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这一眼,便令蜀山掌门冷汗涔涔而下,若非旁边的正阳门掌门扶了一把,他险些跪倒在地。
而扶住他的正阳门掌门,也不怎么好受。
那一眼轻描淡写的扫过,却似有明月骤然而出,无数皎洁而凌厉的月轮携裹着无尽的剑气呼啸而来。云隐首当其冲,几乎窒息。而他周围离的近的几个,也是受了牵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这时,白子画才淡淡地开口:“本座已将绝情殿传于天儿,日后,她便是长留的尊上。”
笙箫默也闲闲地接口:“本座的销魂殿,也已传给小徒火夕了。诸位,日后可莫要认错了长留儒尊哦!”
摩严亦道:“从今往后,我弟子上上漂,便是长留的世尊了。”
怪不得今日三尊身旁,皆只跟了一个弟子呢。众人这才恍然。
正阳门掌门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恭喜三位后继有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
白子画道:“我弟子霓漫天的修为,早已高出本座许多,诸位也不必对她存疑。”
“什么?”
“此言当真?”
“怪不得呢!”
“……”
想起方才那一眼之威,众人已是信了大半了。
一时之间,因长留掌门频繁换届而浮动的人心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漫天见此,暗暗齿冷:都已到了如今的生死存亡关头,这些人竟还有心思争权夺利!
但她也知晓,人心向来如此,她若要做好一派掌门,便不得不学会适应,学会隐忍。
“诸位,酒宴已齐备,当是不醉不归!”
“对,尊上说得对,不醉不归!”
“咱们,多谢尊上款待了!”
“多谢尊上!”
“多谢尊上了!”
“……”
这些人脸皮之厚、改口之快,简直令新任的长留三尊目瞪口呆!
三人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还有的学呀!
一场喧嚣很快散去,众人又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守望相助的事,便各自散去,训练弟子、紧守门户。
送走了拖到最后的云光,漫天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些人,难堪大任!”
上上漂亦道:“此次天地之危,靠他们怕是要遭。”
而火夕却有不同的意见:“话不能这么说,草包也有草包的用处,总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漫天嗤笑:“等到了顺风局,有了他们,的确是人多势众!”
火夕嘿嘿一笑,倒翻了一个跟头,说了句:“我去找青丘了。”便独自跑了。
说起这回事,上上漂直到如今还对火夕的勇气佩服不已:“他还敢去找青丘师妹?”
漫天一听有情况,追问道:“怎么,这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上上漂笑道:“典故倒是没有,只火夕的脸,若非是使了障眼法,跟本就不能出来见人了!”
漫天一怔,也失笑:“怪不得你一直盯着他笑呢。”
他们这些不知道的是不注意,可上上漂既然知情,那障眼法自然也挡不住他。
“不过,”漫天心思一转,又问起了令一件事,“这些日子,怎么没见到落十一呀?”
她问的算是很委婉了。毕竟,众所周知的,落十一才是世尊摩严的大弟子,世尊若要传位,也该是传给落十一才是。
“啊?”上上漂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十一师兄犯了错,被师父罚去禁闭了。”
“原来如此。”漫天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既然是人家师徒间的事,漫天也就不好过问了,“那,我就先回绝情殿去了。”
上上漂道:“师妹慢走,我也要回去了。”
待送走了漫天,上上漂才叹了口气。
其实,落十一失爱于摩严,说起来与漫天不无关系。
也不知怎么的,落十一就跟着了魔似的,爱上了花千骨的灵虫。
——要知道,那时那灵虫可还没化形呢!
——这也便罢了,摩严纵然气恼,也只好由他去了。可那灵虫糖宝也不知怎么的,对霓漫天极度敌视,连带的落十一对这新任掌门也意见多多。
如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长留上下正该团结一心才是。落十一如此态度,自然会令摩严不满。摩严也没空去纠正他的想法,干脆就舍了他,将世尊之位传给了二弟子上上漂。
只是这些,上上漂是不会说给漫天听的。他原以为落十一如此敌视漫天,漫天对落十一应也是不满的,却也不想,人家跟本就没放在心上。
“十一师兄啊,”上上漂摇了摇头,“你可真是妄做小人!”
漫天虽是初初继位,但她以前就跟着摩严或笙箫默处理过门派内务,如今也不过是工作量增加罢了,对她来说,依旧是轻架就熟,丝毫不显忙乱。
在一旁观望的九阁长老见了,面上不显,暗地里也都点头,转眼便也将长老之位传给了弟子。
至此,漫天统御长留,再无掣肘。
而就在一切都渐渐走上正轨时,一直在云顶天宫辖制那些蛮荒妖魔的竹染却一身是伤的回了长留。
“竹染师兄,怎么回事?”
绝情殿上,漫天一边示意火夕给他疗伤,一边询问。
吞了一颗养神是丹药下肚,竹染总算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却依然目带惊惧:“前些日子,有个实力高深的魔族杀上云顶天宫,与一众堕仙、妖魔拼杀许久,竟是凭着武力整合了云宫众妖魔。”
“什么?”漫天一惊,瞬间便想到了玄霄与重楼。她连忙寰出两魔的影像,“师兄且看,可是这两个中的一个?”
竹染仔细看了看,却是摇了摇头:“不是。那魔自称无垢,却是……却是和五上仙之一的无垢上仙重了名号。”
上首三尊对视一眼,上上漂道:“只怕不是重了名号,那就是无垢上仙。”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说来,无垢上仙的事,也是令人唏嘘。
竹染恍然道:“怪不得他放过了我。想来,是看在尊上的面子上吧!”
漫天叹了一声:“师兄还是去见见师伯吧,多日未见,师伯对师兄也甚是想念。”
竹染点了点头,便由执事弟子带着,往三尊隐居之处去了。
目送竹染离去,上上漂叹了一声:“魔道的力量,又增强了!”
反观火夕,却依旧是乐观得很:“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归是邪不胜正的。”
漫天笑道:“说的也是,终归是邪不胜正!”
上上漂也笑了,心头却是发沉:话虽如此,可这正邪之间的分野,又岂是那么清楚的?
但看了一眼朝气蓬勃的火夕,又看了一眼自信慢慢的漫天,上上漂心头的忧虑不觉也去了。
——无论如何,我正道还有这些后起之秀在,便是一时不振,也终有重新匡复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长留三尊换届了。
话说,大家对这样的三尊,还满意吗?
☆、联合
云顶天宫的事情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七杀随之也出了一件极其反常的事。
向来招摇霸道却不爱管事的杀阡陌突然便出手废了单春秋等一直对他阳奉阴违的妖魔,重新提拔了一批心腹。就在正道戒备他率妖魔来犯时,他却吩咐七杀下辖的众妖魔莫要惹事,关闭了山门提升实力去了。
这事虽是七杀内部之事,正道的一些大门派确也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件事太反常,正道跟本就不会相信杀阡陌是幡然悔悟,不再与正道做对了。众人一至认为——这是在憋大招。
先有无垢,后有杀阡陌。魔道频繁又反常的动作终于使正道各派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危机。他们也终于知晓要放下成见,携手共渡难关了。
长留山,绝情殿。
正道各派再次齐聚一堂,而这一次的氛围却是友善了许多。
上首三尊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上上漂与火夕皆朝漫天轻轻点了点头。
“诸位,”漫天起身,抬手压下了众人的寒暄,“诸位今日来的正好,本座正有一件关乎正道存亡的大事要告知诸位。”
各派掌门面面相觑,皆拱手道:“尊上请讲。”
漫天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诸位当知,我方世界与另一方世界因意外而融合了。”
下首的云隐道:“正是如此。我蜀山上空,突然便出现了另一座蜀山。只因不知对方深浅,我等也不敢冒昧打扰。”
衡山清虚观的观主白鹤道人亦道:“我衡山祝融峰上,突然便多出了一个门派,看着极有底蕴,却是已经败落了,叫做青玉坛。”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例,众人议论纷纷。
更有人还顺带透漏了凡间的事情:“咱们仙界还好,凡间才叫乱呢!突然之间,凡间便多了一个李氏王朝,听说仿佛是唐朝后裔,传承至今。一下子,咱们原来的那些国家,全都被打成了乱臣贼子。如今各方合纵连横,征战不休,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
“是啊!”另一个人亦是感慨道,“也幸好云顶天宫与七杀皆约束了手下妖魔。若不然,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里,漫天微微蹙眉:“诸位以为,这竟是好事吗?”
“难道这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众人既是不解,也是表达不满。
漫天沉沉叹了一声,抛出一个炸雷:“诸位可知,我方天道已经放弃正道,扶持魔道了?”
“什么?”
“这不可能!”
“自古邪不胜正,尊上何必危言耸听?”
“……”
众人相顾失色。而后,皆是不愿意相信追寻多年的天道会抛弃他们。
可是火夕却不打算给他们半点儿幻想:“想必诸位也感觉到了,最近几年无论如何闭关修行,修为都不再有寸进了。”
“呃,这……”
众人一时语塞,竟是丝毫也反驳不得。
火夕暗暗笑了笑,捏了一刻红枣往上一抛,又张嘴接住,边嚼边道:“那诸位想必一定也知道,那云顶天宫无垢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我二师伯了。”
众人大都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火夕的二师伯就是长留上仙白子画。
一时间,吸气声此起彼伏,众人心头一片惶然。
恰在此时,李蒙来报:“禀三尊,有天墉城弟子求见。”
漫天忙道:“请。”
待李蒙退了出去,白鹤道人便忍不住问道:“尊上,这天墉城……”
漫天笑道:“这天墉城想必诸位也听过,正是另一方世界的昆仑八派之首。黄掌门,你一定听过吧?”
昆仑派掌门黄玉生连连点头:“听过,听过。”对于这几个突然出现,把他昆仑派挤到犄角旮里的几个门派,他当然印象深刻了,“不过,好像只有七个门派呀。”
漫天道:“曾经的第一大派琼华毁于天罚,是以,只剩下了七个。”
毁于天罚?
众人心惊肉跳地对视一眼,还都是头一回听说这种灭门的方式。
漫天暗暗勾唇一笑,徐徐道:“天行有常,天道至公。诸位日后,定能深有体悟的。”
在众人的讪笑声中,一个身穿紫白道袍,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的青年走了进来,拱手施礼:“屠苏见过师姐。”
师姐?
众人暗暗对视一眼,碍于这青年这个外人在场,并没有议论纷纷。
上首漫天已经走了下来,伸手扶住了他:“起来吧。怎么,这回怎么不是陵越前来?”
记得她继承掌门之位前,便是陵越奉了师尊之命,来给她送贺礼。
——那是一柄师尊新铸的宝剑,剑身一泓浓而亮的火色。据陵越所说,这剑里加入了师尊手中最后一块儿寒月冰魄,阳中有阴,正合她用。
屠苏从怀中取出一张请柬,严肃的脸上也不由沾染了喜色:“师兄就要继承掌门之位了,脱不开身,师尊便命我来给师姐送请柬。”
“原来如此。”漫天亦是面露喜色,伸手接过请柬,打开一看,笑道,“是下月初十。屠苏,这希望日子你就暂且先住在长留吧,等到了时候,和我一起去天墉。”
屠苏应道:“师尊也是这个意思,屠苏便厚颜叨扰了。”
漫天更高兴了,吩咐李蒙:“李蒙师兄,烦请你带屠苏去安顿一番。”
“是。屠苏少侠,请。”
屠苏乖巧地应道:“那屠苏就先告退了。”
好不容易待这少年出去了,黄玉生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这少年与尊上是什么关系?怎么……怎么称呼尊上为师姐?”
漫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言道:“日前本座曾在天墉城学艺,这百里屠苏,正是本座的同门师弟。”
众人皆想不到还有这曾渊源。云隐试探地问道:“那……尊上下月初十,是真的打算去参加天墉城的掌门传位大典?”
“那是自然。”漫天道,“新任掌门陵越亦是我同门师弟,上次本座继位,陵越还曾来送过贺礼。”
众人对此事却是一无所知。
漫天也不管他们的想法,直接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此次天地大劫,说白了就是正道与魔道的终极较量。我等与另一方世界的正道理应放下戒备,先共同度过了这个难关才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
说真的,他们的确是有些怯。特别是和另一个世界的同名门派直接接触过的蜀山与昆仑等派,对对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与自信记忆犹新。
——那是对自己坚持的道的信心,那是正道长盛不衰的大气,那是……那是他们一直缺少的自信。
他们这一界,近千年来皆是道消魔涨,一个七杀派就能逼得整个正道不得不联合应对。掩藏在正道中人表面的自傲里的,是内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