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各种原因而名声在外的同事,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容易成为焦点或者笑点,偶尔听听确实会感觉新鲜有趣,可次数多了却发现不过也就是如此,毕竟那些“名人”不会跟自己这种总做小项目的酱油党有什么交集,就跟看娱乐新闻似的,对于不想关注的明星,从来都是恨不得赶紧跳过、祈祷他们别再占着版面才是。
这么一想,陆琪便觉得看不到前面那上百条消息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她的手指已经移到了返回键上方几毫米处,正准备按下去回头去看点别的,谁知就在这一刻,刚加载完毕聊天记录忽然飞快地往下滑去,几秒钟后,连续几行没插表情的字在她眼前定格了下来,正经得不同寻常,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目光。
而她只瞥了一眼,视线便再也没办法从这屏幕上移开了。
“Mark Yu,中文名余之杭,28岁,未婚,无女友。D大毕业,中国注册会计师,处理难题的能力很强,做事效率极高,是未来两年升经理的候选人之一。曾经带过以下项目:3H医药A股IPO、ST集团年度审计……”在此之后还罗列了一大堆其他项目的名称,有些是陆琪早有耳闻的大项目,而其余的大部分她是则连听都没听到过。相较之下,自己和他一起做的那个项目甚至都不在这张列表里,可想而知,那是个多么不值一提的小项目啊。
这条消息是若菲发的,时间大约就在自己刚坐下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她还顺带提了一句这些内容是让Tony帮忙打听来的,不料这句话又引来了好几十条来来回回的解释和起哄。
Tony是和陆琪她们同一批进公司的新员工,可是他的表现却完全不像其他新人那样低调务实。阿卿曾说他就像一只蜘蛛,不好好干活,光忙着织一张通天接地的大网,好让自己的触角延伸到各个地方。他擅长结交朋友、打探消息、溜须拍马、吹嘘自己,所以当陆琪还在努力将项目领队们的脸和名字都对上号的时候,Tony已经能和不少更高级别的经理勾肩搭背、一起喝咖啡聊职业前景了。
也正是因此,他得到了进入全组最大项目工作的机会,只是自从他调入项目之后,同一团队中的另一位新人魏凌便开始不胜其扰,以至于这个原本挺温柔的女生一旦说起Tony,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快爆炸的便秘脸,连带着若菲也受了牵连:“噢……真是被这个蜘蛛烦死了,他每天一来就不停地问我两句话,‘这个怎么做啊?’、‘Lila最近怎么样啊?’我说若菲,你能不能跟他讲清楚啊,好让他不要再来烦我了……”
☆、Someone like you(4)
Lila是若菲的英文名。作为本届新人中最漂亮的单身姑娘,若菲自然不会被蜘蛛先生的美食菜单给错过,不过,她见过的追求者可是要比那蛛网上粘住的经理多太多了,所以在给了几次不冷不热的软钉子之后,Tony便也不好意思多黏着她,只是有事说事,没事不敢闲扯,这么一来,反倒是让好友魏凌遭了殃。
“我也没办法啊。他又没真跟我表白过,我能拒绝什么呀?况且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有那么多年要一起工作,总不能因为他对我殷勤过几天就搞得跟仇人一样吧……魏凌,你总是要找到方法和他相处的,不能总是惯着、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你就是太好说话啦。”
“可是不理他他就跟个闹钟似的,叫个没完……”
见惯了大场面的若菲面对这种小风浪还是相当淡定的,她的脖子昂得高高的,神色如常,心情看起来并未因这质询而受到一丁点儿影响。倒是魏凌的声音先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几个字几乎成了嗫嚅,先前来势汹汹的气势早就被抛到爪洼岛去了。
陆琪记得这是发生在某个午休时的一段对话,当时阿卿还从侧边白了若菲一眼,眼神里多少有些不屑,若菲是没看见,可坐在阿卿对面的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件事上,虽说若菲这样推卸责任的态度令做朋友的不免觉得心寒,可是设身处地想想,陆琪觉得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倘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自己就会像古惑仔那样义愤填膺地跑过去威吓蜘蛛先生“冲我来,别碰我朋友”吗?
想起当时的场景陆琪并不觉得好受,而今晚若菲主动去找Tony打探八卦这件事想来也定会得到好一番群嘲。要不是这打探来的八卦和自己有关,陆琪肯定会忙着在群聊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可是此刻,她却再无暇顾及别人的喜怒哀乐,满脑袋只有那一个人的名字:Mark,Mark,Mark……
不用朋友们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是喜欢Mark的。
可是……“然后呢?”
忽然跃上屏幕的三个字让沉默了有一阵的“每逢忙季胖十斤”群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群里便又“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沸腾的气泡,快速移动的滚动条让陆琪着实有些应接不暇。发来星星眼表情的魏凌打出了一串问号,以表达出她对AM二人关系进展的关切之意,而阿卿那简单却又孔武有力的两个字一出现,差点就让惊呆了的陆琪把手机都给摔了。
“上啊。”
陆琪抬起了脑袋,顺着公交车转弯的节奏夸张地晃了一轮,最终还是回到了手机屏幕正上方的位置,面颊上捏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苦笑:她们这群人啊,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是魏凌的回复。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这是阿卿的回复。
“我倒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早出手比较好,多暧昧几天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是若菲的回复。
一个人一个点子,聊到这里,陆琪算是彻底失去了场面上的掌控力。她一时不知道要先回复谁,于是只能用手机慢腾腾地编辑着自己的想法,可是自己的想法本身也是乱糟糟的,缺乏逻辑和条理,所以女生硬着头皮、在晃动的车厢里写写删删,短短百来个字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分钟才搞定:“你们也看到了,他每年做这么多项目,可以认识很多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就这样还单身着,说明他的要求肯定很高啊,凭什么就会看上我呢?而且我觉得做项目的那两个礼拜,自己真是蠢爆了,做了好多智商欠费的事情……他要是还能对我有好印象,那才有鬼了呢!”
过了晚高峰阶段,路面的交通情况显然比陆琪离开公司时好了不少,于是忙着早点到站、早点交班的公交车司机自然也加足了马力,在浓浓的夜色中狂奔前行。路遇红绿灯时总免不了急刹急起,而在这狂野的摇晃中,女生偶尔能听见自己的包里传出微弱的“沙沙”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Mark送了自己一罐糖,她也知道,如果认为这罐糖代表着什么的话,那她一定是在自作多情,但是如果有一天别人也对她这么说了,那就好像是被下了定论那般没得商量、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话虽如此,可心里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期待有个人能跳出来告诉自己说“不会的,说不定他就跟你特别合拍呢”。
这么想来,自己的这群朋友还真都是捧场王。从认识到现在的几个月里,大家碰到的困难不少,而互相打气鼓劲的事儿也没少做,迎难而上也打了不少漂亮仗。想到这里,陆琪抿起嘴笑了笑,顺手又按亮了手机屏幕。
果然多了十多条消息。她的心重重在胸骨上撞了两下,然后指尖便不由自主地滑进了聊天窗口。
可是……里头这都聊成了什么呀?!
“我是想不通你怎么好意思做这种事情,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整天在朋友圈里发自拍有个鬼用?你就这么缺爱?需要靠这种手段来刷存在感?”
“我做什么了?我又没抢又没骗,那是人家愿意跟我交朋友。”
“这是交朋友吗?请吃饭送礼物,帮你做表又帮你拿底稿的,又不是你爸妈,对你这么好摆明了就是想追你嘛!”
“你以为我没说过‘不用’吗?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零食玩偶什么的,他们非要送我有什么办法……吃饭什么的,要是人家高级别的同事找你吃饭你敢不去吗?”
“切,又没人要追我,怎么会有人找我吃饭呢……”
“呵呵,所以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咯?”
“呵什么呵,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搞暧昧。自己搞搞也就算了,还怂恿别人跟你同流合污……哼,你还觉得挺光荣的是吧!”
“至少我没什么可羞愧的,而且我还过得挺开心的。”
“哦,你开心就好。”
阿卿和若菲这针锋相对的一来一回着实令陆琪心惊肉跳了好一会儿。她倒也不是觉得意外,毕竟从最初认识她们俩开始,她就预感到这样的状况早晚会发生。只是眼前这情景一下子把她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毕竟人家是因为帮她出主意才闹出的言语不和,于情她觉得自己应该更倾向于总是为朋友说话和鼓劲的阿卿,可是于理她又觉得其实若菲的提议才更适合自己现在的状况——也不是说真的要去搞什么暧昧,如果确实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期待的话,多刷刷存在感总是没错的。
她把手机捏了好一会儿,但却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屏幕很快暗了下去,又很快被女生按亮了起来,如此反复好几次,直到跳出一条私聊消息,这才将她从不知所措的踟蹰中解救了出来。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说点什么?”
魏凌的问题并没有给陆琪带来任何帮助,可它却像一个浪头一般,将怕水的女生从沙滩上一把卷进了大海中,由不得你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游。也正是这一推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以至于她这一回竟一点也没犹豫,飞快地打下一行字然后便发了出去。
“不用了吧,若菲说得对,我们总要找到和观点不同的人相处的方法。”
象牙塔里的生活已经是过去时了,从前遇到三观不合的人大可以绕远走装作不识,反正少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损失。而如今既然开始工作了,无论身边的同事和伙伴是什么样的人、无论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们,他们总是在那儿,他们不可能被躲开。你可以把观点不同的人从朋友圈里屏蔽,但是你不可能不见他们、不跟他们说话、不理会他们提出的建议。
因为你们是一个团队,一个需要共同创造出价值的团队。
而这,大概就是职场的起点吧。
前方十字路口处,在绿灯快要转黄灯的那一刻,公交车忽然司机急踩油门,来了一个近乎漂移的向左急转,将刚从座位上站起的陆琪险些又摔回座位里。她皱了皱鼻子,狼狈地揉了揉被硬座椅边撞痛的大腿,垂头丧气地走到车门处,一下子便感觉到了门缝中传来的丝丝凉意。她伸出手将西装前襟又拉紧了些,身体似乎暖了一点点,而她的心情仿佛也因为这微妙的暖意而变得轻松了一点点。
就快到下一站了。
☆、三缺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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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2月6日
对象:I先生——24岁,外企销售
外貌协会滚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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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始工作之后,一周一周的时间就跟流水似的,还没来得及捂热了,就已经从指缝间无情地流走了。每周一出差去某个工厂,花两天时间刚把客户的相关人员给认齐了、赔笑卖萌地混了脸熟,然后催催文件、画画图表,一转眼,便又已经是周四周五了。时间总是被压缩得太过紧凑,往往得在短短五六天的时间里看尽别人一年的耕耘,而看多了便会恍恍惚惚地生出些时光重叠的错觉来——某一天从困倦的午憩中醒来,看见冬天和暖的日光正安静地笼着窗台上的几盆盆栽,面前是自动休眠的电脑屏幕和满桌散乱的A4纸,无人嬉笑,无人言语。太安静的氛围中,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大堆未完成的事,于是连忙起身、抓过笔拿起纸,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挣在潜意识中挣扎的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陆琪总是会笑自己糊涂,工作的时候忘性一天比一天大,而待在家里的时候更是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平时总是埋首于电脑前,不是干活就是聊天,父母的呼喊总是要听过好几遍才会勉勉强强给个“啊?”的回复,初时还能得到体谅,可一旦次数多了、惹毛了战斗力十成的陆妈妈,那可就不是装一阵耳背便能蒙混过关的了。
“听到了没有!快加这个微信!”
“没空没空,忙着做表呢……”
虽然后脑勺没长眼睛,但母后大人气震山河的脚步声向来都是最令人清醒的警铃。得益于工作中的频繁操练,此时此刻,陆琪的左手只消轻盈地点过alt+tab键,转眼之间,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网页便会跳转成一张枯燥无味的excel表,任谁也看不出破绽。
而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正拿着鼠标不怎么有目的性地移来移去,点点这个选选那个,大概是在试图找回上网玩儿之前被打断的测算思路。她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也知道自己一旦开口道了拒绝之后一定会有一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