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没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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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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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思绪纷乱,她根本没有怎么睡着,第二天一早便起来打电话给物业报修。
物业的接线阿姨虽然态度很好,但是表示他们师傅比较少,老房子的维修问题又多,一时半会儿没法安排到陆晚云家,可能要等到明天。
陆晚云眼前一黑。
她急匆匆地找在网上找了几个维修服务公司的电话,打过去一问,最快的也要下午才能来修。
她下午要去东方艺术中心采访一个大提琴家,晚上还要听他的音乐会,哪里有时间蹲在家里等。
没办法,只能再像昨晚一样,奢侈地用农夫山泉洗澡了。
好在下午的采访进行的十分顺利,那位出了名话少的大提琴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聊得停不下,素材足够给陆晚云做一整期节目了。
晚上的音乐会中场休息时,她在大厅里碰见了蒋一清。
“你也来啦!”蒋一清跑过来吊在她胳膊上。
“当然啦。”陆晚云笑了笑。
“一个人来的?”蒋一清坏笑着往她身后看,“上次那个帮方任联系派出所的朋友没有来吗?”
“没有啦。”陆晚云笑笑,高正铭应酬多,哪里有空陪她来这里一坐两个小时。
“方任跟你一起来的?”陆晚云话刚问完,就有人把一只玻璃瓶的巴黎水从她肩头伸过来。
她转身接过凉凉的玻璃瓶,看见蒋一澈冲她笑。
蒋一清则正好在这个时候说,“他没空,我哥哥陪我来的。”
陆晚云愣了愣神。不知道是蒋一清心特别大,还是蒋一澈人特别好,他居然会来音乐会……
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外,蒋一清接着说:“我哥哥说,听不见的世界也有它的美。就像音乐会,看小提琴手运弓,看长号手憋气,看指挥家扭腰,都很有意思。”
蒋一澈这时已经绕到了陆晚云的对面站着,脸上仍旧满是淡淡的笑意。
陆晚云低头去拧那瓶水,才发现瓶盖已经被拧到了一半,她稍一旋转,就整个打开了。
这似乎是蒋一澈给人水喝的习惯。她握着瓶子想。
想到这一点时,她忽然意识到蒋一清刚才说的那番“听不见的世界也有它的美”,应该是蒋一澈安慰她的谎话。
他这样细致体贴的一个人,照顾别人的感受应该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是要以折磨自己为代价。
陆晚云抬起头,刚好对上蒋一澈看着她的目光。那眼神里除了日常的温和以外,还带着一丝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似乎知道刚才她们都说了什么,也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音乐会结束以后,陆晚云被几个相熟的媒体朋友抓住聊了会儿天,走出艺术中心大门时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蒋一清跟蒋一澈两个人却在门外等她。
“我们一起叫车吧!”蒋一清冲她招手,“哥哥说顺路先把你带回去。”
陆晚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让你们等那么久……”
蒋一清压根没有注意她说什么,低头就开始叫车。
“我来我来。”陆晚云不太好意思蹭别人的免费车,也打开了叫车软件,希望自己能先被接单。
不过他们运气很差,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单。
“要不我们去坐地铁吧。”陆晚云提议道,“我家跟你家在一条线上,你们比我晚下车一站就可以了。”
“好啊好啊,我都没有坐过地铁。”蒋大小姐一副要微服私访的亢奋,又抬头把要坐地铁的事情用英文跟蒋一澈汇报了一遍,他点点头表示好。
三个人当中只有陆晚云认识去地铁站的路,她便走在前面。
过马路的时候,陆晚云下意识地走慢了一些等他们,等过完马路以后,就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蒋一澈走到了跟她并肩的位置,而蒋一清则跟在他们后面半步左右。
晚上的地铁上人不多,不过也没有座位,三个人就站在车厢中间,蒋一清一直在跟陆晚云说话,讨论晚上大提琴家的表现。
“他的埃尔加还是不行哎。没有那种……心都被撕碎的感觉。”蒋一清皱眉说。
陆晚云点点头,“求而不得,爱而不能,远隔万里,永世不得相见——他的经历都太平顺,哪有这种痛苦。”
“哇还是你说得好。”蒋一清眨眨眼,“我就是这么觉得,可是又找不到中文的词解释。”
陆晚云笑笑。
蒋一澈一直微低着眉,眼神随着她们俩的对话在两个人的嘴唇间弹来弹去,陆晚云有心想要让他知道她们在聊什么,但是觉得这样的对话告诉他可能也有点太残忍,更何况蒋一清都没有动作,她也不合适太自作多情。
蒋一清一直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直到陆晚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对面是一个外地口音很重的大叔,劈头就问:“你家里没有人啊?”
“啊?”陆晚云愣。
“你不是报修水管吗?怎么家里没人?!”
“我……我在外面啊。我以为你们明天才能来修水管呢。”
“事情这么多!我加班加到这么晚!你又不在家!”大叔冲她抱怨起来。
陆晚云只好放低姿态说:“麻烦你明天来可以吗?明天一直有人的。”
“明天我看安排吧!”大叔当即就挂了电话。


☆、4…陆晚云…2

陆晚云挂了电话,发现蒋一清一直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她。
“你家水管坏啦?”蒋一清问。
陆晚云点点头。
蒋一清又抬头讲英文向蒋一澈汇报。
他自己摸出手机问陆晚云:“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
蒋一清是看着他打这句话的,没等陆晚云反应就非常献宝地说:“他一直去建筑工地的,这种事情应该会弄的。”
陆晚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工人明天会来的。”
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去给她修水管?
她一边说,一边把刚才说的话打下来给蒋一澈看。
“而且可能还要买零件什么的,我也不懂,太麻烦你了。”她补充道。
他没有强行要求,只是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找我。”
陆晚云表面上点了点头,其实内心完全没有任何要找他的打算。
地铁的车门上倒映着蒋家两兄妹的身影。
他们是为了音乐会要着意打扮的那种人,此刻的蒋一澈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打着一个同色系的领结,愈发显得眉目清朗,有种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高贵优雅,而蒋一清为了配合他,也穿着一条藏蓝色的丝绸长裙。
这样一对嫡仙一样的人,站在地铁里都有点怪怪的,更不要说去帮她干粗活了。
陆晚云想到自己家拥挤逼仄的楼梯间,只得三十几个平方的大开间公寓,和昨晚刚泡过水、已经部分翘起来的木地板,愈发觉得自己的身形矮小了许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留意到两个人都在盯着她看。
换乘另一条地铁线的时候,蒋一清在上电梯时挽住陆晚云的胳膊,非常亲密地凑到她耳边问:“你不会是怕我哥哥搞不定吧?”
陆晚云连忙摇头,“不是了啦。我就是怕麻烦他。”
“哪里麻烦?”
“就……很麻烦啊。”她没有展开解释,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高正铭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要在家等人来修水管啊。”她压低了声音说。
“哦对,你家水管裂了。”这人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
“那需要我去吗?”他问。
陆晚云说,“应该不用。”他休息时间少,她不想麻烦他。
“那好。”高正铭没有纠结,“修好了你给我打电话?”
“修好了再说吧。不知道工人什么时候才有空过来。”
陆晚云草草地挂了电话,蒋一清等三个人上了换乘的地铁以后,对着天花板发了下呆,忽然灵机一动似的问陆晚云:“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你家吧?这样你就不用等到明天了。”
陆晚云大惊失色,她家里现在乱得像战场一样,哪里能接待他们?
蒋一清对自己的想法甚是得意,立刻又用英文给蒋一澈讲了一遍。
还好蒋一澈马上出面给陆晚云解围了。他把蒋一清拉到一边,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说完以后,蒋一清就过来改口说:“算了,太晚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如果有问题再随时联系好啦。”
陆晚云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看蒋一澈,他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然后看了看背对着他的蒋一清,以极其微弱的幅度摇了摇头,眯了下眼睛,似乎在跟她抱怨蒋一清的心血来潮。
陆晚云低头掩住嘴唇笑了笑,蒋一清立刻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慌忙否认。
蒋一清十分狐疑地看看她,又抬头看看蒋一澈,眯起眼睛抱起手臂说:“好啊,你们俩用脑电波交流啊?”
“没有没有。”陆晚云的笑更加深了几分。
她又问了蒋一澈一遍,他也笑着摇头,又给了陆晚云一个无奈的眼神。
“还说没有!肯定是心里在偷偷说我坏话!”蒋一清先抓住身边的陆晚云,毫不顾忌形象地在地铁里就要挠她痒痒。
陆晚云赶紧飞快地从她身侧逃出去,躲到了蒋一澈背后。
他驾轻就熟地一把抓住了蒋一清的两只手,陆晚云探出头去,只看见了蒋一清一边气得跳脚,一边又忍不住狂笑的精分状态。
第二天修水管的工人很晚才来,陆晚云在家里等到天都黑了。
蒋一澈下午就先发消息来问她水管修好了没有,她下意识地就回“已经修好了”,不想再横生枝节麻烦他。
他没有立刻回消息,陆晚云还以为他“不能结束对话”的病治好了,没想到几分钟以后,他却发来一段长长的文字:“修好了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找我。我现在在休假状态,不用担心耽误我的时间。我在美国时也做过很多次这种事,砌墙和铺砖都做过,不会很麻烦,也不会很累。不过如果你觉得我去你家不合适,那还是听你安排就好。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只是想帮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啰嗦。抱歉。”
陆晚云看着这一长串字,忽然有点恍惚。怎么搞到最后变成蒋一澈给她道歉了?而他怎么能把她踌躇的每个细节都想到了?
他跟她才见过几次面,就能如此准确地猜中她每一点点的小纠结。
陆晚云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害怕,只是蜷在沙发里,思考了很久才回复他说:“好,下次有事的话一定先找你。”
“好。”他回复她。
不能再回他了。陆晚云握紧了手机。她已经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跳过速了。
而高正铭晚上则又念叨了一遍,让她抽空找人把水管都换了,“顺便把地板也换了算了”。
陆晚云当然没有听他的。她一没有那个工夫,二没有可以临时搬出去落脚的地方,三也没有给房东换地板的闲钱。
可是这些原因她都懒得跟高正铭解释,而他也没有真的深究下去。
她觉得自己跟高正铭已经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一切与他相关的感官都已经磨出了老茧,陈旧不堪了。对于他,她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也没有什么好兴奋的,只觉得一眼就能望到未来几十年的千篇一律的生活。
梅雨季节开始的时候,陆晚云妈妈从老家苏州来了一趟上海,参加她当年一个老同事女儿的婚礼。
没想到这个婚礼又一次把陆晚云推向了情绪的泥潭。
当天晚上回来,陆晚云妈就开始碎碎念:“人家才二十五,比你还小一岁,就已经结婚了。老公家里婚房买在徐家汇,一百多个平方哦。你看看你,跟高正铭谈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要自己租房子住。房子嘛又小又旧,房租还贵得要死。你就不能搬到高正铭那里去啊?”
“这种死皮赖脸的事情我做不出来。而且谁说我这个年纪就一定要结婚了?”陆晚云低声说了一句,便不响了,默默在沙发上躺下,裹紧自己的薄毯。
“高正铭条件这么好,你还一副死相。不晓得现在好男人多吃香啊?”陆晚云妈虽然已经在床上睡下了,却并没有要结束训话的意思,“你就跟你那个爸爸一样!穷清高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提到她爸,陆晚云就忍不住低声打断了她妈:“爸爸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要再说他了好吧?死者为大啊。”
“大什么大!”陆晚云她妈放大了声音,“我一辈子都被他耽误了呀!你可要吸取我的教训,别的都不要紧,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嫁人顶顶重要就是经济条件……高正铭现在是什么级别?一年赚的钱有你的五六倍了吧?”
陆晚云转身面对着沙发靠背,把脸都埋了进去。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会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书,喝茶,听广播。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爸爸会不论严寒酷暑都喜欢待在四面透风的阳台上。现在她则只恨自己的房子太小,连一个让她藏起来不被打扰的空间都没有。
“我跟你讲,男人都是一路货色,没结婚都花好稻好,结了婚都是一样的,那么还不如找个有钱的……”
窗外传来雨滴无休无止打在金属顶棚上的噼啪声,混合着同样无休无止的唠叨声,陆晚云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她妈回苏州以后,还是隔三差五就要打电话教训她半个小时,将高正铭、徐家汇、一百平方这些关键字反复组织成一段段对她毫不留情的□□。而她一旦表现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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