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的动作一反常态地很慢很艰难,这下她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她凶起来,质问道。
他手里的筷子抖了抖,“我……这两天有点拉肚子……”
说着,他就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捂着肚子去了厕所。
田澄如释重负地叹了叹气,拉肚子就拉肚子,这么害羞做什么。
☆、14…田澄…4
袁野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田澄等他坐下就说:“拉肚子就别吃涮羊肉了。找家喝粥的店吧。”
他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田澄这下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许笑。”他正色说,“你难道不会拉肚子吗?”
田澄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趟虚无缥缈的旅程因为他,而变得有了一丝愉悦。
晚上到了北京,他们只是随便找了酒店门口的一家快餐店吃了点东西,田澄见袁野还是吃不下饭,就默默地去马路对面的药店给他买了药,递到他手里。
他看着那盒药,整个人的眉目都舒展开来。
田澄扭过头去,假装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喜悦。
老丁办事很靠谱,第二天一见面,就带着田澄去了几家他事先联系好的画廊。
几个画廊的老板和策展人已经见过秦书那幅画的照片了,田澄一到,他们就翻出了几个自己熟悉的画家的照片和资料给她看。
因为那些画家都是不出名的,所以市面上很少有他们的个人信息流出来,那些照片都是老板们在朋友圈里翻出来的,老丁甚至带她去了几个画家的工作室,让她认了一眼在工作室学画的学徒们。
可是他们都不是秦书,连一个长得跟他像的都没有。
他那双眼睛,化成灰了她都认识。
他们在园区里转来转去,像是几只没头苍蝇一样。
田澄越来越觉得自己荒谬了。
她已经被人抛弃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恬不知耻地找他?她真以为找到了他,就能跟他厮守一辈子吗?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会消失了。
袁野从一早就陪着她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跟着她走来走去。
他可能还是不太舒服,好几次田澄都看到他一个人走在后面的时候偷偷捂了一下肚子。
阳光亮的刺目,天上的蓝天白云对比如此强烈,田澄有点睁不开眼,心情一点一点地低落烦躁起来。
晃到了中午,老丁问:“这边可能就差不多了,你哪天回去?要不咱们去宋庄转转?就是那儿有点远,得开车……”
田澄低头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不找了。”
老丁倒惊讶了,“你大老远的过来,这就不找了?”
田澄继续摇头。
袁野也开始劝她,“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万一……”
“我不找了!”田澄忽然大声说,“找到了又有什么用?欠的债也要不回来了,还找他干嘛?”
老丁搓搓手说,“行,行,随你便,不找就不找了哈……”
袁野则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说:“你不想找就不找了。没事的。”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抬眼看看他说:“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他对上她的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两秒才说:“好,都听你的。”
她有点想靠在他肩上,但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卑鄙了,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买火车票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天是情人节。
“我们俩居然挑了这么浪漫的日子一起坐火车。”袁野乐呵呵地把车票给她看,明显是想逗乐她。
田澄不能再装傻了。
事实上,她忽然决定不再找秦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袁野跟来了。
她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意思,再拖着他找另外一个男人,也太铁石心肠,太心狠手辣了。
“你喜欢我什么?”坐下来以后她问。
“啊?”袁野被她的直接吓到了,“我……我也说不上来。”
“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他还是答不上来。
田澄有点头疼地靠在椅背上。
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么单纯的喜欢。这让她压力很大,心情很沉重。
“你肚子还疼吗?药吃了没?”她换了个问题。
“吃了,不怎么疼了。”他很乖巧地回答。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的脸色还是有点白,见她在打量自己,便快速地捂住了脸颊,只露出一对浓眉大眼。
她跟他四目相接,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袁野送了田澄回家,两个人站进电梯里以后来了一个抱着一摞纸箱的快递小哥。小哥是匆匆地跑进电梯的,视线完全被手上的东西遮挡,一不小心用手里的纸箱角撞到了袁野。
他脸色变了变,也没说什么。
“没事吧?”田澄问。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就蹭了一下。没事。”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跟她出来,看她走进家门,就挥了挥手准备回去了。
田澄进门换上了拖鞋,才意识到她折腾了他这么久,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谢谢。
她拉开门想叫住他,却一眼看见他背对着她的方向,蹲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想都没想就奔过去,跑到他面前也蹲下来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脸已经扭曲了,“没……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鬼。”田澄扒开他的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想拉他起来。
他刚一动,就又条件反射一般地把手按了回去。
田澄反射弧再长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了,她先努力地扶他起来,接着就毫不留情地拉开了他外套的拉链,又掀起他卫衣的下摆。
看见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一瞬间,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的腰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已经在往外渗血了,染红了一片雪白。
“我靠。”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的?都这样了还……”
她说不下去了,着急地转头往家走说:“你等一下,我拿钥匙开车送你去医院。”
她很快就回来了,“钥匙都被锁在家里了。”
袁野居然笑了,“你……你换个……指纹锁吧……”
她气到要砸墙,不知道是气他蠢,还是气自己蠢。“走走,打车去医院也是一样的。你行不行?要不要叫120?”
“行……行……你扶我一下就行……”
她没有片刻犹豫地一手揽住他腰,把他的一只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
站在电梯里时,他还在解释,“刚……刚才那个箱子……正好撞到我的伤口了……本来其实没事的。”
“你闭嘴。”田澄没好气地说,“刚才那一下能有多大力气?本来的伤是怎么搞的?怎么受伤了还跟我跑来跑去?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你那么能装吗?”
她一次性问的问题太多了,他没有办法回答,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田澄自己反应过来,“前两天据说我们楼下有精神病人拿着刀乱跑,后来被交警制服了,还捅了交警一刀,那个交警不会就是你吧?”
“为……为人民服务嘛。”他又笑。
田澄扭过脸去,眼眶已经红了。
她能感觉到他把体重压到了她身上,便又贴近了他一点,小心翼翼地搂住他。
“去华山医院……”他低声说,“我的病床还在呢……”
“……”田澄心里翻江倒海,几乎把所有心力都用在控制眼泪上了。
她陪他去了医院,听他被医生骂了一顿,又陪他换了药,扶着他躺回病床上。
“你晚上怎么办?”他已经恢复了一些,至少不再流血了。
田澄犹豫了一下。
他抬头看着她,忽然说:“你不要说对不起。”
她又没出息地眼睛红了。
“我去问问有没有陪护床。”她一溜烟地跑出了病房。
跑到走廊上以后,田澄蹲在地上抱住了膝盖。
她真是太蠢了。
不是蠢在没带钥匙出了门,不是蠢在跟他相处了两天都没发现他受伤了,而是蠢在居然要去找那个什么狗屁秦书。
如果她不去找他,如果她从他消失那一刻就把他抛诸脑后,就不会伤害现在躺在病床上那个人了。
那个现在让她无比内疚的人。
田澄租了一张折叠的陪护床,吭哧吭哧搬到袁野的床边放好。
他的病房是双人的,隔壁床的一个大叔已经早就睡着了。田澄帮他拉好了帘子,站在他床边细声细气地问:“你还疼不疼?”
他摇摇头,拉着她手往腰上摸了摸。
她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感觉到他绷紧了的肌肉。他没有瑟缩,反而挺直了身体让她把自己的纱布摸了个遍,然后就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完全就是仗着生病耍流氓。
田澄没辙,只好在他床边坐下来。
他可能还是疼的,眉心微蹙,脸上有一丝痛苦。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把两只听筒分别塞到他们两个人的耳朵里,低头点开一个听广播的APP,然后就死死用两手握着手机不敢松开。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放音乐听吧。我有个闺蜜是电台的主播,她现在正好在直播。”
他飞快地点点头。
田澄找到了陆晚云的频率。
她温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今天是情人节,刚才的一个小时节目里,我们讲了很多古典音乐界的爱情故事。有一位听众在我们的直播平台上留言说,今天她有点不开心,因为她的男朋友不在身边,不能跟她说情人节快乐,希望我可以给她放一首歌,代替她的男朋友跟她说几句好听的情话。”
陆晚云在电波里微微笑了笑,“虽然我们的节目一般不接受点歌,也不太会放流行歌曲,不过我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可以破个例。有一首歌,我觉得很适合今晚那些不能在一起的情侣。其实很多时候,爱一个人不代表要七乘二十四小时地守在一起,知道对方的心,知道你们之间的爱,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爱是一种可以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的神奇力量。”
她停了停,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忽然轻了几分,飘渺地像一片云彩,“这首歌,送给那些不能在一起的情侣,希望你们听到歌词的时候会想到,这是你的爱人……想跟你说的话。”
田澄没敢抬头,她只觉得袁野的两道炽热目光定在她脸上,快要把她烧出两个洞来。
田澄一点儿也没想到,一向只在节目里播古典音乐的陆晚云居然会在这个晚上放情歌,简直是弄巧成拙。
“哥哥,张国荣的,I honestly love you,我是……真的……爱你。”
听到歌名的时候田澄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这首歌的情意太强烈了,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好转了头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
温柔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眷恋,从耳机里清晰地传来。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We both know I got somewhere else to go
But I got something to tell you
That I never thought I would
But I believe you really ought to know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作者有话要说:这首歌的剩余歌词在此,每一句都非常应景(应的是第十三章最后蒋哥哥的景)。
You don't h□□e to answer
I see it in your eyes
Maybe it was better left unsaid
This is pure and simple
And you should realize
That it's coming from my heart and not my head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I'm not trying to make you feel uncomfortable
I'm not trying to make you anything at all
But this feeling doesn't come along everyday
And you shouldn't blow the chance
When you've got the chance to say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If we both were born
In another place and time
This moment might be ending in a kiss
But there you are with yours
And here I am with mine
So I guess we'll just be le□□ing it at this
I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I honestly love you……
☆、15…陆晚云…1
十天。
240个小时。减去其中七个工作日的每天八个小时,再减去每天睡觉的七个小时,还有114个小时。
陆晚云看着天窗里的月亮,在心里粗粗算了算她剩下的时间。
情人节刚过去一个小时,而蒋一澈会在十天以后的晚上八点起飞。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一百多个小时,却感觉不出它的重量。
如果用来厮守,那它太短暂了,如果用来告别,那它又太漫长了。
她有时甚至希望他们是在伊斯坦布尔直接分的手。
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会在一个亢奋喜悦的心情下告别。他不用陪她去乱七八糟的医院,不用设好手环的闹钟,每天半夜震醒自己,担心地偷偷探她的脉搏,更不用以刚才那样无比内疚的眼神给她看他离去的日子。
他要回美国本来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从第一天起就没有想过还有别的可能,她只是不想让他有丝毫的压力和愧疚。
夜凉如水,她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萦绕。她闭上了眼睛,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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