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的陆晚云一下子让他心跳飞快,手足无措,同时又异常失落,好像一脚踏进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只觉得自己渺小极了。
快到十一点时,蒋一澈不期然地看见了下午那个拿着Harry Winston戒指的男人,抱着那盒花走向电梯。保安们似乎都认识他,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已经替他刷卡开了闸机,让他进去。
他没有上电梯,只是在电梯口那块空地上等着。
不时有下夜班的人从电梯里出来,见到他都要惊喜地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他则笑得十分自信得体,跟每个人都聊上两句。
不知道为什么,蒋一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晚云从电梯里出来时,就首先看见了这个男人。
蒋一澈离得远了,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立刻转身想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去。
那个男人探身抓住陆晚云的胳膊,先是说了什么,陆晚云推开了他手,但是也没有再要逃走的意思,两个人就在一排电梯门口僵持了一会儿。
那个男人一直在说什么,陆晚云一直皱眉听着,他说到最后,把那盒藏着戒指的“永恒的爱”塞到她怀里。
陆晚云这下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那盒花,又抬头对他说了几句话。
她说完了,便把花重新塞到那个男人手里,闷头往外走。
那个男人一直在她的背后喊她,却没有追上去。
陆晚云走得飞快,没有看见一直站在大堂角落里的蒋一澈。
他也还在消化自己看到的场面,直到她出了门以后才醒过神来,跟着追出去,一路小跑地在路口追上了她。
她正在等红灯,脸色还满是不快,扭头看见他时,却立刻绽放出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
他顿时就觉得心碎了一地。
陆晚云看到他手里的花,先是愣了愣,似乎看出来跟刚才她拒绝的那盒是同一个牌子,下一秒却主动伸手接了过去,还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很高兴的样子。
他又心酸又激动,用双手捧住她脸吻了下去。
路口的红灯变绿,绿灯又变红。
情人节还剩下半个小时,他们小跑着回了家,一进门就搂在一起开始脱对方的衣服。
蒋一澈把陆晚云整个人抱起来,她则很配合地用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低下头来一直吻他。
他们就保持着这个拥吻的状态,上了三楼平时几乎不用的小阁楼。
他出门之前已经布置过了,此时的小阁楼里开着电暖器,墙角点着一圈蜡烛,地上铺着他从二楼卧室拖上来的床垫和几层毛毯。
前几天因为她在生病,他一直都不敢动她,已经憋得很辛苦了,没有想到她似乎比他还要着急,进了阁楼,脚刚着地就把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她的双手还带着一丝凉意,他的腰随之抽缩了一下。
她也没有管,两只手开始上上下下毫无规律地沿着他的身体游走,碰到哪儿,哪儿就突突地烧起来。
他吻着她,一边急迫慌乱地脱她的衣服,一边磕磕绊绊地往房间里面走,等走到地上铺着的床垫边时,两个人都已经□□了。
他先躺下来,抬头看着她。
月色从他们头顶上的天窗里泄进来,映着烛光,照亮了她白皙纤细的身体,和微微潮红的双颊。
她的头发散在肩头,随着她伏身下来的动作垂到了他的肩上和脸上,蹭得他有点痒,整个人无可救药地快要炸裂开来。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流连和渴望。
他两手扶在她的腰上,缓缓进入她的身体。
她坐直了,随着他的动作仰起了头,下颌,脖颈和锁骨连成了一条好看的曲线,在月光下散发着珍珠一般的光彩。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坐起来,紧紧贴合上她的身体,吻住她的脖子。
他觉得阁楼老化的地板可能会承受不住他们剧烈的运动,但是又一直停不下来。
就算这一刻山崩地裂,他也停不下来。
他甚至希望这一刻世界忽然走向尽头,这样他就不用停下来。
可是他完全无法压制自己的欲望,嘴唇上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震动,那是她的低吟。
她可能是在叫他的名字。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颤抖,激动之余又痛不欲生。
他在混乱无比的情绪中陷入疯狂的高潮,整个人都剧烈地抽搐起来。
她抱住他,又是那样温柔地抚着他的背,低头在他肩上留下一串细细密密的吻。
情人节已经过完了,蜡烛也已经燃尽了,只有窗外的月色正浓,那是一颗已经快要到达正圆形的满月。
他们俩都没有睡,只是借着皎洁的月色默默地看着对方。
蒋一澈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把自己的手机从身边的一堆衣服里捡起来,翻到一个页面给她看。
那是他下午见完Patrick以后定好的机票,起飞的日期是下个星期的周六。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晚的时间了,再晚下去,他可能就要失业,信用卡也要刷爆了。而只有他走了,她才可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中。
他还想解释一下的,但是陆晚云只是点点头就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
她没有让他留下来,就像他也没有让她跟他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似水,好像明白他要说的一切,明白他的身不由己,明白他的无能为力。
“你们是不是用脑电波交流啊。”
很久以前一清说的这句玩笑话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抑制不住地心酸。生命里最美好的两个人都终将要离他而去,他觉得一直以来苦苦坚持的人生似乎就要失去全部意义。
他把脸埋在她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I love you。 (我爱你。)
I honestly love you。(我是真的爱你。)
他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是他希望她能读懂他此刻的心。
☆、14…田澄…1
秦书失踪了。
田澄是在年二十九的下午发现这个事实的。原本她已经计划好了这个春节要怎么过的:她要每天去找他,要把这个假期的八天时间变成最激烈,最缠绵的告别。
可是他忽然就消失了,消失得猝不及防,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澄送完陆晚云回家就直接开去了同里,却赫然发现他的小楼恢复了她第一次见到时的状态。
他新买的家具没有了,二楼的几十幅画没有了,秦书本人也没有了。
田澄站在空荡的一楼堂屋里,觉得全身都冻得冰凉。
她没有怪他走——她知道他本来就是过完年就要走的,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她受不了这样的不辞而别,受不了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儿,像个白痴一样四处寻觅他的踪影。
她在小楼里上上下下地转了好几遍,在二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幅画。
那是一幅一米乘一米的画,用纸包着,外面贴着一张纸条:田澄,我走了。
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
田澄气得举起这幅画就要从窗口扔出去,但窗户太老旧了,她奋斗了半天都打不开,最后只能愤愤地把画扔在地上。
她气急败坏地下楼开车回了家,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给秦书,但是他早已经关机了。
她又发语音给他,先是质问他死哪儿去了,后来就骂他为什么不守信用,到最后居然变成了哀求,问他能不能回来再跟她见一面。
他没有拉黑她,但是也没有回她的消息,她再按视频通话,也接不通。
后来她打电话给秦书的房东太太,才知道他两周前就已经走了,差不多就是她上次来找过他以后,就立刻退了房子卖了家具运走了画。
所以他说的什么过完年再走,根本就是骗她的。
田澄开到父母家楼下,气得一直在砸方向盘。
她爸田柏岩正好被派出来买酱油,走过来敲她的车门,问她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田澄立刻收起脾气,“刚才路上又被警察逮住违章掉头了。”
“你也是的,开车能不能小心点。”田柏岩也立刻指责她。
“我他娘的够小心了!那个路口的标志就是很不清楚我有什么办法!”田澄气得蹿出来摔上车门。
那火气是真的,她爸马上就信了,“好好好,回头我的驾照给你拿去扣分。走,跟我买酒去。”
田澄被老头拖去门口的超市,洋洋洒洒地搬了一购物车的酒回家,不出所料地又被她妈骂得狗血淋头。
“都是我喝的,我喝的。”田澄打开一瓶红酒就开始倒,“一口也不给老头喝。”
“你也少喝点!小姑娘家家的!”田澄妈戳她额头,然后又递过来一盘熏鱼,“要喝也得先吃点东西再喝!”
田澄抱着酒杯和熏鱼,看着她爸一脸馋酒的样子,心里一暖,差点儿就哭了。
至少她还有爹妈疼,还有工作折磨,还有一堆狐朋狗友玩耍,谁在乎什么狗屁秦书?
但是她年三十、年初一、年初二的三天里,“一不小心”开车去了同里三次,每次都看到同样的场景,每次都气鼓鼓地回来。
年初三晚上她跟家里人吃完饭,推说要回自己的小家时,居然又没出息地去了同里。
这回房东太太已经在门口等她了,颇不好意思地说:“田小姐啊,这个房子呢,我们已经不租了,能不能麻烦你把秦先生给你的钥匙……还给我呀?”
田澄呆了一秒,默默地从包里翻出钥匙递给房东太太。
“喏,这是秦先生给你的画,你拿好哦。”房东太太很客气地把那幅画递给她,“要不要帮你拿到车上呀?”
“不用了……”田澄摇摇头,“对了,他走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房东太太看了一眼田澄,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
“他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呀。”田澄追问道。
房东太太支吾了一下说:“秦先生说我收他的租金太贵了,说他以后再也不来同里了。”
“靠。”田澄端起画转身就走。
她开车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把画扔在地上撕开包装,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看懂秦书画里的内容。
他画的是她。
是她站在梯田前面看日落的背影。画上的大片金红色和大片墨绿色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她,长发披肩,腰肢纤细。
画上连落款都没有,只有对比浓烈的色彩和一个寂寥的影子。
田澄看着这幅画,跌坐在地上,闷闷地把脸埋在膝盖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她分明连爱都不爱这个男人。
可是想到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自己“小橙子”,她就觉得心如刀割。没有别人这样叫她,没有别人叫得这么亲热,这么可爱,这么让她手脚发软。
她是被高正铭的电话叫回现实的。
“高总。”她难得地没有对他粗声大气。
“你怎么了?”他立刻听出她的声音不对。
“打麻将输了。”田澄信口胡诌。
“……”
“你什么事儿啊?”她清清嗓子问。
“晚云在你那里吗?”他的声音里有点担心。
“呃……”田澄一时不能决定是说“在”还是“不在”才能圆好一个谎。
还好高正铭自己接下去说:“她妈说她年初一晚上离开家了,到现在都没回去。”
“啊?”田澄从地上爬起来,“她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高正铭苦笑一下,“她说来北京找我了。”
“切。”
“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别说是我找她,知道她在哪儿,有没有事就行了。”
“知道了,拜拜。”田澄干脆利落地挂掉电话,抹抹脸打给陆晚云。
电话响了很久,陆晚云才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高总说你妈说你消失了。”田澄劈头就问。
陆晚云那头似乎传来风声,“伊斯坦布尔。”
“伊什么?”
“伊斯坦布尔。”她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尔?”田澄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以前叫君士坦丁堡,博斯普鲁斯海峡这儿。”
田澄惊讶得简直要咬到自己舌头,“你……你跑那儿去干嘛?”
“我……”陆晚云犹豫了。
“你不是一个人吧?”田澄立刻猜到不对。
“嗯。”
“难道……你跟蒋一澈在一起?”
“嗯。”
“我靠!”田澄觉得陆晚云还是有点突破自己的想象力了,“你够牛逼的啊,年二十九还一副坚决不能冲动的样子,这才几天啊。”
“嗯。”她还是只“嗯”了一声。
“你那边几点?”田澄问。
“饭点。”
“哦,sorry,你俩好好吃。回来再聊。一个细节都不能拉下啊!我帮你应付高总。”
“谢谢。”
田澄挂了电话,还是不敢相信地发了条消息给陆晚云:“你真的在伊斯坦布尔啊?”
她回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夕阳下的一座大桥和一弯海峡,角落里有蒋一澈扶在栏杆上的一只手,他的手下面就是陆晚云的手。
田澄不知道为什么高兴起来。
她觉得陆晚云已经压抑了太久,是时候谈一场死去活来的恋爱了。
可是高兴了没两秒,她就又低落了。
这种恋爱的杀伤力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隐约觉得自己说的“要理智干什么”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有点心慌起来。
不过还是先把高正铭应付过去再说。
她发消息给高正铭:高总,晚云我联系上了,她说她心情不好,一个人出去玩儿了。现在挺好的。
高正铭问:她去哪儿玩了?
田澄:……我不能告诉你。
还好高正铭没有逼问她,只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