庭修:“爸爸你快去休息。”
陆庭修回了房间,我找出睡衣给他洗澡,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揪紧似的疼,他为这件事抗争了小半个月,本来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放弃,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把陆庭修换下的脏衣服收拾好,我一回头就看到洗完澡的陆庭修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脖子上还挂了一条白毛巾,他端了一杯水正在喝,我走过去,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一顿,放下杯子,任由我替他擦。
陆庭修头发不长,很快就擦干了,我撇开毛巾,顺势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晚上想吃点什么?最近在部队没吃好吧,晚上给你做点好的怎么样?”
陆庭修闷声笑了一下:“别这样,我又没觉得委屈,不要想着补偿我。”
小心思被他戳破,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窘迫,干脆顺着他的话说:“就当是成全我好了,不要拒绝我嘛。”
陆庭修回头看着我,认真的说:“疏词,这件事我确实不太高兴,但是,我没有怪你。”
我被他严肃的样子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可是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
“不算因你而起,可以说你是被我连累的。”陆庭修说:“就算没有这件事,我爸也不会这么轻易允许我退役,这点我看得清。”
我:“……”
“反倒是你,因为我爸的刁难,最近受了不少委屈,如果要怪,一怪我爸太强势,总想着要把我牢牢控制在手心,二怪自己没能力,还痴心妄想挣脱他的控制……总之怪不到你身上就是了。”
他把我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我心里不知道是内疚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保证道:“这次的事算是给我长教训了,以后再多管闲事前,我一定会慎重考虑。”
“好。”陆庭修把我拉到他怀里,圈住我的腰,下巴垫在我肩膀上,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问:“杨泉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说起杨泉,我有些头疼:“早上我跟你爸谈妥后,中午法院那边就下达了通知,说两天后开庭审理这个案子,可是杨泉的状态……不太好。”
“他还没打起精神?”
“嗯,不仅精神状态差,身体也一天天坏下去,不配合治疗,还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再这样下去,不说别的,我看王言这个小姑娘都快熬不住了。”
陆庭修皱眉:“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晚点一起去看看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
吃过晚饭,我和陆庭修出发去王言家里看望杨泉。
因为杨泉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王言为了不打扰他,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他睡,时至今日,她已经在客厅沙发上蜷缩了十多天,大概是精神不太好,她看起来比我上次见到她时更瘦了。
我和陆庭修进了卧室,杨泉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整个人跟只木偶一样,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听见我们进来的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言忧心忡忡的说:“最近一直给他打营养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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