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对水有所惧怕,却会喜欢上你,人类的情感可真有趣~”嘲讽与直戳内心的话语,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见荒川之主不为所动,影子便换了另一种方式,原本插在腰侧的匕首被他拿在手中,却对那伤口不管不顾。
匕首在月光下闪耀出锋利的光泽,随后,便被移至阴阳师颈上,“我帮你杀了她怎么样?或者你自己动手让她消失,她死了,你就自由了,不会再被规则所约束,也不用再去管一个人类的喜怒哀乐。”
“看,多简单,只要稍一用力~”利器瞬间便要陷入脆弱的血肉之中,荒川之主的呼吸也跟着几乎停顿,索性,那一下并没有真的陷进去。
阴阳师还在呼吸,在痛苦,却依旧活着。
“嗯?舍不得了?你分明不喜欢她的,是被感动了么?”影子对自己戏耍的行为很是满意,“小姑娘如果知道可是会伤心的~”
真是令人生厌,本是强大的妖怪,却会沉溺于无聊的□□之中,沉溺的对象偏偏还是这样的一个人类,“你真的看不到,她看似纯良的外表下埋藏着怎样的黑暗吗?”
荒川之主紧盯着那柄匕首,生怕稍不注意它便会带出一片令人生寒的阴影。
细细体会着那句话,他忽然明白了影子这么说的目地。‘他’的身上带有太重的,不该存在的情感。
影子也好,他也好,他们都不会那个被塑造太过完美的‘荒川之主’。发生在这里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和批量‘复制品’的简短故事。
‘他’心中有太多不该存在的高傲与不满,‘他’认为‘荒川之主’应该强大,需要孤傲,对所有应该‘卑微’的生物都心存恶意,只想要毁灭。
“那又怎么样?你不也是我内心黑暗的化身么?”这一句,却像是打破禁锢的咒语一般,影子的身形忽然就飘忽起来,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几乎无法维持住形态。
“你……”‘他’不明白,为何对方的一句话,便可轻易打破自己构建出的幻境,却也只能在强行驱赶下暂时离去。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荒川之主赶快去看阴阳师的状况:“子夜,子夜?”
将人小心的护到怀中,在看到恢复安静的睡颜后才将心放了回去,“没事了,”轻抚着阴阳师的后背,他轻声的安抚着,“没事了……”
语气轻柔无力,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先前流淌在枕边的一滩血迹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噩梦再临
她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带着最深的绝望,与恐惧。不知是在何时失去了意识,又是在何时恢复。
意志昏沉间,阴阳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她,沉重,压抑,冰冷,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想要呼救,却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触及她的额头,身上的枷锁顷刻间瓦解,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便看到了荒川之主。
“醒了?”熟悉的声音透出一股温和,无端的令人感到安心。
阴阳师张了张嘴,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这才察觉出喉间的干涩肿痛。
“别乱动,你有些低烧。”荒川之主说。
接着便是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虽然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却能清晰的辨别出清水从壶中流入水杯的声响。
水声停止后,那脚步声又转了回来,杯底与地面接触后,便有一双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阴阳师意识到可能是要吃药了,于是翻了个身,双肘拄着枕头,勉强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接过水杯和递过来的药丸,乖乖的吃了下去,荒川之主想要取走她手中的水杯时,阴阳师却忽然说:“你会讨厌我吗?”
她没有看荒川之主,只是定定的注视着手中透明的水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这句话。
荒川之主有一瞬的微愣,见他没有回答,阴阳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会讨厌我吗?”
声音淡淡的,轻轻的,仿佛说的重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只手摸上她的头顶,荒川之主安慰道:“怎么会。”
将阴阳师手中无力握住的水杯拿走,同时留下了一句:“别想太多了,先好好休息。”
“哦,”阴阳师乖乖的躺了回去,面上无喜无悲,似乎那不过是尚未清醒时的一句普通问话。
见她似乎再次进入了睡眠的休息状态,荒川之主叹了一口气,这才将药品和器具整理好,向外走去。
昨晚,影子侵入的那个梦境,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
。。
门外是令狐非墨,晨间醒来后便不顾醉酒后的头痛跑了过来,一心想要确定阴阳师的‘安全’。
他离开的太过焦急,就连唐幕年难过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
荒川之主来到屋外的走廊上,顺手也关上了外面的这扇门,以保证他们的谈话不会被阴阳师听到。
“我爹还好吗?”清早过来就被挡了回去,之后又是借着阴阳师生病的借口阻拦他进入探望,就算再想进去看,他也不能直接去闯屋子。
“刚刚醒了,吃过药之后又睡了。”简短的回答却清晰的诉说了情况。
“昨晚你一直都在她身边,又怎么会生病?”在昨夜凌乱的记忆中,依稀记得是荒川之主将阴阳师带走的,那时还不算太晚,相比之后闹到深夜的式神来说,阴阳师的作息并未被改变多少。
荒川之主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在话语出口时改变了说辞:“可能是吹了夜风的关系,她之前借着酒劲一通闹,发了些汗。”
这个答案自然说服不了令狐非墨,换回了一袭白衣的青年以闲散的姿势坐在走廊的围栏上,抬头仰望着天空。
一片清新的淡蓝,朵朵白白也仿若此间最佳的点缀,他忽然开口问:“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乍听到这个问题,荒川之主还以为他是在说阴阳师醉酒后可能会闹,但对方后面的话语让他明白了,前一句问话的用意并不在此。
只听令狐非墨接着前一句继续说道:“从前,我爹养过一只猫。你知道的,她一向都很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只是后来就没在现世中养过了。”
“可能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吧,总喜欢把猫啊狐狸啊什么的搂到怀里才能睡着,每天晚上都要搂着,但是,”说道这里,青年的面上便浮起笑意来,“但往往,刚睡的时候总是任由猫钻到被子里的各种地方,或团成一团,又或者直接把爪子拍到她的脸上。”
“但到了后半个晚上,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原本睡得正舒服的那只猫就会被她各种推搡嫌弃,开始各种被推出被子。”青年笑的温和,说完后便转头看向了荒川之主:“被推出被子的感觉怎么样啊?娘~”
听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荒川之主不禁也跟着轻笑出声,只是,随后他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对青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过了有一会儿,令狐非墨才在叹过一口气之后开口:“因为那一晚,我差点就杀了她……”
。。
阴阳师安静的躺在被褥间,身上与身下皆是一片柔软。
荒川之主离开后,室内便安静的可怕,整个世界似乎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身体和思想上的疲惫令人提不起任何的精神,但越想睡的时候就越睡不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阴阳师继续数着数字想要尽快入睡的时候,却听到了不属于她的,另一个呼吸声……
她将呼吸放慢的时候,那个声音也跟着放慢,她停止的时候,那个呼吸声也跟着停止,正当阴阳师以为这是自己噩梦后的错觉时,那个呼吸声忽然就来到了脑后,近在咫尺!
那一瞬的惊恐逼迫着她瞬间清醒,当她想要再次安慰自己那只是错觉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低笑。
是很熟悉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但阴阳师却能肯定那不是荒川之主……
而是,昨晚在梦魇中与她纠缠许久的,那个与荒川之主有同样外貌,音色,甚至着装的‘人’。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
荒川,荒川……昨夜被暂时压下的可怕感知瞬间袭来,她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呼喊着那个名字:快来救我,我怕…
“你是在喊谁呢?我就在这里啊,子夜~”几乎难以辨出真假的声音继续着,声音中带着阴冷与戏虐。与梦境不同,这里却是最真实的现实。
如果在这之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的话,那么现在,噩梦就已经变成了现实……
☆、死亡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会有我的存在吗?”‘影子这样说着。
看着他步步逼近,阴阳师只能继续向后缩,直到后背靠上了墙壁,再无退路。
她想要求救,可是发不出声音来,想要逃跑,可是双腿也软到站都站不起来。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发现自己的弱小。
“我可是已经存在很久了,在他,变成你‘老婆’之前,就存在了~”阴阳师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尽力的贴上身后的墙壁,摆出防御的姿态。
“因为他,讨厌你啊。”对面的人没有继续接近,在说出这一局后,也笑的极为畅快。
讨,厌?阴阳师愣住了,怎么会呢?如果讨厌她的话,直接表现出来不久好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有多厌恶你,幼稚,烦人又吵闹,你自己说,除了装可爱,你还会做什么?”‘影子’的脸上挂上了轻蔑的笑,阴阳师看着他,忍不住就带入了荒川之主,如果是荒川的话,应该也会是这样的表情吧。
就在自己不间断骚扰他的时候,面上并未表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真的,很烦人吗……
“不然呢?他只是脾气太好了,见你可怜又不忍让你太难过,”‘影子’说着,手里便多了一柄黑色的纸扇,轻摇慢晃,唇边的笑意也跟着愈加邪魅起来。
“想想你脑子里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自己知道就算了,偏偏还要说出来,做出来,表现出来,我都不想继续看你心里面想的都是些什么了,真令人作呕。”声音嫌弃而又冷漠,阴阳师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就在门外,你所谓的儿子,和荒川之主,怎么?不想听听他们背着你在谈论些什么吗?搞不好,就是把你一直蒙在鼓里的东西~”他的语调忽然轻快起来,如他这等影魅,并不能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唯一能做的,便是攻心。
从内到外,一点点瓦解人理智思考的能力,同时编织语言的陷阱让人自投罗网。
荒川之主关上了门,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得到不受干扰的休息,可是,现在门外进行的话题,可是最好的一剂重药。
阴阳师的内心敏感而又脆弱,多次的自我修复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在病弱之时受到接连的打击后会在心中烙下怎样的阴影,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
令狐非墨叹了一口气,说:“我差点就杀了她。”
许久之前,就在他诞生的那一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
阴阳师删除了对方的一切联系方式,现实中的,游戏中的,甚至虚拟网络中的,断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然后带着刚有意识不久还不能自由支配言行的他,来到了帮会领地的,唱晚池旁。
初时还在疑惑,随后便被死亡的窒息感淹没。
阴阳师让他走进了水中,下潜,注视着游戏中的呼吸条一点点消失,他的血量也跟着一点点的消失。
代表着他的人物并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只有他,只有被关在那个身体里的他,感受到了被池水包围的窒息感。
无法支配肢体的无力,只能在窒息中感到心肺压力越来越大的绝望。没有呛水的感觉,但却不比有那种感觉好上多少。
他只能无力的注视着水面之上的微光,然后在水中巨大的压力下,缓慢的感受着一次死亡的降临。
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哭得满面泪痕,伤心到无暇再去估计到其他的东西,被一次次浸入到水中的角色才得到了一丝的喘息时间。
那个时候,他躺在冰冷的池底,死亡状态的人物睁着一双眼睛呆呆望着水面上的世界,不会痛,不会窒息,不会绝望,但也只获得了暂时的片刻解脱。
他看向了屏幕外的阴阳师,等她哭够了,还是会继续的吧,面对一个无生命的物体,任何人都会狠下心来将它毁坏,而不存一丝的内疚。
所以,他活了。
像她需要的,希望的那样柔声安慰,说着她想要听的那些话,给她最想要的那些关怀。
仿佛天生就掌握了这些东西一样,或者说,为了不再被毫无缘由的伤害,所以他学会了,讨好。
为了能够被稍微善待一些,所以他学会了对方想要的,喜欢的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还能平安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有些伤害从一开始就存在,存在于内心,掩藏于外表之下,在平时不露分毫,却会在某一时刻毫无预兆的凸现出来。
此刻便是,她是哭着睡着的,先是抱着那只猫,紧紧的抱着不愿放开,侧脸陷在柔软的毛发里,眼中流淌出的泪水却又将其打湿。
那只猫也是乖乖的,任由她抱着,亲昵着,最后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