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先在衣橱中寻了他干净的衣服,便在沐若凉的床边正襟危坐,手上解着他的衣服,眼睛尽量的目不斜视,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衣服的系带上,不去胡思乱想。饶是这样,当衣服一层层解开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跳得如擂鼓一般,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好半天悉悉索索地,总算是把他的衣服剥了下来,叮当的指尖便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光洁如玉的肌肤。大约是因为身上一凉,他好似有些知觉地微微睁了睁眼,他迷离的眼眸黑不见底,白皙的胸前两抹嫣红。
叮当手指一颤,张了嘴的同时,连忙闭上了眼,手上慌着将干净的衣裳往他身上套。眼睛越是不看,手上便碰到的越多,还有鼻间闻到的,除了他素来的药香,还有淡淡的酒香,和一种男子独有的气息。
她只觉得脸上烫得似着了火一般,好容易为他穿好了衣服,将被子盖好,如获大赦地便要离开。
才刚起身,一只白皙优雅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叮当转过身来,轻风撩动着幔帐,灯火摇曳不停,床上的也沐若凉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他依然阖着眼,只是口中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叮当重新回到他的榻边,将耳朵贴上他绯红色的唇,这才听清他说的话,他是在说:“央央,我没碰她······”
叮当心中一暖,克制着想要吻上他的冲动,轻轻地笑了笑:“傻瓜,还不承认你喜欢我。”
沐若凉一夜宿醉,第二天睡到晌午时方才起身。他本就体弱,那酒后劲又太足,歇了一晚,仍是头疼。
午饭前,沐安便来与他说了叮当发落春卉之事,沐若凉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便这么办吧!”
至黄昏时,沐韫谦终于回了府,却带回来一个人,当下宣布要收作义子,从此便是沐府的二公子。
叮当听到“沐府二公子”几个字,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几步冲出来看时,却是愣在了当场!
前厅里站了个眉眼俊朗的男子,天生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气,一见了叮当便如狗狗见到了肉骨头一般眉开眼笑。
“小叮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啊?见了我开不开心、激不激动啊?”显然,秦茂是真的又开心又激动的。
“秦师兄?你怎么会来?”叮当思绪有些零乱,“你······就是沐府的二公子?”
秦茂笑着点头,厅上沐韫谦的表情说明,这是真的。原来,叮当一心想要寻找的沐府二公子,竟然会是这样地从天而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叮当心情舒畅,当下笑容灿烂地说了句:“这可真是太好了!”
秦茂从不曾见叮当对自己这样热情过,一时激动得直冒泡,冲上去拉住叮当的衣袖说道:“我就知道小叮当是惦记我的,你等着,晚上我便去厨房为你做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找到了要找的人,又能吃上美味的桂花糕,叮当不曾多想,又再笑嘻嘻地说了句:“好啊!”
这下秦茂快要美疯了,他素来不羁,也不顾旁边站着许多人,便向叮当说道:“晚上,记得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叮当一心想要知道这事情的其中原委,她也知道秦茂说话是没遮拦惯了的,倒未去想这话在旁人耳中听起来是不是有些暧昧,便干脆地应了声:“好。”
沐若凉当下变了色,却是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旁边几个下人的神色都变得十分怪异,这位二公子倒好,一来,便调·戏上了自己未来的嫂子。
晚上,叮当果然去了秦茂的屋里,一进门,便看见秦茂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胸前的几颗扣子都没有扣,露着精致的锁骨和精壮的胸。旁边架上放着盆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想来,是刚刚擦洗过。
叮当自幼在矛山上长大,师父只有她一个女弟子,因此叮当对秦茂素来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想法,简单地说,在秦茂的面前,她从来没把他当男人,也从不曾把自己当女子。
她对秦茂这副衣不蔽体的仪容选择了直接地无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为何会下山?又为何会与沐老爷一起回府,还成了他的义子?”
秦茂有些郁闷:“你来,就是打算和我聊这些?”
“不然呢?”叮当的表情是很严肃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叮当,我可是专门为了你才下山的!你当真,就不想与我聊聊别的么?”秦茂说着,俯低了身子,还特意把自己袒露的胸膛往前凑了凑。
叮当干咳两下,伸手帮他把胸前的衣服拢了拢:“收起你的美男计!可惜,我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秦茂把叮当拢上的衣服又重新扯开,想了想,干脆撒拉一下把上衣全解开了,露出他完美的男子身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我和他没得比,他是沐家的少爷,我就只有这副肉体!”
叮当原本只是想来问些事情,谁知道什么都没问着,却无缘无故地惹了他这么大的火气。叮当只想给他降降温,不假思索地操起旁边的盆,一盆子水将秦茂淋成了落汤鸡。
叮当掉头便从一直大敞着的门走了出去,秦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忍不住咆哮:“老子见你一次湿一次身!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是真心喜欢你!”
叮当一抬头,便看见了前面站着的沐若凉,他墨色沉沉的眸子里,仿佛结了层霜。
后来,叮当终于从跟着沐韫谦的下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日,沐韫谦外出收帐,返程行至郊外时,便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偏偏沐韫谦是个“不识时务”之人,收来的帐款事关全镇的利益,他硬是要钱不要命,因此,他在劫匪手下没少吃苦头。
彼时正赶上秦茂下山来桃花镇找叮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一展英雄本色,于数个劫匪手中救下了沐韫谦。当然,他虽然武艺高强,却是以寡敌众,自然也是没少吃苦头的。
最后,一老一少两个吃了苦头的男人惺惺相惜,沐韫谦得知秦茂也是矛山弟子,又是个无父无母之人,便决意将他收为义子,以表报答之情。
沐韫谦收义子之事,绝非说说罢了,而是一本正经地带着秦茂祭了祖,磕了头,他还特意请了位大师,给秦茂取了个沐姓的名字,入了家谱。只是秦茂觉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已经用习惯了,懒得改口,沐韫谦也并不为难他。
择了个黄道吉日,沐府特意摆了几桌酒席,请了镇上有名的大户和德高望重的前辈前来,郑重宣布了此事,请大家一道见证。
☆、第七十九章古镇僵尸之吻
这日沐府高朋满座; 沐韫谦陪着众人喝得红光满面; 却久久不见今日的主角秦茂现身。
叮当和甄淼、林宛这些小辈们一桌,一边瞧着那边父辈们喝得热闹,一边吃吃东西; 说说闲话。
沐若凉今日一直没有出房门; 叮当听沐安说,沐若凉又着了些风寒,早上请大夫来看过,开了些药; 说是需得静养。
叮当听见下人们有私下议论的,说是老爷收了义子,日后还要分些家产于二公子; 因此沐若凉定然是心中不悦,这才病了。俗人的见识大约总能扯上钱,叮当绝不相信沐若凉是这样的人。
待到大多数客人都散了,只剩下几家关系亲厚的; 老爷们随了沐韫谦一道去花厅品茶; 叮当也陪甄淼和林宛坐了一会儿,正想回屋时; 便见着秦茂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只见秦茂围着个围裙,俊朗的眉眼上落着好几处白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面粉还是藕粉,他捧着包刚蒸好的桂花糕,“噌”地一下就到了叮当的面前。
“小叮当; 我答应过给你做桂花糕的,你瞧瞧,刚做好的!”
林宛见他一身邋遢,抱着一包什么东西,不由得嫌弃地向后躲了躲。甄淼倒是对他这副尊容显出几分兴趣,忍不住打量着他。
叮当问道:“你跑去了哪里?为你摆的酒席,你却缺了席。”
“啊,你可真没良心,”秦茂嚷道,“你知道我忙了多久吗?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得上街买食材吧,我得去摘新鲜的桂花吧,我还呆在厨房里又做又蒸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了,行了吧。”说着,叮当把油纸包打来,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便散发出清香诱人的味道,惹得林宛和甄淼也向着纸包中看来。
叮当拣了一块放在嘴里,连连点头:“师兄的手艺好像又精进了!”秦茂听着一脸得意,林宛也禁不住伸手过来。
“啪”地一声,秦茂却是半分面子也不留地将她的手打开了,“这桂花糕是我给小叮当做的!我有请你吃吗?我又不是专门做点心的师傅,你要吃自己出去买!”说完,他真的将油纸一包,整个塞进了叮当的手中。
这样的个性,秦茂也算得上独一人了,叮当是有些习惯了的,可林宛哪里受得了,一跺脚,便扭头去了一边。甄淼一向话不多,只是默默地看着,也不出声。
秦茂这才说道:“他们既是等了我半日,我便也去花厅行个礼。”说完便转身走了。
叮当见甄淼一直怔忡不语,向她笑道:“你莫见怪,我这师兄一直这般疯魔,先天有病,后天有个性。”
甄淼却是笑了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样也好。”
晚些时,叮当惦记着沐若凉,便端了些海参粥去了他的房中。去的时候,沐若凉并没有在休息,却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发着呆。
叮当还没进门,便听见了他冗长而细碎的咳嗽声,咳声里听着又是虚弱又是疲倦。沐若凉向着叮当缓缓地转过头来,面色苍白得如他一身素衣,墨色沉沉的眸中带着幽幽的温凉,宛如撒进屋子的一抹月光。
这风寒看来确是来势汹汹,不过一日未见,倒是憔悴了许多,叮当心疼地抬了头便向他的额上探去,沐若凉微微侧了侧身,躲过了她的手。
叮当哂笑着收了手说道:“我送了些海参粥来,又营养又好消化。”
“我不饿,”沐若凉言语中十分的冷淡,“才吃过东西,又喝了药,什么也不想吃了。”
“哦,那你晚些想吃的时候,我再给你热?”叮当犹不死心地问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我也不会做······”
叮当委屈兮兮地撅着嘴,沐若凉看着这副可爱的神情默了默,终是淡淡地说道:“以后,不要再为我费这些心思。”
叮当的心一沉,没有说话。
“你我之间的关系,原就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僵尸之事太过凶险,实在是为难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改日便回了父亲,让你早日回矛山去。往后,你自然可以好好寻个人家······”
“沐若凉!”叮当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若凉动了动嘴,却是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叮当猛然想起那日在秦茂房前见到他的光景,她恍然地问道:“是因为秦师兄吗?你是在介意什么吗?”
“我与秦师兄只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神神叨叨、胡说八道、没心没肺······”
“没有!”沐若凉别过脸去,打断了她的话,叮当提起秦茂的时候,他果然回避了她的目光,“秦茂他······原本就应该幸福的······”
什么鬼,叮当心中忍不住要咆哮,前几日沐若凉明明表现出来心里是有自己的,现在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应该幸福,那你呢?我呢?我们不该幸福吗?”叮当一肚子抑郁地说道,“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是吗?可我偏偏就要假戏真做!”
说完,叮当上前一步,不管不顾地搂住了沐若凉的脖子,狠狠地将唇贴了上去。
他身子一僵,便已经被她甜美的气息包裹,可能是因为委屈,叮当的眸中带着水盈盈的雾色,她的唇软绵绵的,在贴上他的同时,开始不断地与他摩擦、纠缠。
沐若凉没有动,脸上也尽量地不显露丝毫的波澜,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为了怕他再次躲避,叮当的手捧住了他的玉脸,湿润的舔吻不断地落在他的唇上和嘴角。他无法忽视,也抑制不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他在窒息中微微地张了嘴,她灵巧的舌便已探了进去,细细地与他摩挲逡巡。
沐若凉的心已经沉溺,禁不住地柔肠百转,胸口发胀,澎湃着他并不熟悉的奇异感受。可他终究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抿嘴将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
叮当感觉到他的无情,刺痛中落下泪来:“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让你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她抬头拭了拭泪,一转身跑了出去。
我那么喜欢你,让你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沐若凉想着这句话,忍不住双目轻阖,也落下泪来。其实,他也想说“我喜欢你”,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如今,他更加地说不出来······
他和衣倒在榻上,原本就发着热,此时蜷在床上闭了眼,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他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漫天的大雪,天寒地冻。
地上,早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有的地方结成了冰,也有的地方,在路人的践踏之下变得残败而泥泞。
他从