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继续讲解扬州的上元节,“今天晚上除了这花灯,还有很多别的节日,比如放天灯,大家都在上面写了心愿,送到天上神明那里去,还有猜灯谜得花灯,我可会玩这个了,每年都能拿到很多花灯,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去东城那边,有百戏看,舞龙舞狮,连杂耍都有,广场中央会有一棵高达十丈灯轮的,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两万盏灯,称之为火树银花。还有啊还有啊,今天也是情人们的节日,月老庙那里肯定有很多的人,咱们指不定在哪就能撞见幽会的情人呢!”
说着说着连瑜自己就笑了起来。
小艾抵挡不住的连瑜热情的攻势,一路都被动地跟着走。
见小艾看花灯看得兴趣缺缺,连瑜提议,“不如我们去看百戏吧,这个最好玩。”
没等小艾说出愿意两字来,小艾已经被拉着走了。
东城这里确实景况非凡,灯月交辉,游人如织。
连瑜拉着小艾看了一个又一看百戏,见逢就插,连瑜看到精彩处便放开小艾激动得随人群一起大喝拍手,看完了又拉住小艾往下一个表演台。
这个台上正在表演绳技,登台的是一大一小两人。大人挑着一担箩筐,小孩站在一旁。大人放下箩筐,朝观众一作揖,大声说,“众位老爷,今儿我父子为大家表演绳技,变个戏法。”
小艾以前也见过绳技表演,无非是将绳系着两头,打横索紧,然后在绳上周施踏舞,动作惊险却稳定无比。
戏法人说,“上元佳节,不如送些桃子给各位,可是时方初春,桃树才结花,何来桃子呢?还是叫我孩子上天宫的桃园,偷王母的蟠桃罢。”
于是他便从箩筐中取出一捆绳索,口中念念有词,又步魁罡,结手印,一番造作之後,将绳索望空一抛,说也奇怪,绳索就凌空升起,彷佛有人在空中拿着绳索往上牵的样子。待至整捆绳索都冉冉升空之後,戏法人大喝一声“疾”,绳索才停止上升,笔直悬空垂下。
这实在是太新鲜了,众人又惊又叹,纷纷仰头看着夜空,想要找出点什么,可是台子本就是露天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小艾也不由看得呆了,居然提起精神认真地看起戏来。
这时候,戏法人就叫孩子上天宫偷桃了。孩子起初不肯,说曾经给天将追赶过,几乎丧掉性命。
那戏法人却说,“生计艰难,家中又有病人,等钱用,他偷得天宫的蟠桃,要众位老爷多多打赏,才可以解家中困境。”
孩子听见,踌躇半晌,然後勉强攀绳而上。几个起落,便不见了孩子的踪影。过一会,天上果然掉下几个蟠桃。
众人哗然不已,“真的是桃子,天上居然掉了桃子!”
戏法人一一接过,拿一个银盘,将蟠桃盛好,走到场边,请众人都拿一个桃子吃。
正在此时,却忽生巨变。
却只见原来笔直下垂的绳索,忽然拍一声掉落地。戏法人这时慌了,说“一定是天人发觉八八儿偷王母的蟠桃了,他们将绳索剪断,八八儿还怎能回来。”
正张惶间,只见空中掉下衣服,裤子,鞋子。戏法人这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八八儿给天人捉走,只是为了让老爷们可以啖到仙桃,长命富贵,如今我独生孩儿死了,我老来还靠谁人!”这样呼天抢地般哭,一边收拾衣服,放入大箩筐里,最後才收拾绳索。
看戏法的人见他凄凉,况且又见盘上明明摆着仙桃,便只好重重打赏他,连瑜本来看得开心极了,此刻不由也有些心伤,便解开钱袋,拿了一两银子放到戏法人的银盘里。
戏法人一边道谢,一边收银两,待收齐之後,却拍拍箩筐,说,“八八儿快出来谢赏!”这一喊,箩筐的盖应声而起,孩子笑盈盈地跳出来,四面作个罗汉揖,众人见了,只好呐声喊惊奇不已,赏过了的银子却不好再讨回来,又气又笑,“哎,算啦,好歹吃到了仙桃!”
表演已完,众人如潮水般散去,连瑜也转身走了,因戏法徒生转变,占了连瑜的心思,此刻竟忘记了拉小艾的手,而小艾,因看得太入迷,此时仍在盯着台上不停收拾的两人,思索着戏法的奥秘。等回来神来,小艾不见了连瑜,一时着了急,大声呼唤,“连瑜!连瑜!”
周围人声鼎沸,小艾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没有人回应小艾的呼喊。
连瑜抱着双手,不停地在想刚刚那个戏法,究竟是什么在看不见的夜空中操控那根绳索?还有那小孩,明明直接就从空中消失了,如何又回到了箩筐中。连瑜忽然问,“小艾,你说是不是有个我们看不见的人在半空啊?”
连瑜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回头问了句,“小艾?”
连瑜这一回头,却忽然发现小艾不在身边!一时惊慌起来,不由大喊,“小艾!小艾!你在哪里啊!”
连瑜跑回绳技表演台,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站在那里,小艾却不见踪影。连瑜彻底慌神了,小艾对这里根本不熟,她会去哪里啊?指不定连回去的路都不知道,要是走失了,或者被拐走了,她要怎么向家里交代?
连瑜边走边喊,“小艾!小艾!”
小艾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刚刚被人群挟着,身体又娇小,被动地往人流的方向走去,喊连瑜也没反应。刚刚一路被连瑜拖过来,小艾根本就没记住路,等到人群散去,小艾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方向了,可是却完全辨不清方位。小艾叹了口气,还是先找找吧,只能碰碰运气了,可是现在要往哪个方向呢?小艾伸出手,转了个圈,正好对着一座木桥,好吧,就你了!
“小艾!小艾!”,一连小半个时辰,连瑜都没找到一点小艾的影子。
正在连瑜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袭靛蓝色的长衫忽然出现在连瑜面前。
连瑜抬头看着来人,面容清俊,笑意温柔,连瑜瞬间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大哥!小艾不见了,我把她给弄丢了!”
宋书怿很是无奈,解下连瑜的帕子,一边给连瑜擦脸一边说,“你先别哭啊,小艾又是哪位?怎么就不见了。”
连瑜哭得一抽一抽的,伸手擦着眼睛,抽着气说,“小艾是月叔叔半年前送过来的,月叔叔说他也不知道小艾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请爹爹一定要将小艾当女儿般对待,我看她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总是连门也不出,就想着今天带她出来玩下,结果就被挤散了。”
师父的女儿?宋书怿受到的惊吓不小,但一想月三行事向来不羁,鬼才晓得月三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宋书怿也就暂且按下不提,问,“你们在哪里分开的?小艾是多大的年纪?有什么特征没?”
“在东城广场那里,小艾和我一样大,比我要矮一些,特征,啊对了,我把你送我的那个束发的金环给小艾戴上了,应该很好认的。”
宋书怿将帕子还给连瑜,伸手理了理连瑜的头发,安慰地说,“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现在你先回家,让永伯叫些家丁过来找,你自己就不要再出来了,就在家里等,好吗?”
连瑜终于收住了眼泪,点了点头,然后在宋书怿的目送下先回了家。
小艾走上一座桥,扬州的桥真多,到处是河流,这简直就像是个水上城市一样。
这里的灯火暗了很多,只有岸边的人家在门外挂了灯。
这样较为僻静的地方,桥头却有一个小摊,上面挂满各式各样的面具,有个老爷爷守着。
小艾也走累了,就在靠近推子的桥头栏杆上坐了下来。
守摊的老爷爷看着小艾,觉得有点奇怪,看了一会儿小艾,便和善地问,“小姑娘,外头街上那么热闹,你却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我和连瑜走散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小艾双手撑着头,回答老爷爷的话。“可是老爷爷,那边那么热闹,为什么不到那边去卖呢?生意一定比这里好很多。”
老爷爷呵呵呵地笑着说,“我已经老了,挤不动那么忙乱的地方。”
小艾瞧摊子上的面具,瞅到底下有个面具,和周边的孙悟空,金猪等面具风格很不一样,小艾一时新奇,走过去拿了出来,是个紫色的凶恶武士面具,头上半部分却是莲花形状。
看到小艾拿着的面具,老爷爷有点纳闷,“我这里还有很多别的好看面具,都比这个好,小姑娘你怎么就选这个了呢?”
小艾双手举起面具,笑着说,“您不觉得它看起来很威风吗?”
小艾退后几步,带上面具,飞转一圈,稳稳站着马步,摆出出掌的姿势,“啊啊啊”地低吼,还摆头晃脑的。
老爷爷看到这一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艾假装自己有件披风,很潇洒的甩了下不存在的披风,转了个身,却撞见一双亮如月辉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对面的人说,“你是小艾对不对?”
小艾拿下面具,怔了怔,问,“你怎么知道我叫小艾?”
“刚刚连瑜告诉我的,我叫宋书怿,连瑜的大哥,你也可以和连瑜一起叫我大哥。”
小艾重复了下话,有点不太确定,“宋书怿?哥哥?”
宋书怿微弯下腰来,温和地说,“方才连瑜说她和你看完百戏后就走散了,连瑜说头上束着个金环的就是小艾。”
小艾摸了摸头上的金环,这个确实是今天连瑜给她戴上的,说原本是有一次大哥回来带的礼物,还说她戴着好看,就送给她了。
不知怎的,小艾很是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儒雅的青年,“那连瑜现在在哪里呀?”
“我叫连瑜在家等消息,咱们走吧。”
“嗯。”小艾应了,却忽地发现手里还拿着个面具,“这个,”
老爷爷连忙说,“那个既然小姑娘喜欢,就送给你啦。”
宋书怿却从怀里摸出十文钱来,放到了摊子上,含笑说,“既是买卖,总不能白取,还请收下。”
老爷爷不能推却,只好收下,“那两位回去走好啊。”
宋书怿牵过小艾,“小艾,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不考虑留个评,好让我知道你来过么?
☆、桃夭篇2
连瑜一真在院里走来走去,大哥叫她在家里等,可是就这么干等着让她更着急。
墨儿在正厅的台阶着就看着连瑜来回走,看得眼都花了,不由劝道,“小姐,不如坐下来等吧!”
“我哪里安得下心来坐,”连瑜也是愁眉苦脸的。
连瑜再次走到尽头,再走回来的时候,一眼瞥见了宋书怿,还背着小艾。
连瑜忙迎了上来,“小艾怎么了?”
宋书怿嘘声示意,“她睡着了,先送她回房吧。”
连瑜忙压下声音,“我带你去小艾的房间,墨儿,你去告诉永伯,把人都叫回来吧。”
“是!”墨儿应了,转身就去了。
连瑜便带着宋书怿往小艾的卧房去了。
连瑜轻声问,“大哥,我刚都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恰好在附近,又得了空闲,就回来看看你们。爹和娘呢?”
连瑜语气很是遗憾,“你回来得不巧,爹爹陪娘归省了。”
“那他们身体还好吗?”
“这个倒还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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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我派出去找小艾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他倒是壮得跟条牛似的。”一提起宋书懀Вの抟馐兜鼗岽喜欢愿兜挠锲�
宋书怿不觉好笑,“你们俩现在还吵啊,都这么大的人了。”
连瑜一撅嘴,“是他老跟我过不去!对了大哥,这次你回来可以住多久啊,等爹爹他们回来吗?”
宋书怿语气顿时变得有点沉,“我明天就要走了,另外还有急事要去处理。”
连瑜差点跳起来,“这么快?”
正好小艾的卧房已经到了,安顿好小艾后,两人退了出来。
宋书怿摸了摸已经很低落的连瑜的头,说,“我不在,你要多多关心爹爹和娘,知道吗?”
“嗯,知道。”
第二天晚上,连瑜跑过来蹭小艾的被子。
明明都是深夜了,连瑜与小艾却都睡不着,睁着眼睛躺在被子里。
连瑜发了半天呆,轻声问,“小艾,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昨天睡太多了。你怎么也还不睡?”
连瑜轻叹,“我想事想得睡不着。”
“什么事这么烦心?”
“就是我大哥啊,我都没怎么和你讲过对不对,因为他回来的次数也太少了,这次更加过份,居然呆了一天就走了。因为大哥总不回,娘总是很想大哥,我都怕娘会想出病来。”
“书怿哥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老不在家?”
“不知道,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大哥十一岁时就偷偷跑了出去。”
小艾讶异极了,插了个问题,“十一岁?比我们现在还小!”
“对啊,然后他就拜了月叔叔为师,因为爹爹不肯教大哥武功,爹爹本希望大哥能就在扬州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所以大哥十三岁之前都只学了一点武功皮毛。”
小艾惊得坐了起来,“书怿哥哥是月三爹爹的弟子?”
“是啊,怎么,你都不知道?当时大哥临摹了爹爹的字迹,找到月叔叔,要求拜在他门下,因为字迹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大哥还扯了什么谎,反正月叔叔是信了,就开始教大哥剑术。”
“我跟着爹爹快两年,从来没听他提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