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门外传来田澄妈妈的呼唤。
老头儿立刻把酒瓶往橱里一藏,猛灌了两口浓茶漱口,这才往饭厅里走。
“唉,也不知道谁才是药石难医。”田澄摇摇头,把她爸的酒瓶又往里面藏了藏,又拿了本书挡在外面,这才往外走。
“你俩谁喝酒了?”刚一坐下,田澄妈就吸吸鼻子问道,眼神如刀地瞪向田澄爸。
“我。”田澄挺身而出。
“那晚上回去别开车了。”田澄妈放下手里的碗筷。
“哦。”田澄一边点头,一边跟田柏岩相视一笑。
吃完饭,田澄陪爸妈看了一集电视剧才走。
她约了人在金鸡湖畔的酒吧碰头,不过自己到得有点早,便点了杯饮料,找了个露天的座位坐下来,对着湖面发呆。
旁边不远处有很多人在放孔明灯,摇摇晃晃的火光被裹在薄薄的灯罩里,一盏接一盏地渐渐升高,摇曳,飞向天际。
服务生引了一个客人在她旁边的空桌坐下,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刚要把视线转回到孔明灯上,又猛地转回了头。
手拿一杯威士忌刚在她身边坐下的,可不就是白天在机场害她追得脚底起泡的家伙。
他也认出了她,却笑得人畜无害地冲她举举手里的杯子。
田澄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刚要找服务生给她换个位子,那人却已经转移到了她这桌。
“请你喝酒?”他还是冲她笑笑,一双眼睛微泛桃花。
“我开车。”田澄冷冰冰地拒绝,“这个位子有人了。”
话音刚落,她就收到消息,约她出来的人说车坏在半路上,来不了了。
她更加心怀怨恨地看了眼身边的扫把星。
“约你的人不来了?”扫把星倒很会察言观色。
田澄没有接茬,听他说话让她心情很糟。
他识趣地笑笑,不再出声。
田澄见自己的约会泡汤,便抬手招呼服务生准备买单走人。
“我来。”扫把星拦住她。
她想了想,也没打算客气,说了声谢谢就站起来准备撤。
扫把星却手臂一伸,把她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按在手心里。
“哎你什么意思啊你?”田澄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抬起头,冲她一笑:“心情不好,陪我喝两杯。”
明明满脸含笑,明明是句调情的话,可他看着田澄的黑色双瞳里,却带着无可救药的悲伤。要不是空中的孔明灯在他眼里映出两团小小的微弱的火焰,那眼里深不见底的浓黑几乎能将人吞噬。
气到一半的田澄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一杯柠檬茶。”她叫服务生。
“两杯Gin tonic!”他把她的车钥匙攥在手里,仰头接着她的声音叫道:“不要柠檬茶了。”
Gin tonic以后,他们又把酒单上的所有酒几乎都点了一遍,所以田澄站起身时,头颇有些晕。
“不早了。”她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回……回家。”
坐她对面的男人比她喝的多很多,却依旧神智清醒,口齿伶俐。
他走过来,搂住田澄的腰,像是做过无数遍似的,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唇薄过所有她吻过的唇,也凉过所有她吻过的唇。
她犹豫了片刻,伸手楼住他的脖子。
入夜的湖边有些凉意,她只是找个人暖暖身子而已。她想。
刚才跟他聊得还挺投机的,他们都说了好多话,她跟他不吵架的时候其实挺合得来的。她想。
他长得不难看,衣着打扮也看得出来身家不俗,应该不会是要劫财劫色的坏人。她想。
纵然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可她闭着眼睛吻他时,总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提醒。
他笑起来时眼底没有温度的样子,好像另一个人。
不不,她不可以这个样子。
她又搂紧了他一些,想在他销薄的嘴唇上吻出一些不同来。
相同也好,不同也好,他的唇如此清凉柔软,轻轻地碰撞着她的唇齿,挑逗着她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她被彻底攻陷,一败涂地。全身飘飘然的,仿佛就要跟那些孔明灯一样飘到空中。
第二天早上,田澄是陷在一团温暖中醒来的。
房间里窗帘紧闭,一团漆黑,不知道几点了。而她脖颈下压着一只手臂,腰上搭着另一只,右腿则跟两条修长的腿搅成一团。
不太妙。她有点头疼地想。要是被陆晚云知道她又做这种酒后乱性一夜情的事情,估计少不了一通教育。
“大清早的叹什么气。”脑后传来幽幽的声音,“昨晚小爷你不是还说被伺候的很爽。”
田澄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把脸往枕头里埋埋,打算装睡。
身后的人却抽出手臂松开她,自己起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这是一个双女主的文……这么多年没写文了,总得玩点儿不一样的不是~
☆、2…田澄…2
确定浴室里响起水声后,田澄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床尾的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摸黑穿好,却死活找不到鞋。她正急得一头汗时,浴室门被拉开了,明亮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不吃完早饭再走?”修长的身影走过来,挡住一些光。
“酒店早饭应该早结束了……而且我还有事……”她话说到一半,下巴被人用两只手指勾了起来。
跟她对视的人满脸水汽,逆着光的轮廓消瘦苍白,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天亮了就不敢见人了?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下窗帘的遥控开关。
厚重的双层窗帘缓缓分开,强烈而温暖的阳光洒了满室。
“不化妆也挺好看的。”他像鉴定古董似的把她的脸扭了个方向,在阳光下端详了片刻说。
他讲着一口好听的京片子,清脆明亮,田澄从被他盯着起就一直毫无还手之力,这回终于攒了点力气,哼了一声打开他的手说:“算你还不瞎。”
他丝毫不以为意地在床边坐下,随手翻了翻床头柜上的酒店介绍册问:“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吗?你们苏州都有什么好吃的?”
“太多了。”田澄埋头找鞋。
“比如说呢?”
“什么小笼包,奥灶面,三丁烧麦,梅花糕……”她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哪样最好吃呢?”
“都很好……”她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赫然看见自己的两只鞋就在他手上,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勾着,晃来晃去。
“哦?”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宣传册,“可惜我一个外地人,也不知道哪家正宗,哪家好吃……”说着,状似无意地把田澄的鞋转移到了枕头下面,自己转了个身半靠在床头。
田澄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觉得扑过去抢鞋并非明智之举,只好垮下肩膀,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带你去吧。”
说完不忘赶紧跟一句:“吃完早饭我就得去……”本来想说上班,话到嘴边才想起今天周六,“得去有事。”
他站起身来,笑笑,走到衣橱边换衣服。
田澄自认倒霉地从枕头底下扒出鞋来,胡乱洗漱了一番,走出来问:“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已经换好衣服站在窗边,听见她问便转过身来,一身的黑衣黑裤,面色苍白,笑起来有点超然世外,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秦书。”
“啥?情书?”田澄愣了愣。
“是秦朝的秦,不是感情的情!”秦书被她气得声音都大了,“你们南方人能不能分一下前后鼻音!”
“切,你自己的名字有歧义干嘛怪我。”
“你叫什么?”
“田chen。三点水,chen净的chen。”
秦书又纠正她:“那个字念cheng,不是chen!是后鼻音!”
“你现在就在南方,能不能入乡随俗?”田澄哼一声。
“走吧田小姐。”秦书决定不跟她纠缠。
田澄拿了自己的包,带头走出房间。
出了门田澄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就在金鸡湖边的凯宾斯基酒店里。
她领着他走到附近小巷里,找了一家面馆坐下来,点了两碗素鸡面,一笼小笼包。
已经早上十点多了,面馆里就他们两个人,田澄左顾右盼假装欣赏店里破旧的装修,就是不肯看对面的人。好在面很快上来,她立刻抓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秦书吃得很少,面条大约只吃了两根,便放下筷子。
田澄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吃完早饭便跟他不再有关系,顾忌吃相什么的有什么意思?何况她也不想跟他说话,拿面条堵住自己的嘴再好不过了。
吃完面,她坐直身体没忍住打了个嗝。
对面的秦书本来如老僧入定般看着她吃面,这时终于没忍住笑了笑。
田澄白他一眼,叫来服务生买单。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秦书抱着手臂问。
“自个儿百度去。”田澄不看他,只是盯着饭店墙上的手写餐牌看。
“请个地陪得多少钱?”
“不知道,看水平吧。”田澄依旧不看他。
“你这样的呢?”
田澄这下回了头,眯起眼睛端详了他两秒:“我可不接这种生意。看你穿一身黑,也不像来玩的,也不像来公干的,说不定是来参加葬礼的呢,晦气。”
他收敛了笑容,神色有点怅然,“我还真是就是来参加葬礼的。”
田澄有点震惊,却硬绷着脸哼一声:“骗谁啊。”
他也不解释,只是低头若有所思地拨弄了两下筷子。
“好了,早饭也吃了,我也该走了。”田澄无视他,自说自话地站起来,“再见。”
她潇洒地冲他一挥手,把包甩到肩头,蹬着高跟鞋往门外走去。
“喂!”秦书清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真的不当地陪?”
后来田澄想,她一定是被整个宇宙捉弄了,才会在那一刻回过头去,才会看着脸色苍白,唇角却带笑的秦书泛起一股莫名的心酸,才会不情不愿,却又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他无意间画下的圈套。
田澄开的是辆大型的SUV,秦书坐进她车里时不禁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这车跟你不太配啊。”
“笑什么?小爷我喜欢。”她还在检讨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答应他,没好气地重重带上车门。
他可能是吃人家嘴软,没有反抗地又是一笑。
“说吧,要去哪儿?先说好,三千块一天,现金结账,概不赊欠。”
他显然对苏州附近的景点一无所知,耸耸肩说:“哪儿远去哪儿。多耗你点油。”
田澄当然不会睬他,于是带他去了离城只有二十公里的古镇同里。
她已经来过这儿无数次,驾轻就熟地把车停在古镇后门,带他从不用买门票的入口进去。
因为是周末,来古镇休闲的游客很多,拍照的,吃小吃的,采购纪念品的,把窄窄的青石板路挤得摩肩擦踵。
秦书跟所有的游客都不一样,既不拍照也不四下观望,只是手插裤袋,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不停地走,走得极快,像是有讨债鬼在后面追他似的。
田澄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多次都想干脆掉头溜了算了,但就是狠不下这个心,只好忍着高跟鞋带来的脚痛,在石板路上极其勉强地走在他身后。
秦书忽然转身进了街边一家店,田澄不知所以地跟进去,才发现货架上摆的全是手工布鞋。
他从架上拿下一双,二话不说地蹲在田澄面前。
她愣住没有反应,他便抬头皱眉道:“抬脚啊。”
她懵懵懂懂地抬起脚来,他帮她除下脚上的高跟鞋,套上一只淡青色的布鞋,再将她的脚放在地上问:“合不合适?”
田澄只觉得脚踝那里一阵滚烫,带着脸颊都烧起来,偷偷往周围瞄了一眼,发现不少顾客都不再看鞋,转而看着他们,便赶紧胡乱点了点头。
于是秦书又抓住她另一只脚,也换上了布鞋。鞋刚好是她的尺寸。
他站起来时,田澄才发现他那么高。
本来穿着高跟鞋不觉得,这回换了平底鞋,她好像只到他肩头。他站得太近,她的鼻尖擦到他的衬衫,一时脸竟然红得不敢抬头。
他则忽然温柔起来,轻轻把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身子微微前倾,状似亲昵地在她耳边说话,搞得她心旌一阵荡漾。
“鞋钱得从你那三千块劳务费里出。”
“靠。”
不过不论如何,换了平底鞋她的脚步还是轻盈了许多。
他们渐渐走到游人罕至的古镇背阴处,映入眼帘的开始是水畔人家晾在小河边的床单被套,聚在一起织毛衣绣花的老奶奶,和嬉笑打闹的孩子们。
秦书的脚步开始放慢,似乎对这普通而烟火气十足的古镇生活产生了兴趣。
田澄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腹诽他像个下乡检查的干部,正在脑补他在胳膊下夹个皮包会有多搞笑时,他忽然又一转身,进了道旁的一户人家。
那家是个小小的院子,面朝河弯,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栋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院里空留了几个大号花盆和一棵不知名的老树,小楼一侧是一扇老式角门,门开着,可以隐约看到角门通向另一个小院。
秦书四下看了看,二话不说就推开小楼虚掩的正门。
“哎这不是景点吧,万一有人……”田澄想拦都来不及,他已经抬脚跨进了堂屋。
屋里没人,只有一张古朴硕大的八仙桌和桌边的四条长凳,青砖铺地,圆木做梁,毫无装饰,顶上只有一只摇摇欲坠的灯泡。
他打量了一番,又直奔楼梯,上了二楼。
田澄跟上去,发现二楼跟一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